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會(1 / 2)
池幸不是指責,也沒有生氣,她平心靜氣跟周莽說話,因為知道周莽聽得進去。
周莽:「我想幫你分擔。」
「這對我來說隻是小事情。」池幸笑著捏他臉頰,「以後還有更大的事兒,到時候我會需要你的。」
周莽困惑:「小事情?」
池幸:「嗯,小事情。」
兩人坐在路邊,看車來車往。池幸把池榮的事情告訴周莽。她語氣平靜,沒有很強烈波瀾。周莽鬆鬆握她的手,聽完後慢慢說:「我會幫你的。」
池幸奇道:「幫我什麼?」
周莽:「等他出獄,他要是來找你,我來解決。」
池幸:「可不能打人,他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個老頭了。」
周莽:「當然不打人。」
池幸:「做什麼都要有底線。」
周莽:「我這個人,沒有底線的。」
池幸笑出了聲。周莽說得自在自然,就像一切本該如此,他對未來沒有絲毫擔憂和疑慮。
池榮會出獄,他會來找池幸,他可能還會做一些讓池幸不愉快的事情。就連唐芝心也一樣。
但池幸心裡頭竟然萬分寧定,一點兒也不覺得恐慌。
有些力量來自周莽,更多的力量——池幸知道,來自這些年成長和沉澱的自己。
人不一定會愛值得愛的人,但會憐憫淒慘的人。這是人類本能的慈悲。池幸完全不想要這種慈悲。人們每對她慈悲一次,她就會崩裂一次。
她要坦盪的愛,直接的欣賞,不矯飾的贊美。她追求這些亮堂的東西,一天天一年年,讓自己越來越強韌。周莽給了她想要的東西,池幸捂著自己月匈口,知道一路上有許多的人也給了她,她是這樣跌宕過來的。她有了愛,有了事業,她什麼都不必懼怕。
「……你怎麼知道唐芝心是鍾映的女兒?」周莽忽然問,「誰幫你查的。」
池幸:「何年。」
周莽:「……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池幸:「我讓他千萬別告訴你。」
周莽慢慢地笑了笑。
假期終於結束,裴瑗的隔離還剩幾天,b組導演拍完其他戲份,麥子催促池幸回北京。
周莽收拾行李和她一同啟程。常小雁已經準備好一份合約,池幸要自己雇傭周莽為保鏢。
落地後,池幸接到了曾謐雲的電話。
「那孩子醒了。」曾謐雲直接就是一句,「你要不要來上海看看?」
池幸拿著電話怔在當場。她起身走到一旁細聽,良久才應:「醒了就好,我沒必要出麵,一切你幫我解決。」
曾謐雲:「你給他們花了這麼多錢,他們很想謝謝你。」
池幸:「不是以你老公那慈善基金會的名義給的錢麼?別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
池幸掛了電話,回到周莽身邊。他們等來了常小雁的車,一路上池幸都保持沉默,常小雁不住對周莽使眼色,終於忍不住問:「你惹她不高興了?」
池幸笑出聲:「沒有。」
她決定對常小雁和周莽說一個隻有曾謐雲才知道的秘密。
池榮當初被捕入獄,犯下的是詐騙罪和故意傷人罪。他趁夜潛入債主家中,一通打砸。男主人斷了腿,兩個老人受傷,神智昏沉,女主人一身是血跑去報警。警察來到債主家中,發現男主人正抱著五歲的孩子大哭。
那小孩顱腦受創,成了植物人。
池榮是根本沒辦法承擔醫藥費的。他和孫涓涓共有的房子要司法拍賣,賣得的錢一部分償還被騙的幾個債主,一部分用於醫療。
當時池幸剛剛與峰川傳媒簽約,和林述川正談著熱烈的戀愛。姨媽把這件事告訴她:那房子在孫涓涓名下,池幸也有一份,她要回鄉處理相關手續。
池幸擔心林述川得知自己家裡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會跟自己分手,便全權委托姨媽解決。
姨媽辦完事情,問他知不知道那戶人家是誰。
池幸聽了那名字,在炎熱的夏天裡忽然發起抖來。
孫涓涓沒過世之前一直在縣城的一家照相館工作,她會帶池幸到照相館裡照看,池幸和老板一家人都很熟悉。老板的兒子比她年長幾歲,小時候常帶著她玩兒。
池榮犯案的那戶人家,正是館主老夫妻和他們兒子一家。
池榮在老夫妻麵前哭過幾次,懺悔自己當年不該對孫涓涓這麼差,又聊到池幸。池幸去北京上學,得花很多錢,他說自己非常後悔,決心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館主老夫妻心善,被他說動。兒子兒媳認識池幸,不敢信池榮,多次勸阻。老夫妻沒多少錢,隻借了五萬給池榮,美其名曰:投資池榮的造船項目。
池榮選擇他們家下手,是因為他熟悉老夫妻家裡的擺設,知道家裡的備用鑰匙放在門口花盆底下。他要殺雞儆猴,這對孱弱的老人是最好的對象。
隻是沒料到兒子一家人給老人做壽,當晚在老家留宿。
常小雁在路邊停車,回頭。她車裡滿滿當當擺著兒子鍾愛的玩具:濃眉大眼的男孩子,最喜歡紮蝴蝶結的小熊。池幸抱住一隻熊,沖常小雁眨眨眼。
「你花了多少錢?」常小雁單刀直入。
「去上海治療,還有兩夫妻也都在上海工作,工作和醫療資源,我都讓小雲幫忙找的。她門路多一些。」池幸想了想,「小孩情況一開始很糟糕,病危通知書隔三差五地下,頭三四年,一年兩三百萬是有的。」
常小雁:「……你瘋了啊?你開始那幾年根本沒掙這麼多!」
池幸:「我跟林述川借的。以我個人身份,跟峰川預支薪水。」
常小雁呆住了:「他能答應?」
池幸:「當時還談著戀愛嘛,就答應了。」
常小雁狠狠拍額頭,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池幸拍戲這麼多年,卻幾乎一分錢都沒能攢下來。
「你是不是還在幫你爸還債?」她又問。
池幸:「我還了一半。我爸的債主也都知道家裡的情況。我說了應急的錢我會給,但剩下的那些,和我真的沒有任何關係。」她頓了頓又說:「這也是我控製池榮的一個辦法。他出獄之後哪裡還有能力還錢?最後還不是得依賴我。我可以幫他還清這筆債,但絕不是現在。就讓他繼續提心吊膽吧,讓他在牢裡也天天憂慮出來之後怎麼辦。隻要他有任何不利於我的動作,他出獄之後等他的隻有債主。當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我也不知道。」
常小雁算了算:「你花的醫療費,比這筆債還多吧?」
池幸默認。
常小雁一聲長嘆:「你傻不傻啊。」
池幸現在對他人任何評價,都能平靜接受,何況說這話的是常小雁。她扭頭看周莽:「我很傻麼?」
周莽還沒開口,常小雁氣急回頭:「當然傻!你幫人,又不讓別人知道你做過這些事兒,有意義嗎?」
池幸:「小雁姐……」她嬌滴滴喊,撒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