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心之憂矣,於於歸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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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盈下午三點和同事打了個招呼,就去了銀行對麵的茶室,她要了個包間。茶室的包間和餐廳的包間不同,沒那麼隱蔽,隻是用一幅山水畫的屏風與大廳隔絕,再在四周擺兩盆植物,相對安靜一點。

她來得有些早,是故意的。匆匆忙忙中,她不太能控製情緒,她想先過來好好地靜一靜。

卓紹華要和她談什麼,她能猜出大半。諸盈無意識地嘆了口氣。

她給家裡打了個電話,爸媽今天去超市買薺菜,諸航說想吃春卷。梓然接的電話,薺菜買回來了,外公還買了條大黃魚,用油煎會非常香,小姨夫應該很喜歡。

諸盈又嘆氣。

她接著又撥了諸航的話,隻是為打發時間,有人講講話,可以察覺不到時光流逝的緩慢。

諸航在街上,和莫小艾、寧檬一起逛街,她聽見話筒裡雜聲很多,諸航講句話都是直著脖子吼,她聽著都累,沒講幾句就掛了。

「先生,這邊請!」屏風外麵,服務小姐小黃鸝般的嗓音脆脆地送了過來。

諸盈站起身,以為卓紹華到了。

進來的人是晏南飛。

「我去你辦公室,你同事說你在這邊。諸盈,求你,給我半個小時,我有話要說。」晏南飛看著諸盈眸間冰冷的麵容,仿佛在四周豎起了萬丈柵欄。

「我沒有義務要聽。」諸盈轉過身,不想多看一眼晏南飛憔悴不堪的臉。

晏南飛並不放棄,他又上前幾步,「你怎樣子恨我都可以,但放過航航好嗎?」

諸盈憤怒地扭過頭來。

「我已經錯過了她的出生,錯過了她的成長,沒有盡過一絲做父親的義務,我沒有資格也不配擁有她。我發誓我會把這個秘密咽到肚子裡,然後帶去另一個世界,在那裡繼續接受良心的煎熬。但求你不要因為我奪去航航的幸福。我沒有想過上天會這樣安排我遇到航航,我非常非常憎惡自己。你不要有任何擔心,我已經決定和卓陽出國定居,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不再回國,這是我唯一能為航航做的。航航和紹華很相愛,別拆散他們!」他哀傷而又卑微地央求著。

「走開就代表不存在嗎?」諸盈眼眶驀地一熱。

「不會,但可以掩埋。盈盈,雖然歲月已經流逝,無法再回到從前,我對你的傷害今生無法彌補。雖然我不值得,但我還是想說,謝謝---謝謝你愛過我這樣一個沒有擔當而又自私的男人,謝謝你---生下航航。即使聽不到她喚我一聲爸爸,可我還是驕傲,還是開心。」

晏南飛抖著雙手,已是泣不成聲。

「我和她第一次見麵,她戲言是紹華的表妹,我接話,我怎不知有你這麼大的女兒?那是上天敲在我頭上的一棒,我沒有懂。可是真的喜歡她,見一次就喜歡多一點。血源是割不斷的----」

諸盈回過頭,看著他那樣,眼淚也止不住,「如果你永遠不提這件事、永遠不回國。好,我會接受紹華。」其實,她也沒有信心堅持下去,紹華是那麼的珍惜航航,還有一個小帆帆呀!

