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擺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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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說不該生女孩,一會兒說楚一涵嬸嬸肯定更看不起她家了

「我不是因為受到驚嚇才不上學,我媽不讓我去。」

在黎簌和靳睿的安慰下,楚一涵終於哭出來,她抱著黎簌,最後哭得累了,才小聲說:「我們去帝都吧,我再也不想、不想在泠城了。」

「我們去帝都,我們不在泠城了。」

「誰也不能說你不好,我會保護你的。」

「我們都會保護你的。」

黎簌小聲安慰著,接過靳睿遞過來的紙巾,給楚一涵擦眼淚。

過了很久很久,楚一涵終於不再哭了,在黎簌的勸說下,吃了兩口麻團。

三個人擠在她那間不算大的臥室裡,楚一涵拿著麻團,問:「趙墩兒呢?」

黎簌惡狠狠地說:「不知道!掉馬桶裡了吧!關鍵時刻掉鏈子,明天我就去鯊了他!」

楚一涵愣了愣,嘴角淡淡彎起一點弧度。

算是笑過。

那天之後,黎簌讓黎建國幫她請了兩天假。

本來老高是不同意的,但黎建國親自來了學校,和老高聊了聊,然後又陪著黎簌去了楚一涵家。

趙興旺坐在班級裡,一直垂著頭,一聲不吭。

直到課間操,靳睿去醫務室後牆抽煙,趙興旺才像行屍走肉一樣,跟在靳睿身後一聲不吭,走到醫務室後牆。

靳睿沒說話,叼著煙,點燃。

過了很久,他一支煙幾乎抽完,趙興旺才忽然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他抱住靳睿,嚎啕大哭:「我他媽就是懦夫!我是懦夫!」

他不是故意失約的,他回家就翻箱倒櫃地找他媽媽的安神什麼丸,但他媽媽告訴他,不許出去。

「為什麼!我必須得去看看楚一涵!」

「什麼為什麼,你讓我聽見別人說我兒子和被侵犯的女孩混在一起嗎?」

「誰說她被侵犯了!再說什麼混在一起!你以前不是說楚一涵學習好,讓我多和她學習學習的嗎!」

「那你就去吧,出了這個門,別認我這個媽!」

趙興旺哭了很久:「我是懦夫,我不敢去,也不敢接電話。」

他無法原諒自己的退縮。

他明明在籃球場上那麼勇猛,明明覺得自己世界第一講義氣。

為什麼他昨晚,不敢邁出家門呢?

靳睿沒開口,隻在晚上放學時和趙興旺說,楚一涵昨天問你怎麼沒來。

在出租車上,趙興旺又捂著眼睛哭了一次。

從那天之後,趙興旺在家裡和媽媽吵了無數次,那些對峙聲裡,有對母親的質疑,也有對自己的。

最後他終於鼓起勇氣,沖下樓,去楚一涵家看她,站在她家門口哽咽著和她道歉。

「我早該來的。」

楚一涵蒼白著臉,幾天不見瘦了不少。

她反過來安慰他:「沒事的趙墩兒,黎簌說了她會幫我打你的。等她打你一頓,我就原諒你了,別哭。」

過了一個星期,在校方的積極勸說下,楚一涵的媽媽終於同意她回學校上課。

走在校園裡,總會有那種若有若無的目光,如影隨形;也有偶爾在背後的指指點點。

但黎簌、靳睿和趙興旺,始終和楚一涵在一起。

他們四個比以前還要形影不離,甚至和老高商量,調換了座位。

現在楚一涵和趙興旺是黎簌和靳睿的後桌,他們和老高保證,成績一定會有提升。

一定要去帝都。

一定要考到帝都市去。

黎簌他們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來學習,放學後會一起到靳睿家做作業,黎建國經常做夜宵,端過來給他們吃,叮囑他們要勞逸結合,別累垮身體。

等作業做完,靳睿的月包出租車師傅會在每天11點半收車時到樓下,按一下喇叭,趙興旺和楚一涵就背上書包,匆忙跑下來,坐著出租車回家。

楚一涵的爸爸會在樓下等她,接她上樓。

之前遇險的小路口沒有攝像頭,壞人一直沒抓到。

因為傳言太嚴重,「三中一個女生在回家路上被xx了」「有個女高中生晚上被xx了凶手沒抓到」等等之類的流言迅速在泠城傳開,所以那段時間家裡有女孩的家庭人人自危,甚至不少男孩子的家長,也都是親力親為地接送。

楚一涵變得安靜,變得謹小慎微。

她迅速消瘦,很少和人對視,也很少笑。

而趙興旺,他左側下頜上多了兩道結痂的傷口。

那是因為楚一涵的事情和媽媽爭執時,被他媽扇了耳光,長指甲劃的。

對此,楚一涵一直沉默。

但有一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她看著窗外撲簌簌落下的白雪,忽然小聲開口:「趙墩兒,對不起。」

趙興旺嚇了一跳,但反應過來她在為什麼道歉時,非常生氣:「你有什麼錯你要說對不起!」

可能是覺得自己語氣太凶了,沉靜片刻,他說,該說對不起的是那些不分青紅皂白就傳流言蜚語的人,是那些把報警當成錯誤的人,是那些不敢挺身而出的人。反正不是你!

