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最後的告別(1 / 2)

加入書籤

即使走進刑偵隊的詢問室,嚴謹也沒有弄明白他被拘傳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兩位便衣對他十分客氣,可是守口如瓶,無論嚴謹如何逼問,他們的回答隻有一個:快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害得嚴謹把自己最近一年多的行蹤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自覺並沒有做過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除非是多年前和俄羅斯做邊貿生意時,基於某些原因,不得不鋌而走險踩在法律邊緣上做的那些事被人咬出來了。

他坐在詢問室裡,開始沒有人理他。後來有個穿製服的乾警進來,給他送了一杯茶。嚴謹怒氣沖沖地詰問:「怎麼回事?有沒有個能說話的,告訴我到底什麼事?」

那乾警讓他少安毋躁,說大家都在開會,等會議結束了,自會有人來見他。

嚴謹又等了半個多小時,終於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他一回頭,就看見兩個警察推門進來,其中一位個子不高膚色極深,正是前幾天見過的那位刑警——趙庭輝。

嚴謹心頭頓時一鬆,明白今天的拘傳和早年做過的那些事沒有關係。此刻他的耐心已被磨到盡頭,可態度還保持著虛偽的誠懇:「你們還想了解劉偉什麼情況,盡管跟我說呀,我特願意配合你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是我盡一個公民義務的光榮時刻。可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大年二十三,當著我父母的麵,居然弄一張《拘傳證》來?你們也不想想,要是驚著老人家怎麼辦?」

趙庭輝慢騰騰繞過他麵前的桌子,在椅子上坐下來,然後開口:「請你來,並不是為了劉偉。」

「不是因為劉偉?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們找我乾什麼?」

「我們為什麼找你,你心裡應該很明白吧?」

「對不起,我真不明白。這輩子我就沒乾過違法的事兒,樹葉兒掉下來都怕砸了頭,老實巴交一守法良民。」

「你會明白的。」趙庭輝麵對麵審視著他的臉,嘴角雖掛著一絲笑意,可是目光灼灼,看得人後背冒汗,「我們會讓你明白的。」

誠如趙庭輝所言,嚴謹的確明白了,隻不過他的明白,發生在三個小時之後。

在那間沒有窗戶的房間裡,當他察覺警方繞著圈兒反復套問他在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夜晚的行蹤,反復追問他何時、何地、和誰在一起、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時,他終於意識到,原來警方認為,他和湛羽被殺案有關。

意識到這一點,他的第一感覺不是憤怒,而是可笑。他問趙庭輝:「趙警官,你們是怎麼把我跟這個案子連起來的?就因為我說過劉偉有殺人嫌疑嗎?」

趙庭輝默不作聲地看了他半晌,然後取出一個小塑料袋,示意旁邊的年輕警察,拿到嚴謹跟前去,讓他好好看一看。

塑料袋裡封存著一個銀黑色的金屬物件,四厘米見方,表麵鐫刻著橄欖枝的花紋,還有「都彭」的醒目標誌。

嚴謹驚得呆住了。這個東西他太熟悉了,就是他在去年二月十四日生日那天,在酒店丟失的那個打火機。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將近一年之後,竟會在警察手裡看到它。火機的底部,有三個模糊的字母:a-y,像是被人用指甲或者其他尖銳物體劃出來的。可以確認它正是他當初遍尋不著的那隻打火機,如假包換。

他抬起頭:「你們從哪兒找到它的?」

趙庭輝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反問他:「認識它嗎?」

「認識。」嚴謹回答得坦盪,「一個朋友留給我的遺物,去年年初不小心弄丟了。可是,它怎麼會落到你們手裡?」

趙庭輝示意年輕警察收回打火機,然後說:「這個我倒可以告訴你。是我們在拋屍現場的死者遺物裡發現的。」

「什麼?」嚴謹像聽到一聲驚雷,「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趙庭輝笑了笑。今天的審訊中,他第一次露出笑容:「為什麼你會覺得不可能呢?」

