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寶（1 / 2）
「龍寶。你最近是不是又偷溜出去了？」羅哲看著手上的掌機浮屏，語氣略微有些不滿。
「沒有啊。我一直都呆在學院裡的。」答話的小母龍卷成球狀在木桌上滾來滾去。
「我這《古史集》裡剛剛可是又多了龍爭虎鬥和鼉憤龍愁兩個新詞條。」羅哲差點就要將掌機浮屏直接貼在龍寶的臉上給她看一看。
「那也可能是別的龍下去玩的時候弄出來的啊。學院裡又不止我一條龍。」龍寶顯然並不服氣。
「這可是生成在你的目錄下麵的。」羅哲冷冷地說。
「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龍寶語氣一轉，也不再滾圈。
羅哲不大理解自己明明是在批評她，怎麼就變成顧上她了。
還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申請了下個月去戰國時代做博士論文的田野調查，是吧？」龍寶坐在桌上，隨手拿起羅哲身旁的幾塊餅乾放進嘴裡。
羅哲下意識地點點頭。
「如果你下個星期的防身格鬥補考還不及格的話，你還有機會去嗎？」塞滿餅乾的嘴巴一點也不妨礙龍寶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羅哲如夢初醒。他最近兩個星期都在忙著準備到戰國調查魏武卒的興衰史，那是他探討戰國初期兵家之爭博士論文的關鍵章節。結果居然把最重要的一項準備工作給忘了。
「沒意思。走了。」龍寶對羅哲的表情非常滿意，也不再說什麼，一蹬腿拖著長長的龍尾飛出圖書館。
羅哲一個人繼續留在圖書館裡，隻是已經沒有心思去麵對自己花了一上午時間整理好的戰國名將吳起的資料。在戰國初期就創建了令敵軍聞風喪膽的特種步兵，為魏國創下「大戰七十二，全勝六十四，其餘均解」的奇績的一代名將，卻因魏武侯的猜忌被迫逃亡楚國，又因厲行變法得罪楚國守舊貴族，在楚悼王去世後慘遭殺害。一整個上午羅哲都在為吳起唏噓不已。
可是，接下來羅哲必須要改為為自己的境遇感到唏噓了。他的防身格鬥考試已經不及格三次了，下星期的第三次補考再通過不了的話，學院裡今年之內都不會給他發放歷史考察通行證，他也就沒辦法回去戰國時代。他有些懊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選擇這麼一個動亂危險的時代來做研究課題，如果是選擇漢景帝或者唐太宗這些時期就可以因為相對太平而不需要考什麼防身格鬥。
羅哲一遍又一遍地回憶武術教官指導的動作和要領，因為是在圖書館裡，他沒辦法真的練習起來，但即使隻是在腦海裡復習也有些力不從心，他總覺得有些動作不大對，感覺自己又把好幾個招式的動作混了起來。
唉，這下完蛋了。羅哲逐漸心灰意冷起來。
一陣吵鬧聲突然在圖書館外響起，羅哲好奇地抬頭看，正巧龍寶也飛了回來。
「原來今天舉行合靈儀式。」龍寶在半空中搖著長長的身軀興奮地說，「我們一起去看吧。」
「我不去。有什麼好看的。每次不都那樣。」羅哲還沒從失落的情緒中脫離出來。
「聽說今年又有龍了。」龍寶開始繞著羅哲飛，「也不知道是誰會那麼幸運被龍選中。」
羅哲可不認為在合靈儀式上被龍選中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他知道太古學院裡所有人都跟自己是一樣的想法。雖說在龍、麒麟、鳳凰、青鳥等通過考古基因與時空數據協調後復活的這些上古神話古獸中，龍的基因育種最為困難，通常需要兩到三年時間才能成功培育出一小批來，有時候還會被各處研究院拿走一部分去圈養研究，能夠被分配到不同學院裡供研究生進行合靈再馴養的，更是長達三到五年才有一隻，因此龍算是極其珍貴的古獸。