楚一涵被他正經的表情逗得輕輕笑了笑:「趙墩兒你長大了。」

「老子有疤!真男人懂嗎!」

趙興旺指著自己下頜,「我媽也是,就那幾天做了個美甲,非得打我,完事兒指甲劈了還哭,也是醉了。」

他故意逗楚一涵,「你可得記著啊,這是我為你正名的戰績。」

楚一涵點頭,但仍然心事重重。

朋友們為她做了太多太多了。

隔天晚上在靳睿家做作業時,靳睿出去抽煙,楚一涵也跟出去。

她和靳睿道了謝,並拿出一部分零花錢,問靳睿夠不夠把打車錢付清。

有女生在,靳睿的煙沒點燃,也沒收她的錢。

他和楚一涵說:「考上帝都的好大學,畢業找份好工作,賺了錢請她多吃點好吃的,就當還了。」

最開始,這句話楚一涵是沒聽明白的。

過廊裡燈光昏暗,靳睿順著客廳窗戶看進去,他卸下一身難以接近的冷傲,目光柔和,落在室內——

黎簌正在和趙興旺爭論某道題的答案,小姑娘叉著月要,氣焰囂張,爭不過人家,伸手把盤子裡最後一顆炸丸子迅速拿起來,塞進嘴裡。

趙興旺崩潰大叫,從窗外都能聽見他那種痛失美食的遺憾。

過廊風淩冽,空氣裡有冰雪的清新。

靳睿垂了垂眼瞼,輕笑一聲。

楚一涵也是在這聲笑裡,驀地反應過來,靳睿的意思。

她愣了愣,隨即也笑了:「賺了錢請黎簌,就算還清了?你是不是對我們簌,有點什麼不一樣?」

靳睿大大方方承認:「有。」

他對著楚一涵比了個「噓」的手勢,「她不知道,替我保個密。」

楚一涵抿嘴笑著,點頭。

「進去吧,我抽根煙,女生在不方便。」

「行。」

楚一涵才剛拉開門,屋裡奪食順利的黎簌嚼著丸子扭頭,正好看見靳睿把煙叼進嘴裡。

「靳睿,你又抽煙!」

黎簌蹦出來,拉著靳睿胳膊往裡走,「一會兒二手煙吸附在你身上,被你帶進來,危害我們三個的健康怎麼辦?不許抽了,我們三個可是沖刺帝都的黑馬!黑馬是不能有閃失的!一丟丟二手煙都不行,知道麼!」

靳睿把煙從唇間拿出來,放在耳朵上夾著,挺無奈:「知道了。」

平時冷著臉、考年級第一也沒見高興過的大佬,被閨蜜教育得明明白白,這畫麵實在有點可愛。

楚一涵跟在兩人身後,掩嘴偷笑。

黎簌一回頭,看見楚一涵的笑,愣了愣:「一涵你笑了啊!」

她把靳睿後背拍得「啪啪」作響,「靳睿你行啊你,你怎麼把一涵逗笑的?厲害了!趙興旺前幾天拿可樂表演『龍吸水』她都沒笑的。」

「什麼!我的『龍吸水』能輸給靳睿這個冷臉王?」

趙興旺蹦到楚一涵麵前,手機翻出笑話,聲情並茂朗讀,完了還威脅人家,「楚一涵你笑一下,給點麵子,笑一下!」

楚一涵沒繃住,終於笑出聲。

總會過去的,那些不開心那些惡意,總會被時光掩埋的。

一切都會好的,楚一涵想。

11月21日那天夜裡,泠城大雪。

司機師傅給靳睿打電話,說外麵交通情況不好,可能稍微晚一些到。

作業不算多,四個人在黎簌家吃了黎建國自製的冰糖山楂罐頭,11點50,司機才打來電話,讓楚一涵和趙興旺下樓。

兩個人喝完碗裡的罐頭湯,急忙穿好羽絨服,往樓下飛奔。

黎建國站在門邊:「哎呦我的孩子們,可慢著點!被摔了!」

「知道啦!」

「不會的!」

兩聲回答隨著腳步聲消失在過廊裡,黎簌癱在沙發裡,目光落在立在客廳裡的擺鍾上。

這玩意兒特別占地方,據說是爸爸媽媽結婚時家裡添的最大件的家具,從省城買回來的,很貴。

挺大一座,木質雕花,和靳睿差不多高。

但樣式早就過時了,也有剮蹭痕跡,夜裡寂靜時,秒針走動聲格外清晰。

下麵的抽屜也壞了,關不上,敞著一道縫隙,露出黎建國放枸杞的塑料袋一角。

老人家是舍不得把這麼大件的家具丟掉的,隻能一直在客廳占著地方。

幸好,報時還算準確。

黎簌看了眼時間,11點56分。

窗外鵝毛大雪,很美,把破破舊舊的家屬樓裝扮得像聖誕水晶球裡的場景。

還有4分鍾,就到她的生日了。

每年過生日,黎簌都是要慶祝一下的,一起出去吃飯或者一起出去玩。

今年,還是算了吧。

每個人都有著沉重心事,不會有人記得她的生日了。

趙興旺已經很多天沒有碰過籃球了,他帶著他左側下頜的結痂,每天埋頭在題海裡,偶爾嘆一聲氣,不再像過去那樣滿嘴跑火車,整天腦子裡隻有籃球。

楚一涵嘴上不說什麼,但寫作業時碰掉一支筆或者偶爾有什麼小的動靜突然響起,她都會嚇一跳,臉色瞬間蒼白。

黎簌想,如果今年要她許願。

她希望楚一涵徹底從陰影裡走出來,希望他們四個能永遠快樂。

正想著,幫黎建國把吃罐頭的小碗收好的靳睿,從廚房出來。

他走到黎簌身邊,看著她。

「乾什麼?」

黎簌問完,靳睿沒說話,她納悶地看著他,又問了一遍,「問你呢,怎麼不說話。」

手在他麵前揮了揮:「傻了?靳睿?」

12點整,鍾聲響起,11月22日來臨。

黎簌晃悠在靳睿眼前的手腕,忽然被他抓住。

他彎月要,湊近些:「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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