屏風外,突地響起一聲冷笑,「你同意接受紹華,那你有問卓家是否同意接受那隻流著骯髒血液的蠢豬?」

諸盈和晏南飛瞬間沒了血色。

「卓陽,我們回家再談。」晏南飛沖上前堵住正在跨進包間的卓陽,用眼神示意諸盈快走。

諸盈兩腳像被定住了,兩膝發軟,無法邁出一步。

這是她最最恐懼的,它來了。

卓陽眼睛重重一閉,抬起腳,狠狠向晏南飛抬去,接著,舉手就是一個耳光。「你這個無恥的混蛋,別以為能騙得了我。你果真和這個老女人有一腿,竟然還生了個孽種。告訴你---我不會輕易放過你們。」她已近顛狂。

啪!又是一記巨大的耳光,不過,被打的人換成了卓陽。

卓陽瞪大了眼睛,「你敢打我?」

「你先冷靜下來,這件事我們回家再談。」用力過度,晏南飛手腕似乎閃住了。

「我憑什麼聽你的?」卓陽跳起來,突地撲向諸盈,「你們這對奸夫淫婦,我恨你們,我要揭穿你們的嘴臉!」

晏南飛從後麵抱住她,她又是咬又是踢,死命掙紮。

「對不起,我們先---回去,你自己多保重。」晏南飛看出諸盈的忐忑、驚慌,但他必須先安撫卓陽,不能讓事情擴張。

「我不走----哈,今天真是大團圓啊,需要我幫你們按鈴點餐嗎?」卓陽甩開頭發,陰沉地看著從外麵急急進來的諸航。

「姐---小姑夫?」諸航手裡拎了幾個紙袋,她不太明白眼前的情形。

諸盈眼前一黑。

「小姑夫,哈哈,」卓陽譏諷地冷笑,「叫得真甜!委不委屈?不,不,是見不得光,沒那個臉叫,對不對?你們這種人有臉嗎?」

「卓陽,閉嘴!」晏南飛慌忙去捂卓陽的嘴。

卓陽張口一咬,他吃痛地收回。

「姐,什麼意思?」諸航的臉慢慢地白了。

「讓服務生拿個碗來,再拿把刀,像電視裡的,來個滴血認親,然後你就知他是-----」

「不要說!」諸盈嘶心裂肺地大叫。

「是什麼?」

「你是你親愛的姐姐和你親愛的小姑夫偷情生的野種。」卓陽猙獰地咧開了嘴巴。

櫻紅的唇,雪白的齒,對比強烈得令諸航目眩。這就是漏掉的那一點?嗯,找到了,結打開了。

小時候,同一條街上的同學說:諸航,為什麼我姐姐隻比我大兩歲,你姐姐卻比你大十八歲?等於比我多了八個姐姐。她當時笑得很得意。

原來她是一棵蒲公英的種子,不知道來自哪裡去向何方,她隻能在天地間飄盪、飄盪----

諸航轉身離開。

晏南飛離她近點,鬆開卓陽,追上去拽住她的手臂。

她盯著那隻手,仿佛那是瘟疫,「放開!」音量不大,卻字字如刺般戳痛了晏南飛。

他縮回手,低聲哀求:「航航---」

諸盈也在喊,諸航拎來的幾個紙袋也不知啥時滑落在地,她沒提防,拌了一腳,隻看到諸航的衣角一閃,人就沒了。

晏南飛扶住她。

「晏南飛,你這個騙子,你這個人渣!」卓陽崩潰了,瘋狂地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對晏南飛扔去。

晏南飛聽到杯子過來的嗚嗚聲,下意識地伸出手臂去擋。杯子偏離了方向,砸到了諸盈的臉頰,很快半張臉就腫了起來。

諸盈顧不上理會,拂開晏南飛的手臂,踉蹌著往外跑去。

「卓陽,你瘋啦!」晏南飛嘶吼著。

「舍不得麼?舍不得你就追過去,我到要看你敢不敢?」卓陽冷笑。

晏南飛麵無表情地凝視著她,「卓陽,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但是我對不起諸盈。你想怎樣,悉聽尊便。」

說完,頭也不回匆匆而去。

卓陽憤怒地把桌上所有的器皿全掃到了地上,放聲大哭。

馬路邊,諸盈六神無主地張望著,臉上掛滿了淚水。

「盈盈,你不要慌亂,先給航航打電話。」晏南飛說道

諸盈看向他,眼神絕望、呆滯,「晏南飛,這是我家的事,你走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跟蹤。」晏南飛憂傷地低下眼簾。