從知道湛羽出事,嚴謹就一直認定,他的死,與劉偉有很大的關係。

按照劉偉以前的做事風格,此番就算不涉及女人,他想乾掉湛羽的念頭肯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湛羽仗著嚴謹的庇護,在酒吧街日漸囂張,不再把他放在眼裡的時候,他大概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打算。而湛羽的被害,應該發生在平安夜離開自己的住處之後。所以這些日子,他安排了人一直在尋找劉偉的下落。

但在公安機關的調查材料中,此案的犯罪嫌疑人及其犯罪動機卻有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版本。

由於沒有找到湛羽的手機,警察對犯罪嫌疑人的排查,首先是從湛羽常用的手機號碼通話記錄開始的。他在被害前半個月通話記錄裡的每一個號碼,都被一一調查,可是並未有太大收獲,因為那些號碼大都是他的同學。最終一個北京市的固定電話號碼引起警方的關注,因為它來自一個特別的酒吧,一個同性酒吧,酒吧的名字更加特別,叫作「別告訴媽媽」。順藤扌莫瓜查下去,湛羽在色情酒吧從事特殊行業的事實一下子暴露在警方麵前。這個事實如此令人震驚,完全顛覆了由父母、師長和同學描述的那個循規蹈矩的好學生形象。

至於那個在死者衣物中發現的打火機,警方走訪這家酒吧時,被多人指認是湛羽的隨身之物,湛羽生前經常對人提起,打火機是嚴謹第一次見麵時送他的信物。有嚴謹的名字罩著,很多人有所忌憚不敢對他太過分,因此這個打火機便成了他在酒吧街的護身符。就這樣,打火機的原主人嚴謹進入公安機關的視線,成為重點嫌疑人之一。

發覺警察拘傳的真正目的之後,嚴謹不肯再回答任何問題,被逼問急了,他會問:「我有沉默的權利嗎?有嗎?」

就這樣整整僵持了七十二個小時。專案組幾個人實施車輪戰術,輪番訊問也被拖得疲憊不堪,更別提三天三夜無眠無休的嚴謹,到了最後,即使他是鐵打的意誌,也瀕臨崩潰的邊緣。

對一般的案子來說,審到這種地步時就應該暫時放人了。但對「12·29」專案組來說,鑒於案情重大,證據又相對齊全,即使犯罪嫌疑人的口供為零,也絕對不能讓他回去。於是申請刑事拘留便成了必然之事。

最終在《刑事拘留證》上簽字的時候,嚴謹依然不敢相信,不相信這種隻會出現在影視劇中的狗血情節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懷疑過去七十二小時的經歷隻是場不近情理的荒唐噩夢,是老天看他過得太舒服才跟他開的一個黑色玩笑。但是尋常的噩夢,隻要他睜開眼睛就能醒來,這場噩夢,則不知要持續多久。

嚴謹並不知道,自「12·29」專案組成立,雖然時間不長,但根據偵查調查的結果和一應證人的證言,專案組已經掌握了大量的證據。最關鍵的幾條對他十分不利:第一,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夜晚,公寓的保安及對門的鄰居都親眼看見,湛羽進入嚴謹的家;第二,對門、樓下的鄰居均可以證實,當晚嚴謹家裡似乎發生過激烈的沖突,並有疑似掙紮、打鬥和家具翻倒的動靜;第三,根據對被害人遺體的技術勘驗,推斷死者湛羽的被害時間為十二月二十四日至十二月二十五日之間,而湛羽自二十四日當晚進入嚴謹家之後,再也沒有在別處出現過,直到十二月二十九日,拾荒人發現屍體碎塊。關於第三點,警察還調出嚴謹所住小區當晚的監視錄像,的確可以看到湛羽進入小區的鏡頭,卻找不到他離開小區的畫麵,這是一個最關鍵的證據。至於作案動機,通過一係列對嚴謹社會關係的調查,很多人可以證明,他與被害人長期保持不正當關係,最近因被害人從事非法色情生意,兩人關係急劇惡化,因此不排除因情殺人的可能。

