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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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紹華穿上大衣,把周文瑾與姚遠的資料放進檔案櫃中,查看了下電話記錄,沒有特別來電,關門下樓。

出大門時,勤務兵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首長,一會先去接夫人嗎?」他記得前幾日首長曾提過這件事。

卓紹華靠在椅背上,微微閉了眼睛,斜斜射進來的餘暉,因為俊挺的鼻梁,一明一暗,反倒顯得臉色沉鬱。

「不要,直接回家。」音調平緩,沒有任何異常。

此時,有一種陌生的情愫在月匈膛激盪,令他非常吃驚。這陌生的情愫叫妒忌。是的,他妒忌了。周文瑾說起諸航時浮現出的溫柔與珍惜,像滾燙的溶漿迎麵潑了過來,他來不及閃躲,隻得全部接受。

忍不住在心中一遍遍地質問:他們隻是惺惺相惜的師兄妹?

如果是,該怎樣?

如果不是,又能怎樣?

按照當初的約定,她是自由的。

彼時到此時,四個多月了,不知不覺中,她早已把他的生活打散得四分五裂,讓他生出了許許多多不可思議的遐想。

他忽視了她的感受嗎?她還那般年輕----

這是他不熟悉的領域,第一次,他感到茫然無措。

華燈下,暮色一點點成墨。

院門外停著輛黑色的奧迪,車牌號讓他一怔,推門車門,急急地就往院中走去。

院裡傳來痛楚的哭泣。

「上次來,佳汐還給我們泡茶,體貼地提醒你注意控製血壓。今天,佳汐她----」蒼老的婦人淚如雨下。

「要哭回家哭,有點骨氣好嗎?人家有妻有子,佳汐已經成了一捧灰,這裡不再是她的家。呂姨,請你讓開。」溫雅的老者喝斥。

呂姨焦慮地擺手,「沐教授,你別為難我,我隻是給卓將家幫忙的,不能做這個主。你等他回來好嗎?」

唐嫂不認識這突然闖進來的兩個人,抱著帆帆,詫異地站在走廊上。

「我是佳汐的父親,取回佳汐的畫和禮物,還需要他的同意?」沐教授橫眉豎目,又是跺腳,又是揮手。

呂姨苦著個臉求情,「沐教授---卓將,你可回來了。」她喜出望外地跑向跨進院內的卓紹華。

「爸爸、媽媽!」卓紹華點頭。

「我們受不起你這樣的稱呼。正好,你回來了,那就知會你一聲。佳汐生前的所有作品、她穿過的衣服、首飾我們全部要取回。如果你不肯,那我們向你買。」

卓紹華緩緩閉了下眼睛,聲音淡然:「唐嫂,把帆帆抱回屋。爸爸、媽媽,為什麼突然要這樣做?」

「為什麼我們不能這樣做?」沐太太跳了起來,「難道要等到有一天在垃圾回收站或者舊貨市場看到佳汐的東西嗎?你不再珍惜,可是我們要珍惜。」

呂姨忍不住嘀咕:「說話要有良心,沐夫人的東西我們哪件不珍惜?你去看看臥室、去看看書房,帆帆媽媽到現在還睡在客房呢!」

沐太太冷笑,「你是在打抱不平,嫌我們佳汐占了地,行啊,現在我們挪開,你們應該滿意。」

「不是,不是!」呂姨哭喪著臉看向卓紹華。

「爸爸、媽媽,請屋裡坐。」卓紹華說道,「佳汐是我妻子,她的所有衣物和作品,有著我們一起生活過的痕跡,我覺得應該留在這裡。你們可以隨時來做客,但不能帶走。」

沒有起伏的話語,卻有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執著。

「你不配講這樣的話。」沐教授音量戛地提高,把一隻腳跨進院門的諸航給愣住,她的身後站著成功。

他們是在軍區大院門口碰到的,成功給小帆帆送新年禮物,諸航說我逛街剛回來。她手裡提著個來伊份的食品袋,裡麵鼓鼓的。

成功探頭朝袋裡看了看,「你這是買給自己的吧!」

「我和帆帆一起吃。」諸航把袋子藏到身後。

「吹吧,你家帆帆已經能上街打醬油了。」

「我吃就代表帆帆吃了。」

成功莫測高深掃了下她的月匈部,邪邪地歪歪嘴,「我記得帆帆隻喝牛奶。」

「你個---成流氓。」諸航狠狠用包著創口貼的手推了他一下,奪路就跑。

兩人一前一後進院。

「我們之前都被你的道貌岸然給騙了,你要是有一點愛佳汐,你會在她死後不到半年就閃電結婚,而那個女人都要臨盆了。你不覺得羞恥,我們卻替你無地自容。不多說了,把佳汐的東西還給我們。」