「二十三年前,你不知道我會懷孕,二十三年後,你同樣還是不知道怎樣保護自己珍視的人。對不起有用嗎?航航是什麼樣的孩子你知道嗎?」諸盈說不下去了,「你去撫慰你的夫人吧,不要因小失大。」

「如果嘲諷能讓你舒服點,你可以盡情。但現在還是先找回航航要緊。」

「不要你管。」諸盈沖進車流,想走到對麵去。

晏南飛看著突然亮起的紅燈,驚出一身汗。他伸臂抓住諸盈。

「大姐!」拉扯間,一輛黑色的吉普在路邊停下,卓紹華推開車門,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兩人。

當他看到諸盈臉上的紅腫,愣住了。

諸盈看到卓紹華,眼淚更是忍不住,「快去找航航,航航不見了。」

「出了什麼事?」卓紹華並沒有慌亂,他詢問地看向晏南飛。

晏南飛難堪地低下了頭,其實已經瞞不住了,可是怎麼說得出口。

諸盈隻是哭。

「小姑夫,如果這事和諸航有關。諸航是我的妻子,那麼我有知道的權利。」卓紹華的口口勿不容人拒絕。

晏南飛看看諸盈,諸盈都像站立不住了。

「紹華,這件事聽起來匪夷所思,但卻是真的。諸航她----事實上是我和諸盈的女兒。」晏南飛都不敢正視卓紹華的眼睛。「諸航也是剛剛才知道。」

卓紹華的思緒有一秒的堵塞,但很快便恢復鎮定。「大姐,我先送你回去,航航的事我會處理。」

「不用,不用,我們分頭去找航航。」諸盈說道。

卓紹華微笑,「大姐,你的臉需要去醫院塗點藥,我現在不能一心二用,隻能先把你送回去。」

「我來送吧!」晏南飛嘆息。

「小姑夫,我是晚輩,我送比較合適。」他攬住諸盈的月要,打開車門。

有的故事,說個開頭,說下結尾,中間的情節就不能猜了。

後視鏡裡晏南飛孤單單地站著,卓陽出現了,小姑姑今天形像不太好,妝化掉了,頭發也亂了。

卓紹華收回視線,專注地看前方。他的精力有限,過問不了太多的事。

「我不知該說什麼好----」下車時,諸盈哭得已經嗓子沙啞。

「那就什麼都不要說,等航航回來,我們一起商量。」

諸盈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在這團亂麻中,他依然淡定若水,她的心奇異安定下來,「好!」