偵查機關的證據看上去確鑿充分,並且證據鏈相對完整,邏輯嚴密,嚴謹實際上已經陷入了百口莫辯的境地。

對於看守所,嚴謹並不陌生。十幾歲時因打架鬥毆,已經幾進幾出。但那時他走進看守所鐵門時,心裡是篤定的,因為他知道很快,最多在這裡待一個晚上,就會有人出麵把他「撈」出去。但是這一回事涉殺人嫌疑,他心裡十分清楚,除非他父親親自出麵,否則取保候審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他被連夜送進看守所,跟著押送的專案組警察跨過警戒線,按照程序脫光衣服,體檢、留指紋,再重新穿上襯衣、外套、褲子和襪子,跟著看守所的警察走向光線陰暗的深處。

此刻的他,與方才站在警戒線之後的他,已不再相同:牛仔褲上的拉鎖被扯掉,外套上的銅紐扣一個不剩,原來釘扣子的地方,現在是一個個小小的黑洞,皮靴被沒收了,因為裡麵有鋼板,而按照看守所的規定,嫌疑人所有的衣物上都不允許有鐵製的物體存在。他就這樣披著外套,要害部位洞開,光腳踏在冰涼的水泥地上,跟著警察穿過好幾道鐵門,最終站在了最後一道鐵門外麵。而鐵門裡麵,就是他在看守所的第一站,刑拘組的監室。從這裡,他從有名有姓的公民嚴謹,變成了0382號。

那是深夜,監室鐵門被拉開時,發出刺耳的巨大聲響,室內正在熟睡的人們都被驚醒,接二連三地爬起來,連隔壁監室都有人從狹小的探視口伸出頭來,上下打量著嚴謹。

嚴謹聽到警察對監室內的某個人說:「給你們送個新人。他的案件特殊,你給我看好了!」

一個粗糲的嗓音道:「他怎麼不在過渡號待七天,直接給送這兒來了?」

警察不耐煩的聲音:「跟你說了,他的案子特別大。我告訴你啊,不要碰他!你們惹不起!」接著他在嚴謹背上推了一把,「0382,喊報告,進去!」

嚴謹一步邁進監室,並沒有按要求喊聲報告。警察狠狠地瞪他一眼,卻沒為難他,咣當一聲關上鐵門。外麵門鎖一陣亂響,他的腳步聲伴著「看什麼看都滾回去睡覺」的嗬斥聲,漸漸遠去,身後留下的,是一個由盜竊、搶劫、強奸、殺人等各種各樣犯罪嫌疑人組成的世界。

嚴謹筆直地站在鐵門邊,冷冷地打量著裡麵的一切。二十多平米的房間內,其實就是一條大通鋪再加上過道,房間盡頭是一平米左右的衛生間,大通鋪上睡滿了人,人擠人人挨人,除了靠門幾個人睡得稍微寬敞點兒,留給大多數人的位置,連平躺的可能都沒有,隻能頭腳相錯側著睡,更別提翻身了。這會兒一屋十幾個人都歪歪斜斜坐起來,直勾勾的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他臉上,層層疊疊,讓他感覺臉皮上像被糊上了一層厚厚的糨糊。

他知道,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要和這些人在同一個監室裡待上一段時間。如果他運氣好,七天以後,刑事拘留期限一到,專案組若不能以足夠的證據逮捕他,就隻能放了他。運氣不好,專案組申請延長刑事拘留期限,他就要這裡待上三十七天——嚴謹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背到真有正式逮捕那一天。

「餵,新來的!」方才和警察對話的那個人盤腿坐在通鋪上發話了,「你叫什麼名字?犯什麼案子進來的?」聲音不大,可是很凶。

嚴謹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把通鋪上一件棉衣扒拉開,一屁股坐在鋪板上:「哪位兄弟擠擠,給哥們兒騰個地方?」

盤腿而坐的那位立刻變了臉色,「去,給他鬆鬆骨!」

通鋪上當即跳下來三個人,把嚴謹擠在了正中間。雖然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但是他們對嚴謹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和結實的肌肉還是有所忌憚,三人都惡狠狠地瞪著他,可沒有一個人上前。

