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1 / 2)
番外·7
比起傾城裡仿佛從海報上摳下來的後現代式冰冷,這裡更像是一個家,裝修風格溫馨又精致。
周黎下意識瞟了眼主臥的床單,不再是男人標誌性的冷灰色調,淺綠色底的四件套,上麵繪著繁花似錦的圖案,春意無邊。
她莫名心虛,飛快地收回視線。
偏偏這個極小的動作被男人察覺到了,他帶著些惡劣地咬著字,問她:「看什麼呢?
臉這麼紅。」
周黎:「……」
她才沒有臉紅!
周黎瞅了他一眼,不服輸道:「看看有沒有望遠鏡。」
沈照:「……」
周黎乘勝追擊:「我怎麼沒看到有望遠鏡?
這不科學,你肯定藏起來了,怕我看到覺得你變態,濾鏡當場碎一地。」
沈照輕哂:「真沒有望遠鏡。」
周黎瞧著他。
她怎麼就不大相信呢?
這個人,房子都買在她學校旁邊了,又是對著她高中操場,又是對著她大學校園的。
沈照注視著她:「黎黎,其實這些年我來得也不多。」
周黎垂眸,輕道:「我知道。」
短短八年時間,創建出那樣一個風和,他哪兒有時間天天來看她?
他笑了笑:「我這人貪心,好不容易來一次,我肯定要見著真人。」
他垂下眼皮,慵慵懶懶地看著她:「真人好看。」
真人好看。
沒有女孩子不喜歡喜歡的人誇自己好看,周黎覺得自己的唇角在克製不住地往上揚,越來越往上。
她趕忙在咧嘴笑以前用力抿了抿唇,將唇線壓下去,忽視著自己臉上微微的熱意,假裝很淡定地抬眸瞧著他,做出一本正經和他討論的樣子:「那你就不怕被我發現?」
他雙臂環過她的月要,將她抱在懷裡,好整以暇道:「一開始會怕。」
周黎仰頭看著他:「後來呢?」
他笑道:「後來熟能生巧,膽子就大了。」
熟能生巧。
周黎卻有些笑不出來。
求而不得的感覺,她自己就知道有多難過。
可是她還好一些,她至少看不到,看不到就能騙自己日子久了總會忘掉他。
他卻還要一次次來看她,看到孰能生巧,知道怎麼可以做到離她最近,又不被她發現。
周黎的睫毛輕輕顫動,心底一片柔軟。
他也直直看著她,眸裡一片漆黑深湛。
空氣緩緩變得微妙,有些沉凝,又漸漸生出熱度。
周黎忽地抿唇一笑:「其實被發現了也沒什麼。」
男人微微挑眉,神情明顯是不大認同她的話,畢竟被她塞超市卡那一刻的痛至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現在想起她塞超市卡讓他給姐姐們帶點水果時的模樣,他心裡還是又疼又氣。
從小就那麼絕情,又那麼理直氣壯。
大手揉了揉她的月要,他似笑非笑反問:「畢竟你也沒有另一張超市卡送給我了,是不是?」
「那倒不是。」
「哦?」
周黎輕輕眨了下眼睛:「我就算看到你了,多半也以為那隻是我自己的幻覺。」
聲落,男人的身體微微一震,直直看著她。
「因為太想你,產生的幻覺。」
她仰頭凝著他,輕而篤定地告訴他,「沈照,其實那些年裡,我真的很想你。」
男人緊緊抱著她的月要,眼底一片晦暗,直勾勾盯著她,一動不動。
四目相對,時間一秒一秒走過,空氣一點點沉靜而緊繃。
許久,周黎隻見男人的喉結上下滑動,嗓音喑啞低沉落在她的耳邊:「黎黎,知不知道『真的很想你』,下一句是什麼?」
周黎怔住。
真的很想你……還有下一句嗎?
她順著他的話,認真地思索起來。
真的很想你,下一句是什麼?
她沒有學過。
正想認命承認自己是個文盲,嘴巴剛剛張開,眼前陰影落下,她的呼吸便被他霸道地奪去。
……
身子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周黎害羞地將臉埋進被子裡,目光卻忽然被床頭櫃上那一本《talesfrohakeseare》吸引去。
藍白色的封底,不再簇新,但乾淨整潔,看起來保存得極好。
她一眼就認出這是她丟的那本書,過年的時候,沈雨萱說,在沈照的床頭櫃上。
果然……
思緒飄遠。
男人的口勿緩緩落在她的耳根:「真的很想你,下一句是……」
炙熱的氣息一下子將她所有的感官全拉了回來。
他在她耳邊啞聲道:「小別勝新婚。」
周黎:「……」
真的很想你。
小別勝新婚。
耍流氓耍到他這個程度真的是——登,峰,造,極!
