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大結局·上(1 / 2)
—————明昭七年, 秋八月—————
中秋夜。
太清池畔。
【係統即將撤離該位麵,感謝與您的相遇】
孟秋並沒有過於特殊的感受,眼前的細碎光點累積著, 一如此前那般,織就出清晰畫麵。
她見到一輪滿月高懸,朦朧著,落在池水裡, 晃作粼粼的波瀾, 一並融在秋水裡, 溶溶曳曳,被風吹得清光瀲灩。
池上, 一葉扁舟。
水麵平靜, 它便也維持原狀的停駐著。
她又見舟中有人,孤自伶仃的倚在邊沿處,紋絲不動, 像是在……賞月?
促織聲低微,枝葉闌珊, 疏影斑駁。
孟秋愣愣怔怔著,腦海中還在思索主係統所說的話,心底卻驀地一動,下意識想往那邊走。
就在她抬步的剎那間,人影也隨即動了。
那人並不曾注意到岸邊的來客,整理罷衣袖, 站在舟上,搖搖欲墜似的。
風乍起。
他朝明月而去——
「噗通」!
明月支離破碎。
「燕承南!」孟秋失聲大喊。
她疾步跑著,將四散的光幕拋在身後,近乎拋卻一切的, 緊跟著跳進水中!
水花四濺!
冰冷寒涼的溫度令孟秋打了個寒顫。
深夜,哪怕池水清澈,也難以視物。她借著月光,勉強辨認方向,循著水波晃動的方向遊去。
小舟一畔,模糊人影沉沉墜落,衣袂飄浮間,宛若一枝盛綻的海棠花。花瓣舒展,萎靡又濃綺,被她一把拽到手裡!
衣裳浸濕後太重,孟秋索性三下五除二扯掉了,迅速拖著他破開水麵。
他意識全無,嚇得孟秋魂飛魄散,幾乎哆嗦著,去探他呼吸、扌莫他心跳。
可幸好、幸好,為時不晚。
孟秋借著浮力摟緊他,將他帶到岸上,解開他衣襟開始急救。
途中。
他嘔出好些水。
復又嗆咳著,稍微轉醒。
「你醒了?!」孟秋推著他側過身,拍撫著他脊背,為他順氣,「好點了嗎?」
他氣息微弱輕促,弓著身子咳得喘不過氣,渾身濕透了,狼狽得讓孟秋心如刀割。
淺淡月色下,他麵色也蒼白到堪稱脆弱,漆黑的發絲水涔涔襯著,更顯得他如新雪般,像是將要消融了。
孟秋後知後覺的不住發抖,卻不敢問,用手為他擦掉唇邊水漬。輕微卻溫熱的吐息落在她皮肉上,讓她沒出息的低低吸著氣,眼圈逐漸紅透。
「……是你嗎?」
他話音輕的等同不曾出聲兒。
「什麼?」孟秋抹掉眼淚,伏下身,湊到他近前,「你剛才說話了嗎?」
可他卻再不開口了。
燕承南昏昏沉沉,似是落在實地上,卻如同還在池水中,沉浮不定。頭痛欲裂之下,他恍惚掀開眼簾,像是見到她回來了。可月光太盛,又更像是瀕死前臆想出的幻夢。
……她不會再回來了。
*
那夜之後。
孟秋被他這一狀態嚇得驚慌失措,偏生周遭又找不著人,沿著路走出好一截兒,才持著他的玉佩當做憑證,喊來幾個侍衛的。
又等到他醒來,這件事就被輕飄飄壓下去,連半點兒風浪都翻不出。
次日。
現如今。
「那個……」孟秋換好乾淨衣物,有些尷尬的站在那兒,看向不遠處,端坐在書案後,眉眼沉沉的明昭帝,隱約拘謹的問道,「你,要不要休息會兒?」
不怪她小心翼翼。
一別至今,當初的美貌郎君已如巍峨玉山,哪怕麵上略帶疲色,卻不損他氣勢熏灼,尤其迫人。
他靜靜凝視著孟秋,淵沉烏眸裡神情晦澀,目光似有幾分審度。
是掌權者居高臨下的,極盡冷漠平淡的,足以令孟秋覺察到陌生感的作態。
對於孟秋含著關切的詢問,他並無回應,甚於連點兒反應都沒有。實則,若非孟秋是平白無故出現的,難以查出個底細與究竟,恐怕他都不會再見她。
她在這無言的情景裡愈發局促,不確定的望著他,語氣遲疑又茫然,「怎、怎麼了?」
「你回來了。」明昭帝是問她,卻並非不清楚答案。
「……嗯。」她仿佛明悟到什麼,點了下頭,答,「回來了。」
「此番歸來,何時再走?」
「以後不走了。」
「我已登基臨位,你又為何而來?」
「是為你,隻是為你。」
一問一答至此,他故復一言不發,孟秋也跟著沉默。
他仿佛無甚好說的了,沒再過問孟秋,而是讓人送她離開。
「那什麼……」孟秋曉得他性子別扭,很是包容的順從著,卻又臨到出門前,探回半個身子,大著膽子叮囑他,「不準太累,多休息,等下記得喝點薑茶祛寒!」
聞言,旁邊的宮人們倒吸一口涼氣……
無一不對她側目而視,為她如斯放肆逾矩的言行所震驚。
誰不知明昭帝最重規矩,這小娘子縱有護駕之功,大抵也難逃一劫!
「薑茶!」孟秋適可而止,並不非要他應聲,著重提起這個詞後,又好聲好氣和他說,「要記著昂,怕太辣口你就加蜜餞~」
一乾人等呆若木雞,也更為噤若寒蟬。
是覺得孟秋即將血濺當場。
偏生高座上,千尊萬貴的那位皇帝陛下,縱使仍不作聲,麵上神情瞧不出個喜怒,烏沉沉地凝望著她,卻也隻是這樣了。
*
一連三日。
孟秋在燕宮裡過得甚好,吃穿用度皆是比著明昭帝來的,應當是他有過吩咐。哪怕她想出宮轉一轉,在通報過後,也是暢行無阻。
可她見不到他。
某人似乎刻意避開了她一般,甚至讓她連關於他的半點兒消息都無從聽聞。
「麻煩你幫我帶個話,」孟秋對守在門前,攔著她不給她靠近的年輕郎官道,「就說……」
……
「『我想你了』。」
郎官把原話傳到他這兒,如實稟報,「小娘子是這樣講的。」
短短四個字兒,沒個分量,卻教明昭帝怔然失神。良久,才冷冷撂下一句,「不必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