「我一有消息就給你打電話。」

「紹華,我----」

「大姐!」卓紹華突然張開雙臂抱了抱她,「不會有任何事,有我呢!」

********

諸航站在十字路口。綠燈亮了,她繼續向前,沒有目的地,就這麼不停地走,腦中一片空白。

前麵聚集了許多人。商家為了搞促銷,在露天裡搞活動,還有表演。天寒地凍的,演出的藝人隻著單衣,個個凍得臉青嘴紫。

有個穿蒙古袍子的女子在拉二胡,是那首《賽馬》。很專業,也很投入,在表現駿馬縱橫馳騁時,頭點得像小雞吃米。

圍觀的人掌聲如潮。

女子欠身致謝,換主持人上來繼續宣傳產品。

圍觀的人不依,嚷嚷著要女子再來一曲。女子回眸一笑,朝眾人擺擺手。

那笑意可人、溫婉,不似蒙古女子的豪情,而似江南女子的風韻。

諸航無由地多看了那女子幾眼,看著,看著,她覺得那女子有幾份麵熟。

突地,血液直沖頭頂。

她拂開人流向後擠去。

商家租了輛麵包車做休息間,有幾個身穿軍大衣的堵在車門邊。女子嗬著手過來,直說凍死了。有個男子拿了件軍大衣上前包住她,她仰起臉,親親男人的臉,笑道:「謝謝!」

「快進去暖和暖和!」男子拉開車門,推女子上車。

女子的手臂被追過來的諸航抓住。

「乾嗎?」女子皺起眉頭。

「你不認識我嗎?」諸航盯著她的眼睛。

女子眨了眨眼,「你認錯人了。」

諸航笑了笑,「你不僅沒禮貌,而且記性很差,一年前,你不辭而別----」

女子一怔,隨即捂住諸航的嘴,對身後的男子笑道,「以前的校友,一時沒認出來,我們去喝點熱飲。」

她將諸航拖到一個陰暗的角落,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到底想怎樣,告訴你,那件事和我們無關,都是你朋友一手安排的。」

諸航朝麵包車方向看了看,「你朋友呀,怕他知道你為別人代孕過?」

女子跺腳,「美女,我真沒騙你。我根本不是那公司的,他們請我來演個戲而已,隻要讓你信以為真就行。」

諸航攥住她的手臂,太過用力,女子痛得直叫喚,「你給我從頭說起,少一個字,我現在就去你男友麵前揭穿你。」

女子哭喪著臉,「我在大學就是學的表演,二胡是我副修的。有天我同學說有個活,問我接不接,耗時有點長,但人家給錢多。我大四了,課業不重,有的是時間,於是就接了。那家公司確實是代孕公司,我同學賣過卵子,才和他們熟悉的。我到那的時候,你朋友已經到了。那應該是你和她來過之後的第二天。我以為要我代孕,當時就拒絕了。你朋友說隻要我裝個代理孕母,越逼真越好,具體情節按照她寫的做就行。她走後,我問那個公司的經理,她為啥要走這個彎路,直接找那女孩不就行了。經理說,那女孩是她朋友,智商高、體質好、模樣端正,她不好開口。隻有順著那女孩的性子,對診下藥。不久,你和她一起來了,簽訂合同,什麼訂金、手術呀,都是假的,你朋友真正付的錢隻有十萬,我得二萬,公司得八萬。我知道的就是這些----」

女子怯怯地看向諸航。

大概是站的位置朝著風向,諸航感到從裡到外都像站在冰河中,牙齒打著顫,嘴巴張了幾次,都說不出話來。

「你真的替她代孕了?」女子眼裡閃著八卦的光芒,「該生了吧,男孩還是女孩?」

嘴巴終於正常了,「生了一對龍鳳胎。」

「哇,她付你多少錢?」

「一百萬!」六十多萬的存款加三十二萬的手表,這個賬沒算錯吧?

「真的?」女子露出羨慕之色。

諸航聳肩,轉身而去。她特別想笑,但肌肉凍僵了,不聽她使喚。

下午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結晶。

此刻,她知道自己還是一件質量上等的工具。

父母是假的,姐姐是假的,朋友也是假的。

為佳汐代孕,她真的滿懷道義,不然也不會在成功麵前那麼理直氣壯。

她當佳汐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作為朋友,她舍不得佳汐流淚,舍不得佳汐消瘦,舍不得佳汐失落。得知佳汐過世,她心痛如割。和首長結婚,為小帆帆盡職,她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佳汐。

隻是後來----

她也是假的,是首長的假妻子,是帆帆的假媽媽。

她越走越快,到最後,她在街上瘋狂地奔跑,仿佛後麵有惡魔在追趕。

她想擺脫這一切,她要忘記這一切,她還做從前那隻快樂的豬。

當她再也跑不動時,她發現她站在了北航的校門前,保安室裡透出燈光。

「找誰?」保安探出一個頭。

她居然還能想出導師的名字。

「都放假了,不知在不在裡麵?」保安看看她,嘀咕道。

「可以借個電話打一下嗎?」

保安點頭,把座機推給她,扭過頭又看電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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