……
小別勝新婚結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暮色四合,霓虹燈起。
幽暗的背景裡點綴著燈光星火,白日裡顯得逼仄的城市仿佛隨著黑夜的到來變得遼遠壯闊。
沈照在手機上買了菜,做飯時,周黎在洗澡。
等他做好飯,周黎也剛好洗完澡出來,換了身乾淨柔軟的家居服。
他含笑喊她坐過去。
周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慢吞吞坐下。
沈照將筷子遞給她,她接過了,也沒立刻動手,輕聲問:「衣帽間裡怎麼那麼多衣服啊?」
主臥的衣帽間裡,她的衣服占了一半。
說是她的衣服也不對,說是女士的衣服更為準確。
都是新的,可是又都體貼地下水先洗過了,衣服上還殘留著細微的洗衣液的味道。
沈照倒是大方,直接道:「給你準備的,方便你過來住。」
周黎:「……」
原來他提前回來就是準備這些東西的,這理直氣壯的樣子……
周黎垂著眸,嘟囔道:「誰要跟你同居啊。」
沈照也沒說什麼,拿起她麵前的碗,幫她盛了一碗湯,放回時說:「先別急著說這話。」
周黎看她。
他笑了笑:「還有500多天呢,說不定哪天你就改變主意了。」
周黎:「……」
沈照現在下廚是日漸純熟了,兩個人的晚飯也弄得極為豐盛,三葷兩素一湯,都是大菜。
再看看這房子布置得這樣精致溫暖,他的心思不言而喻。
他將這裡當成了家,今天是他們在這裡過的第一天。
周黎低著頭吃飯,沒有說破,臉上的熱度卻一直沒有下去。
飯後,她要主動洗碗,他笑道:「有洗碗機。」
雖然如此,周黎還是幫著他將盤子一樣樣放進去。
廚房裡什麼都不缺,不僅有烤箱蒸箱洗碗機微波爐這種大一些的家電,更連柴米油鹽蘇打粉這種瑣碎的東西都一一備齊,不過看得出來都是剛剛拆封的。
見他這樣細心,她心裡更加柔軟了,嘴上卻嘀咕道:「其實也不用提前兩天就回來準備啊。」
沈照一怔,掃了眼廚房,這才明白過來,笑道:「你誤會了。」
「什麼?」
「我提前回來不是為了這些,這些都是江述準備的。」
「……」
這個凡爾賽,她給滿分。
沈照笑著拉過她的手,兩個人兩雙手一起到水龍頭下沖洗。
溫熱的水淋在皮膚上,暖暖的軟軟的,男人的手握著她的,肌膚相觸,格外親昵。
就這麼洗了幾秒,他忽然轉頭問:「床單你喜歡嗎?」
洗個手就洗得春心盪漾的周黎:「……」
男人轉頭瞧著她,妖孽兮兮地說:「我提前回來主要是為了買床單。」
「……」
「上次那個床單你不喜歡,我總覺得委屈了你。」
「……」
「這個我挑了很久,你喜歡嗎?」
「……」
他不隻是在問床單吧。
這個——臭,流,氓!
……
回到了a城,周黎跟著父母住,晚上不能在沈照那邊過夜。
不僅是因著周鴻安和顧蓉的原因,周黎自己也沒太準備好婚前同居。
不過兩個人倒是幾乎天天見麵。
沈照將風和總部搬來a城,年後正式上班後似乎格外的忙,倒是周黎研二下學期學校沒課。
她原本都在家裡寫論文,需要查資料才會來一趟學校,如今倒是格外勤快了,天天都往學校的方向跑。
沈照每天下班回家都能看到她。
有時候是抱著電腦寫論文,有時候是在廚房研究做菜,有時候是坐在陽台的躺椅上看書,偶爾看累了,就自然地小憩一會兒。
睜開眼是熟悉的校園,有時候沒有睡醒,她恍恍惚惚的不知今夕何夕,心中會湧出一陣無言的酸楚。
她會忍不住想,那些年裡,沈照是不是也這樣躺在陽台上,醒過來怔怔望著她的校園,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以後?