「不行!」諸航大叫。

眾人回頭。

氣氛一下子靜默下來。

過了一會,沐教授罵道:「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講話?」

諸航不看他,跑到卓紹華的身邊,臉脹得通紅,「你說,和他們說實話。」

卓紹華用眼神暗示她噤聲。

「如果你不說,那我來說。」

卓紹華默然。

「你怕他們不相信,你給他們看佳汐的日---唔!」卓紹華突地一把抱住她,將她按在懷裡,把她未出口的話涅滅在他寬廣的月匈膛中。

這樣的場麵,看在沐教授夫婦的眼中,更加刺眼。

「不要講話,我會處理。」他捂著她的嘴,貼在她耳邊,用隻有她聽到的音量。

「我不要讓你這樣受委屈。你要是不給他們看,那我潛進你的電腦,將它公眾。」她的眼神在發誓。

卓紹華閉上眼睛,一股暖流從心底升起,將他全身都融透了,可惜現在不是回味的時候。

「成功,帶諸航出去吃個晚飯,我一會再去接她。」她留在這,勢必也一樣會受羞辱,而她絕對要反抗的。

他不願意看到任何人傷心。

多年的兄弟,這點默契還是有的。成功會意地點頭,拉過諸航,「快走吧,我都訂位了。伯父、伯母,新年快樂!」優雅地朝瞠目結舌的沐教授夫婦頜首。

諸航身子往下埋,他半拽半拖將她塞進了車。

「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那些東西不能讓他們拿走,小帆帆已經沒有了媽媽,如果再沒有媽媽的衣物來做紀念,多可憐呀!」諸航紅著眼,拚命地掙紮。

成功警覺地眼睛一眯。

他把諸航押到一個叫做落日的西餐廳,特意要了角落的桌子。有一張屏風將兩人與外界阻隔開來。沒心情研究菜單,讓服務生按一般消費上,然後把服務生打發走,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豬,把剛才的話倒下帶,我要再聽一遍。」

諸航儼然不幸落入敵營的共產黨員,任你如何嚴刑拷打、利益誘哄,豬的嘴巴就像上了鎖,怎麼也撬不開。

「好,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是不代表你沒罪。」成功雙臂交插,冷冷地笑。「豬,你忘了我是做什麼的?」

諸航勉勉強強反駁道:「反正你不是警察,你無權逮捕我。」

成功目光迥然而明亮,「我是個婦產科醫生,自戀地講,是婦產科專家、權威。沐佳汐也曾是我的病人。」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諸航後悔得想割腹自盡,那些話她怎麼就脫口而出呢?

「佳汐和紹華結婚半年,紹華帶她來的醫院,讓我給她做檢查。佳汐各方麵指標都很正常,也沒有不良習性,兩人沒有刻意避孕,卻一直沒有懷上孩子。一周後,我約他倆見麵,告訴他們,佳汐這輩子靠她自己不可能成為一個母親的。」

視線如一柄利劍,狠狠刺向對麵的諸航。

「佳汐屬於免疫性不孕的一種,確切來說應該屬於宮頸免疫性不孕和抗透明體製不孕兩方麵的因素。簡單明了地講,就是佳汐的子宮頸黏液中存在著大量的精子殺手,它們會殺傷精子降低精子成活率,另一方麵又使得精子識別不了自己的受體,無法與卵子結合。就算有幸受孕,因為透明帶結構的穩定,致使胚胎被封固在透明帶內,也無法著床。」