可是，龍的脾氣也最是難以捉扌莫，有的龍暴躁，有的龍傲嬌，有的龍高冷，還有的龍溫順幾乎每條龍的性格脾氣都不一樣。雖說其他古獸或者虎獅兔狗貓這類常獸也會有不同的脾氣，可是他們通過後天與靈伴的相處還是可以改變脾氣的。至於龍這個生物嘛，他們還有個共同的性格，那就是強，而且是死強，這輩子要他改變性格脾氣都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其實會在機會難得的合靈儀式上選龍作為靈伴的人，通常都是因為前麵其他的合靈獸都已經認伴合靈，到了自己的時候隻剩下龍了，這才不得不勉為其難地選下。當然，也有些人會寧願直接退出再等三年也不願意去選龍。
「對了，中午的那個菠蘿咕咾肉太好吃了，晚上我們還去吃吧。」龍寶雙眼閃著光。
「多吃幾盤。」她馬上補充。
「還有就是養不起。」羅哲心中暗🤔想。
在龍寶持續不斷的盤旋騷擾下，羅哲最終妥協答應帶她去看合靈儀式。與往年一樣，合靈儀式的會場設在太古學院東方的磁浮廣場上，周圍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不下千人。羅哲在廣場外圍選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沒有在意自己望向廣場的視線被不少人擋住。廣場上空的浮屏清楚顯示著合靈儀式的實況，羅哲可以看見浮屏就行，本來就隻是陪非要湊熱鬧的龍寶過來的，現場和直播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反正又不是感受不到喧鬧激動的氛圍。
合靈儀式的會場中間是兩排一字排開的千米長桌，桌上依次擺著數百個泛著銀白亮光的護獸箱。箱子裡有些是已經出生的小獸，有些則是隻等雙方確認為靈伴再進行靈性鏈接後就破殼而出的獸蛋。廣場內圈同樣圍著長桌站了數百人，都是準備參加合靈儀式的研究院院生。按照規定，這些都是入學太古學院各個研究院滿兩年的院生，擇獸合靈後就要擔負起共生馴養的責任，進一步鏈接起人類與這些生物的靈性和感應關係。此時各人或麵色緊張，或躍躍欲試，或眉頭緊鎖，各種細微神態在浮屏裡一覽無餘。
「她剛才那個龍的發音不對。應該是liewŋ。ŋ應該是鼻音，而且你們是要用舌麵後麵的軟齶來發音才對。按照她這個發音，換作是我也不會理她的。」龍寶笑得直接在羅哲肩膀上的半空中翻滾起來。
羅哲一點也不覺得好笑。龍字的上古本音本來就難讀，還要配合上意念嘗試與龍蛋進行靈性鏈接，更是難上加難。而且，他看得出來，站在龍蛋前的那個女生並不是特別情願，自然就更加無法調動真意了。
其實合靈儀式中的擇獸合靈就像是進行召喚儀式一樣，最關鍵的就是雙方要能夠建立起靈性鏈接，類似於先互相看順眼再簽訂契約，之後就一起生活互相馴養。虎、兔、貓、狗等常獸召喚起來較簡單，因為本就是從上古時期就已經一直與人類相伴的生物，跟人類之間的靈性鏈接一直都處於較為緊密的狀態，當要跟具體的人建立靈性鏈接時，要求也就較低。就像是他們這些常獸從上古時期就已經與人類簽訂了整體的合靈契約，到了合靈儀式時隻是再單獨跟某個人簽一份專屬契約罷了。但是像龍、麒麟、鳳凰這類古獸，因為從上古後期開始就已經幾乎完全隱退，與人類的靈性鏈接也就基本不存在了，因此往往需要回到上古時期的儀式，以上古之音喚他們的名字，將二者的靈性重新鏈接上，再以真情實意的意念與之溝通，等到雙方都願意後就定下關係，成為合靈夥伴。
羅哲想起自己跟龍寶合靈那次，龍不龍的他其實是無所謂的，當時就是想著早點結束儀式可以回宿舍裡睡個覺，前一天晚上他剛在圖書館裡復習到天亮。龍寶大概也是一樣無所謂的態度，所以他們就在一起了。
「你記不記得你那時候，把liewŋ說成了ljung。我當時在蛋裡的時候還想著這家夥可真是個大傻瓜。」龍寶繼續笑著說。
「那你還選我？」羅哲反擊道。
「沒辦法啊。我都已經看了十幾個人了，沒一個滿意的。你都已經是最後一個了，我又不想再在蛋裡多呆三年，隻能選你了啊。」龍寶一副吃了大虧的表情。