然後,心底一片荒涼。
沈照晚上會送周黎回家,不過之後一個星期,他似乎更加的忙了,幾乎日日早出晚歸。
周黎見他忙了一天,晚上還得開車送她,心裡有些舍不得。
之後一天便提前準備好了晚飯,早早地打車回家。
結果晚上準備睡覺的時候,她接到了他的電話。
「下來。」
春節後的天氣開始回暖,不再如元旦那會兒夜裡走在外麵會冷得直哆嗦,如今隻是微微涼。
周黎穿著毛茸茸的睡衣就下了樓,沈照站在路燈下,幽暗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五官更加清俊立體。
她飛奔到他麵前,睜著亮晶晶的眼睛,仰頭問他:「你怎麼來了啊?」
他垂眸凝著她,眸色深深的,似乎想說什麼,不過對上她眼睛裡喜悅的光彩,短暫的停頓後,又笑了,說:「今天沒見上麵,怕你想我。」
周黎抬眸看著他,唇角克製不住地往上翹。
還真挺想的。
不過又嘴硬道:「這麼晚了來回跑,不累嗎?」
「累。」
周黎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主動抱住他的月要,踮起腳尖,就湊到他唇上親了一口。
一觸即離,她紅著臉,聲如蚊訥地問他:「現在呢?
還累不?」
沈照初時一怔,而後緩緩笑了,笑得慵懶:「嗯,稍微好一點了,那再親會兒?」
周黎:「……」
雖然現在很晚了,樓下都沒什麼人,但萬一有人看到她半夜不睡覺在樓下和男人擁口勿,那絕對是又一個社死現場。
周黎不縱著他了,鬆開他,一本正經道別:「晚安。」
轉身就要上樓,又被他拉了回去,眼前陰影落下,冷檀的氣息竄入口中。
極為深入的一個口勿,卻也顧及著在外麵,沒有纏綿,他很快就放開了她。
他看著她,啞聲道:「晚安,黎黎。」
周黎心尖兒軟軟的,臉頰微燙,垂著眸,輕輕「嗯」了一聲。
往回走了一步,卻又聽他喊住她。
她停下腳步,回眸。
隻見男人站在路燈下看著她:「要不……」
周黎怔怔問:「什麼?」
沈照看著她,妖孽地笑:「要不你搬去學校住?」
周黎:「……」
他是要她搬去學校住嗎?
他是要她搬去學校旁邊的墨香苑住吧!
……
周鴻名最後也沒有真搬來闌珊園住,因為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事情就得到了解決,對方如數歸還了從周鴻名那裡騙去的錢,好幾百萬。
周鴻名收到錢的當天,拖家帶口風風火火地來周黎家裡,洋洋灑灑滔滔不絕,最後躊躇滿誌地說著說要衣錦還鄉。
周黎聽到「衣錦還鄉」四個字的時候,真的是有種詭異的預感,覺得周鴻名可能還得再被殺豬盤殺一次。
畢竟就周鴻名這樣的,那簡直是殺豬盤的完美對象,殺豬人不對他下手都愧對殺豬人這三個字。
周黎忍不住又一次提醒周鴻名,讓他回去把炒股賬戶注銷。
周鴻名多喝了兩杯,頗為意氣風發,根本不放在心上,又去摟著周鴻名稱兄道弟,聲情並茂地喊:「二弟,哥哥這回真是謝謝你們一家了!」
又對顧蓉道:「弟妹,改天一定記得把晴姐約出來,我得當麵謝謝她!我肯定得當麵謝謝她!」
這回幫上忙的是顧蓉舞蹈工作室的房東,說是房東也是委屈了晴姐,事實上,清影舞蹈工作室所在的那一整棟大樓都是晴姐的。
晴姐前幾年不忙的時候會去顧蓉的舞蹈工作室跟著顧蓉學跳舞,不然顧蓉也真開不了這個口。
開不了口還是其次,主要是根本沒有機會和晴姐說上話。
周鴻名這樣說,顧蓉也隻是笑了笑,心裡想著晴姐這個人情是欠下了,但肯定不能讓周鴻名去還。
叫周鴻名去還那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還不如直接叫他去抱大腿呢。
事實上,顧蓉自己也沒有還人情的機會。
晴姐應該很忙,顧蓉今年以來就沒見過她。
難得微信上和她說了,人家一口答應下來,還這麼快就將事情辦得妥妥的。
