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2)
鳳醉秋畢竟剛來,還不熟悉此地人事。雖認了罰,卻也要緩兩日再執行。
次日清早,她在議事廳召集五名校尉正式見麵,初步了解赫山安防的細節。
鳳醉秋道:「我瞧著,趙大人的精力重心都放在仁智院了。那,印統領回京後的這大半年,你們群龍無首,若在差事上遇到不好定奪的難處,都找誰討主意?」
「方叔!」潘英、葉知川、張成燁異口同聲,齊齊指向最年長資深的校尉方阿久。
方阿久四十出頭,中等身材,相貌平平,跟誰都樂嗬嗬。
就像每個官衙府司裡都有的那種老好人。
但前任統領信任他,趙渭待他也客氣,見麵都稱「方叔」。
所以大家也習慣跟著稱他方叔。
鳳醉秋噙笑頷首,入鄉隨俗:「難怪趙大人讓我跟著方叔這隊去夜巡。看來不止為了罰我,也是讓我借機多向您討教。我與彭菱才來,許多事上兩眼一抹黑,還請方叔多費心指點。」
「不敢當不敢當,鳳統領抬舉了。」方阿久趕忙起身行禮,並不倚老賣老。
鳳醉秋擺手笑:「咱們今後或許要朝夕相對好幾年,比跟家人相處的時候都多,跟我不用拘禮。」
很多官員在新官上任時,都會對下屬講類似的話。
若下屬是官場打滾多年的聰明人,通常是不敢把這種客氣當真的。
見方阿久明顯沒信,鳳醉秋無奈搖頭:「真不是客套。我這人向來不愛走過場,不信你們問彭菱。」
彭菱點頭:「在阿秋手底下當差,有事說事就行,她不愛拿腔拿調。」
*****
就在鳳醉秋和校尉們其樂融融時,近衛武卒肖虎也將朔平官辦火藥工坊的主責官員帶來了赫山。
趙渭在前廳單獨見的那人,談了將近一個半時辰。
仁智院目前急需敲定一件新式火器的圖紙,京中已催促好幾次,連昭寧帝都在關切進度。
但趙渭這邊需先用縮微模型實證多次,查漏補缺、修正細節,確定實用無礙後,才能將圖紙上呈京中。
根據之前的反復演算,這玩意兒需要一種全新配比的火藥。
配方在兩個月前就交給朔平工坊,最後卻送來瑕疵品,所以趙渭昨日才氣得說出「親自去朔平打人」的話來。
朔平工坊這主責官員是個老油條,被逮到赫山來後,認錯倒是痛快。
但趙渭又不是傻子,哪看不出他隻是敷衍虛應?
趙渭最後到底沒忍住,發了頓大火,當麵將那人訓得灰頭土臉。
末了,趙渭緩緩收了火氣,重歸平靜:「看你毫無悔意,算我白說。自己去州府找布政司請調別處,或是直接請辭。」
相較於先前的盛怒,他此刻平靜到甚至可以說是溫和。
但那官員明顯感受到了方才沒有的迫人威壓,頓時呼吸一窒,眼中浮起真正的驚慌。
趙渭沒給再給他說話的機會:「這不是在和你商量,盡快去,別心懷僥幸地拖延。若等到我向州府開口,你頭就沒了。」
處理完這事,就到了午飯飯點。
趙渭算是被氣飽了,直接繃著臉進了仁智院,繼續忙圖紙。
*****
午飯的鍾聲響過沒多久,鳳醉秋與彭菱、潘英、葉知川在飯堂尋桌落座。
近衛人多,所有事都輪值來,便總有人忙著有人閒著,吃飯就像流水席,永遠不可能齊齊整整。
鳳醉秋接過彭菱遞來的筷子,目光逡巡一圈,隨口好奇,「趙大人是不是單開小灶?」
昨夜和今早吃飯時都沒見過趙渭,這會兒也沒瞧見。
葉知川盯著桌上那盤鹵雞腿,舉筷嘿嘿笑。
「小灶?沒有。不忙時會來和咱們一道吃,忙時就讓送進仁智院吃。」
他盯著那盤雞腿蓄勢待發,就等鳳醉秋動筷了。
「不對。哪有送進仁智院的?」
潘英也捏緊了筷子。
「隻送到院門口,交給雜役侍端進去。」
仁智院是機密禁地,近衛不能隨意出入,裡麵有幾位專門的雜役侍照應打點。
潘英想了想,又改口:「還是不對。真忙起來時,趙大人經常飯都不吃的。仁智院好多人都這樣,個個瘦得像竹子。」
彭菱驚訝嘖舌:「一整天不吃飯?鐵打的啊?趙大人要是餓出好歹來,那可是近衛失職。」
「趙大人忙到廢寢忘食時,就沒人勸勸嗎?」鳳醉秋問。
「以往印統領會去勸。她老人家走了這大半年,就再沒誰說得著這事了,」潘英扁扁嘴,「連方叔都沒這膽子。」
葉知川滿臉沒奈何。「就算有這膽子也說不著啊。咱們又不能進仁智院。」
話音未落,他如夢初醒,和潘英、彭菱一起,將目光投向鳳醉秋。
近衛校尉和尋常武卒都不能進仁智院,但統領可以。
鳳醉秋讀懂了他們的眼神,霎時鬱悶:「我哥還跟我說,赫山這近衛統領是個閒職。」
瞧瞧責任多重大?
不但要管進管出、管生管死,居然還得負責勸頂頭上司吃飯!
*****
黃昏時,鳳醉秋讓人去問了仁智院雜役侍。
雜役侍說,趙渭今天很忙,進了仁智院後就沒傳過吃食。
權衡利弊後,鳳醉秋還是硬著頭皮,進仁智院去勸飯了。
太陽還沒完全落山,但仁智院內各處已燈火通明。
正北廳是院中最寬敞所在,一排七扇門,此刻全都敞著。
遠遠站在門前石階下,就能將裡頭的場景盡收眼底。
內裡不像尋常官衙府司辦事的地方,倒像學堂,一排排桌椅依次成行。
有些人坐在桌前飛快撥算盤,時不時拿起炭筆寫寫畫畫。
另有些人三三兩兩站一起,指著桌上散亂的紙張或書冊嘀咕交談。
意見相左急眼時,就麵紅脖子粗地爭論,敲桌子打板凳的,斯文全無。
趙渭單獨在最前頭一張桌,是站著的,半勾月要身俯視桌上圖紙。
他左手撐著桌沿,右手頻頻拿過規尺、小稱之類的工具比來量去。
時不時有人問他什麼,他手不停、頭不抬,一心二用地回話。
在雜役侍的引領下,鳳醉秋來到廳門外的石階前。
盤珠子劈裡啪啦,高高低低的嚶嗡人語。
嘰嘰呱呱爭執的。砰砰敲桌打凳的。
不小心手滑,工具落地的。
大喊趙渭主持公道的。
生氣嚷嚷「到底是哪裡算錯了」的。
各種聲響混到一起,傳到外頭是半句也聽不清。
鳳醉秋隻感覺亂糟糟,被吵到腦仁兒疼。
廳內,原本正專注忙碌的趙渭突然扭頭向外看來。
鳳醉秋與他四目相接,有些訝異。
她昨日就看出趙渭其實是個練家子。但沒機會交手,不好判斷他武功深淺。
此刻倒有點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