羅哲也不打算繼續跟龍寶做無意義的爭辯，畢竟從結果來看，他和龍寶之間的關係倒是證明了他們的選擇並沒有錯。
合靈儀式繼續在廣場中有條不紊地進行，院生都在各自選擇的合靈獸前嘗試與對方溝通建立靈性鏈接，選擇常獸的院生大多較為輕鬆就可以成功，廣場中不時響起他們的歡呼聲，也能見到與他們合靈的常獸在地上蹦跳或在天上飛舞的場景。古獸一直以來都不好合靈，龍自然是當中最難的，但其他的也不容易。當常獸基本上全都已經完成合靈時，廣場上還隻有兩隻青鳥、一隻玄武和兩隻狻猊成功合靈，剩下的九尾狐、貔貅和虯龍這三隻古獸都毫無反應。
「情況不對。」龍寶突然停下在半空中巡遊的小長身，她皺著眉落在羅哲肩膀上，兩條小胡須激動地上下搖擺。
「什麼不對？」羅哲不明所以，雙眼繼續看著浮屏。
「虯龍的氣息不見了。」龍寶語氣嚴肅。
「不會吧。」羅哲緊盯著浮屏裡發著淡金光的巨蛋，「不是在那裡嗎？」
「那是假的。剛才被替換掉了。」龍寶生氣地繞著羅哲飛起來，「我是青龍，所有龍屬的氣息都再熟悉不過，現在那顆蛋裡什麼都沒有，所以不管多少個院生過去嘗試，都不可能有反應。」
「不可能吧，這麼多人盯著呢，要怎麼把龍蛋替換掉。」羅哲一時之間還是無法完全接受龍寶的話。
「應該是混在參加合靈儀式的院生裡了，假裝站在龍蛋前跟他合靈溝通，再趁機偷偷替換掉。剛才我就有一瞬間覺得那龍蛋的氣息不對，剛好最後一隻狻猊終於合靈成功了，把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就沒有再留意。」龍寶懊悔萬分。
「那真的龍蛋現在在哪裡？」羅哲脫口而出，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恨不得給自己來上一嘴巴子。
我就不該多嘴！
「我剛才試著探了下氣息，感覺不是很清楚，應該是被裝在可以隔絕氣息的設備裡。隱隱約約像是在後山方向。」龍寶繞著羅哲飛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焦慮的時候總會這樣。
「不過，在狻猊合靈成功前，我也確實看見有一個奇怪的身影往後山那邊去了。那時候也是沒有去在意。」龍寶補充道。
羅哲從隨身的膠囊袋裡取出千裡目，那是一年前他碩士畢業時指導教授送的禮物，透明球體與眼球融為一體後，千裡之內的景象瞬間就盡收眼中，即使是秋毫之末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見一架從未在學院裡見過的巨鯨靈元飛艇正如龍寶所說，在向後山方向急速飛行。
「跑那麼快，追不上了吧。」羅哲無奈地說。他其實不大想理這件事，反正那麼大的未登記飛艇出現在學院裡，肯定已經被學院保衛處盯上了，即使保衛處沒攔截下來，隻要一出學院也馬上就會有警察處理。
「誰說追不上，那種破飛鯨就算飛得再快上十倍都能追得上。」龍寶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比速度，她還沒輸給過誰。
龍寶直接停在半空中，她的身形逐漸變大變長，覆裹全身的龍鱗金光閃閃，兩條龍須隨意擺盪卻引得周圍空氣震盪，風聲蕭蕭，巨大的龍爪尖銳粗壯，稍一用力就可以劃破世間萬物。周圍絕大多數的院生平日裡都沒有見到過這種情形，當即四散躲避，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受傷。
羅哲低頭嘆氣，他剛才就已經預料到龍寶的打算，還沒等他開口勸阻，龍寶就已經現了全形，形象跟她日常裡嬌小可愛的模樣相比確實是天壤之別，威風凜凜的身姿就是放在所有龍屬合靈古獸中也都毫不遜色。這樣的靈伴自然也會有引人羨慕的時候，唯獨羅哲是有苦自己知，畢竟在龍寶現出全形的歷史中，他羅哲沒有一次不在事後受到學院的嚴厲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