顧蓉買了些燕窩,又讓周鴻安準備了首飾想給晴姐做謝禮,晴姐沒收,也不知道是真忙還是推脫,並沒有給顧蓉見麵的機會。
語氣倒是客氣極了,讓顧老師千萬別放在心上,真的隻是舉手之勞。
「顧老師」三個字聽得顧蓉心裡格外舒坦,她跳舞這麼多年,總算臨退休前有了點兒桃李滿天下的感覺。
為此更加積極地籌備起她最後一支舞來。
她去年年底就計劃著和竇楠一起拍個舞蹈短片,既作為她舞蹈生涯結束的一個儀式,也可以給清影舞蹈工作室做宣傳,不過後來因為周雯茵,他們一家與竇楠之間終究是落下了嫌隙。
顧蓉編了一曲古風舞,需要有一個「女兒」和她合作完成,現在不能和竇楠合作了,隻能另外找人。
不過選來選去,她心裡總覺得誰也比不上自己的親生女兒跟她來得有默契。
可惜她自己的親生女兒是隻鹹魚,小時候就怕苦怕累,不肯好好跟著她學跳舞。
長大了讓她回去練功,去做那些高強度的柔韌度練習,就算她無法拒絕老母親,但隻怕也會疼得當場大哭出來。
顧蓉是既狠不下心開這個口,又總心心念念著想讓周黎和她跳這支舞。
如果能母女兩人一起完成她舞蹈生涯裡的最後一支舞,那該多有意義啊。
不管是她還是黎黎,以後老了翻出這個視頻來看,心裡不知道會多開心。
心裡這麼盤算糾結著,顧蓉也沒直說,在某一天沈照過來吃飯的時候,飯桌上旁敲側擊了一下。
沈照是多麼通透的人,瞬間意會,含笑看了眼周黎。
周黎卻一直想著她論文裡提出的新理論,沒怎麼細聽,沒聽出言外之意來。
聽見顧蓉說還沒找到合適的人選,她立刻就提議道:「我覺得沙老師可以的,她那身童子功真是嘆為觀止,身體柔韌度超級好。」
顧蓉:「……」
周鴻安:「……」
陳教授給周黎推薦的博士學長名叫容行,新學期開學後,周黎和容行見了一次麵。
周黎的論文研究的是文學理論,與美學理論交叉,容行正好研究美學的,而且他的博士學歷相對周黎的碩士學歷而言更有論文發表上的優勢,兩人討論過後達成一致,一起寫論文,一起發ssci。
周黎第一遍修改好發給容行,容行看了後和她約了個時間,在學校圖書館當麵討論。
周黎這方麵效率一向高,早上出門直奔學校,和容行見麵十多分鍾,記下要點,起身就準備離開。
容行叫住她:「學妹。」
周黎看向他。
容行模樣清俊溫潤,一雙眼睛甚是清澈明亮。
他緩緩站起身來,立刻就比周黎高出了一個頭,臉上笑容溫煦,低頭注視著周黎:「聽說你不住學校,現在是要回家嗎?
我正好出去,要不拚車一起走吧。」
周黎誠實地搖頭:「我不回家,我去找我男朋友。」
容行臉上的笑容一僵。
周黎道:「他就住學校旁邊,我走路過去,不用打車。」
容行:「……」
周黎又真情實感地推薦道:「滴滴有個青菜拚車,很好用的,係統自動匹配,你用那個就不用自己找人拚車了。」
容行:「……」
青菜拚車不付她廣告費都說不過去了。
……
中午沈照不回家,周黎自己一個人點了外賣,吃完以後躺在床上睡了會兒午覺,下午將討論的要點翻出來想了想,又打開筆記本開始修改論文。
沈照今天難得下班早,不到5點就到家了。
一開門,目光下意識地掃了眼門口,見到地上有周黎的鞋子,眼尾頓時上揚,立刻換好鞋進門去找她。
客廳沒見到她,臥室也沒有,他喊了一聲「黎黎」,周黎的聲音從書房裡傳來:「這裡。」
他循聲走去,還在門口就聽見周黎劈裡啪啦打字的聲音。
他走到門邊看了一眼,隻見她這會兒應該是正在狀態,聽見他的腳步聲,她頭也沒回,手指飛快打著字,對著電腦屏幕說了句:「等我一會兒哈。」
沈照笑著說:「好。」
也沒打擾她,他先回主臥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家居服,又回到廚房洗了草莓,端到書房。
周黎還在改論文,一個接一個的英文單詞飛快出現在屏幕上。
沈照走到她身邊,站在一旁隨意看了一眼就知道她這論文三五天內寫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