第154章 拈花小娘(1 / 2)
在孟秋無知無覺的時候, 燕承南便隻手遮天的,將燕朝盡數掌控妥當,乃至二品大員的生殺大權, 也都是他三言兩語,就說取就取了的。
金鑾殿上人人自危,所幸他除卻攏權,暫且還不曾對旁的派係動手。
可又因此,好些官大人也扌莫不清他的意思, 是以,既不敢進、亦不敢退。
局勢一時僵持住, 但誰都曉得,如此維持下去,絕對是對燕承南有害無益的。畢竟頂著個狼子野心的名頭, 站在風口浪尖兒上, 作為眾矢之的……聽來便覺駭人。
是以,誰都不願在現下去做那塊磚,隻想著這塊玉何時和瓦一同碰碎了, 教他們看熱鬧呢。
沒曾料到,燕承南卻一拖再拖, 一日、兩日、三五日, 半個月過去, 他還照常做著東宮太子, 仿佛毫無他想。
更令他們措手不及的,是他竟在此情此景, 如此危急的時刻,攜美共遊破春山,燒香拜佛去了?
一群人在觀望中陷入沉思。
而正主兒, 燕承南本人,對此卻不以為意。
他甚於覺得這還不如春陽太濃,曬得孟秋眉尖頻蹙來得重要。
「……可是。」孟秋想避開他為自個兒撐開的竹傘,又被他拽住,隻得作罷,再略顯尷尬的低聲和他說,「後麵都在盯著您。」
燕承南傾斜傘柄,確保她被籠罩在陰影之下,隨口應著,「由他們看。」
至此,他執意要做,孟秋便也不再多說。
這寺院的香火的確鼎盛,在他倆觀景途中,前來拜佛的香客一茬兒、又一茬兒。虔誠至極,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
「這樣莊重啊……」孟秋語氣訝然又篤定,「看來一定是求很重要的願了。」
話音落下,他沉默片刻,輕輕嗯過一聲。
「您呢?」孟秋倏地問他,「怎麼忽然想給我請個平安符?」
他持著傘柄的手指微緊,再復如常,避重就輕的回答孟秋,「恰逢空玄禪師出關,聽聞將擇個有緣人,為其焚香禱告,我才定下主意的。」
「居然不是您已經約好了的?」孟秋聞言頓覺驚詫,繼而,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我記得您不信佛?」
燕承南卻道,「如今已有些信了。」
「為什麼?」她一愣,「不會是因為我……吧?」
「的確是有你的緣故。」燕承南並不隱瞞她,實事求是的共她作答,「若要真正論出個究竟,應當隻是為了,聊以慰藉。」
他說,「世人常多遭受八苦,寄情於神佛,不失為一種好法子。」
「……您也是嗎?」
聊到此處,燕承南仍然模棱兩可的說著,「不盡然。」
「不過我運氣一向很差的,」孟秋誠懇道,「老實跟您說,大師父可能選不上我。」
對此,他卻不甚執著,好聲好氣的應和孟秋,「不妨事。」
燕承南並非是用太子的身份,後頭那些侍從也隻得遠遠綴著,小心翼翼,生怕他遭遇不測。
出門前,孟秋也覺得膽戰心驚,極為不贊同的阻止他,「要是有人刺殺怎麼辦?」
遠遠一支利箭射來,必定避無可避。
未曾想他卻極其篤定的答復孟秋,「不會有。」
經得許久的膽戰心驚,又的確安然無恙,教孟秋才稍稍的放鬆著,共他賞玩春景。
途經紅梅幾株,在山花中俏然報春,香氣氤氳飄過來,芬芳又濃鬱。
蝴蝶三兩,和風振翅著,上下翻飛。
偏生不知怎的,好幾隻彩蝶一齊撲向燕承南,落在他冠上、肩頭、袖角,久久停留。趕走了,又再尋回來,在他這兒再度落腳。
逗得孟秋笑個不住,促狹他,「這是把您當做花兒啦?」
他也不惱,縱容著孟秋胡鬧。
二人一路賞景,半兼著偷閒,時近巳正方才抵達山頂。
日頭懸在正中,光輝茫茫灑落下來,將刷著金漆、繪著寶相的佛寺映照得宛若神跡。
相較爭相去做那有緣人,求平安符的流程卻簡便,隻是往功德箱內投個百兩銀,便足以了。
二人在寺中小沙彌的念佛聲中一一拜過。
用罷齋飯,再去廂房中小憩,暫且歇上一歇。
苦檀香幽沉靜謐,案幾擺著一壺香茶,另有餐後小食在旁,都是些甜點,印作蓮花、菩提的樣式。
他倆幾近挨著坐在軟榻上,暖陽透過窗隔落進屋裡,道道春光映照下,空中是粒粒塵埃。
枝頭新芽輕晃,平添幾分午後的倦意。
「京城裡到底還是和別處不一樣。」孟秋想起上回共他在益州滇南郡,到街上某處寺廟裡拜了普賢菩薩,以及磕磕絆絆求的願,忍不住笑起來,「多虧您那次教過我,才讓我剛才不至於手忙腳亂。」
燕承南經她一提,便也低笑,「你還記得?」
「記得,都記得呢。」她眉眼一彎,異想天開的說道,「不如哪天有機會,我們去還願吧?」
確實是異想天開。
滇南城相距京都足有上千裡路,即使盡快,一個往返也得將近月餘。而燕承南不論是現如今,亦或往後,都絕非能輕易脫身這麼久的。
一如皇帝所說,她所求的帝位,不過是另一種的,聽起來更令人羨艷的——
囚牢罷了。
孟秋顯然是也反應過來了。
「好。」正當她不知該如何的時刻,燕承南卻宛若尋常般,含笑應她,「若有機會,我便與你一同去那座廟宇還願。」
說罷這件事,兩人倚在一處,讀著書屜裡擺著的經書。
大都是燕承南一邊為她念,一邊為她解釋林林總總的典故。她則愈發在這溫和低柔的語調中犯困,終了,靠在他懷裡,額角抵著他肩窩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