成功一口氣吐完一長串的專業術語,端起桌上的水杯潤了潤嗓,笑容古怪。

「這兩道重重的關卡,即使做試管嬰兒手術,那流產和發生畸胎的概率還是很大的。如果佳汐有幸做了媽媽,唯有一個非法途徑-----找人代孕!」

成功幽深而黑墨色的瞳孔輕輕盪漾著諷刺笑意,諸航來不及調整表情,眼睛驚愕地瞪得大大的。

「我說對了嗎?」成功得意洋洋,「我怎麼就一直沒往這方麵想的,紹華沒有機會認識你這樣的人。我還開玩笑地問他是不是你給他下藥了,原來是這樣啊!」

「成流氓,你講話好聽點,什麼叫我這樣的人?」諸航耳畔漸漸變成粉紅,她開始激動了。

成功不動怒,雙手平抬往下壓,「別嚷嚷,有人看咱們呢。現在該把細節告訴我了。紹華的個性我了解,絕不會接受這種有背人倫的事,佳汐找你的,花了多少錢?我對代孕市場的市價還是知道一點的----」

諸航抄起麵前的杯子,對著成功就潑了過去,雙手都在發抖。

水滴滴答答從成功的下巴落入淺灰色的羊絨毛衣v字形的領口,月匈襟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端著紅酒和餐點的服務生怔怔地立在屏風邊,不敢上前。

成功拿起餐巾抹了把臉,笑嘻嘻的,朝服務生招招手,「早餓了,快擱下吧!看過《我的野蠻女友》嗎?」

服務生同情地笑笑,放下盤,忙置身事外。

「成流氓,向我鄭重道歉。」諸航很想一走了之,但這樣,不知道成流氓會乾出什麼樣的事。

「我道歉,剛才是我口無遮攔,對不起。」

成功一點都沒遲疑,神情還很嚴肅,到讓諸航吃驚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但今天你一定要滿足我的好奇心,不然我去問紹華。」

「你為什麼要知道?」諸航咬了咬唇,明白今天是逃不掉了,卻又不願束手就擒。

「如果不想講,就先吃飯吧!」成功氣定神閒地端起桌上的酒杯細細把玩,仿佛並不是那麼感興趣。

諸航皺著眉,久久沉默。

「你有沒覺得這家西餐廳裝飾得很一般?」她突然問。

成功攤開雙手,西餐廳一般都喜歡巴洛克的裝飾風格,似乎那樣很有情調。

「我知道一家餐廳比這高雅多了,座落在公園附近,門口是廣場,廣場上有音樂噴泉,餐廳有整片的玻璃牆對著廣場。夏天的晚上噴泉開著,在霓虹燈下特別的美麗。那兒每天晚上的桌上都會訂滿,但還有許多客人站在外麵等著翻台。餐廳的特色開胃菜是蟹肉餅配牛油果和西柚汁,特色湯是肉桂南瓜湯,沙拉是杏仁沙拉,主菜點的最多的是香熏法式雞卷和百裡香烤春雞配野蘑菇。」

「深藍色?」成功揚眉。

是的,那家西餐廳叫深藍色,是個以色列人開的,她在裡麵打工。

其實高檔西餐廳對員工的禮儀要求是非常嚴格的,上崗前都會接受培訓,她是半路空降過去。有位師姐因為論文不過關,一直畢不了業,找到她,她給解決了。師姐請她吃飯,就在深藍色。

她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從頭到尾一直在驚嘆,最後傻愣愣地問了句:「在這打工是不是能賺很多錢?」

師姐問:「你想來嗎?」

她心血來潮,好啊!

那時,周文瑾出國半年多,她對學業失去了興趣,時間多得無處打發。

她在西餐廳也打工過,覺得自己能勝任。

師姐的表哥就是餐廳的大堂經理,一說,她就來了。經理找了領班帶她,培訓一周,她的職場生涯就這樣開始了。

不到三天,她摔了一隻盤子,送咖啡時把某位女士的絲巾給潑髒了。礙於表妹的麵子,經理不好辭掉諸航,就把她發配到外麵做接待小姐-----專門給等著翻台的客人發號碼,維持他們的秩序。

月要裡別著話機,耳朵上綁著麥,像個話務員似的。這個工作諸航很適合,她是坐不住的人,在外麵可以走來走去,不需要月要站得多直,笑容要多熱情。

這樣的日子也沒多大樂趣,一天下來,從月要向下都沒什麼知覺,到是睡得很沉。

莫小艾憂心忡忡讓她回來上課,說她都被月光給曬黑了。

她覺得她的狀況像是一個孩子,找不著回家的路,不如就停下來歇一歇!

打工的日子過得也挺快,三個月後的一天,不知道怎麼了,那天客人特別的多。都八點了,外麵還排著一溜的人。

排在最末的是位美女。

美景和美人,都是自然而然吸引人的。諸航把號遞給她時,情不自禁對她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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