嚴謹轉過身,對通鋪上的人說:「你最好躺下睡覺,甭招爺動手,也給你幾個兄弟留點兒活路。」

這一瞬間,他從背對大門轉向麵對大門,從門口射進來的燈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而那人臉上被怒火燒變形的五官,像被速凍了一般頃刻凝固,仰起頭仔細打量半天,他猶豫著開口:「你……您……您是謹哥?」

嚴謹愣了一下,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碰到熟人,他低頭留意了一下那人的長相,四方臉,眉眼很凶,肯定在哪兒見過,可叫不上名字。

那人從鋪上蹦下來,興奮得滿麵紅光,「真的是你呀,謹哥!我叫李國建,那回跟著大哥在『三分之一』吃飯,我見過您。」

嚴謹這才恍然,原來此人是馮衛星的手下,心中深覺世界太小。但也略覺慶幸。他明白號子裡的規矩,進來的新人都要先給下馬威的,他雖然不怕,可是真打起架來也麻煩,萬一傷了人,惹怒了乾警不好收拾。這叫李國建的看起來像是這個監室帶組的老大,即所謂的「號頭」,既然和「號頭」認識,下馬威這一關看來是可以免了。

李國建果然對其他人說:「這是我大哥的兄弟,如今就是我大哥,你們誰讓他不高興,就是讓我不高興,聽見沒有?」接著朝睡他旁邊的那人用力踹了一腳,「你小子怎麼一點兒眼色都沒有?滾那邊兒睡去,給大哥讓個寬敞地方。」

嚴謹趕緊攔著:「別,我今晚肯定睡不著,有個地方能放平了躺著就行。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他說這話,是因為心裡還存著萬一的念想。明天白天他被刑事拘留的消息就應該通知到家屬了,要是家裡動作快,明晚也許就不用在看守所過夜了。

他雖然話說得客氣,可靠近監門處,還是為他騰出將近五十厘米寬的一處地方。嚴謹隻好和衣躺下了,表示非常領情。

李國建睡在他旁邊,這時湊近了低聲問道:「謹哥,您是犯了什麼事兒進來的?」

他挨得太近,一股夾帶著煙臭的口氣直撲在嚴謹臉上,嚴謹立刻轉開頭,言簡意賅地說了兩個字:「殺人!」

這兩個字如同最好的膠水,立即封住了李國建的嘴巴,他的臉猛一抽搐,扯開被子躺下去,壓低聲音吼一聲:「都他媽睡覺!」

監室裡其他人陸陸續續重新躺下,室內漸漸響起高高低低節奏各異的呼嚕聲。嚴謹躺在剛騰出來的鋪板上。身下的木板還是熱的,保留著上一個人的體溫。耳邊除了徹夜的呼嚕聲,還有磨牙聲、放屁聲,以及說夢話的聲音,幸虧是冬天,監室內的氣味還不是特別難聞。門口的位置雖然寬敞,但有一盞徹夜長明的日光燈正好照在臉上,他的失眠症果然害他一夜無眠。

他平躺了幾個小時,沒有翻身,因為一翻身勢必引起連鎖反應,整個監室都要隨著他一起翻身。他就這樣睜著雙眼,將幾小時前和辦案警察的談話反復回想,卻沒有理出一個頭緒,來說服自己為什麼會落入如此倒黴的境地。

看守所的起床時間是清晨六點,周圍的人一窩蜂似的爬起來,疊好被褥,然後盤腿在鋪板上坐好,等李國建幾個人洗漱完,才能一個挨一個上廁所,漱口、洗臉。在這裡是不允許使用正常牙刷的,因為牙刷的長柄磨尖以後也能成為自殘或者傷人的工具。

一屋十七八個人,隻有嚴謹沒有動彈。整晚隻能一動不動地躺著,既不能翻身也不能挪動,他剛做過手術的脊椎又開始隱隱作痛。此刻鋪板清空,正好換個姿勢安撫一下僵硬的月要背。組長李國建不說話,其他人更不敢吱聲,任由他一個人大剌剌地躺在鋪板上。

直到早飯打好,李國建親手端起一碗送到他身邊:「謹哥,吃飯了。」嚴謹這才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所謂早飯,不過是一碗稀湯寡水的薄粥,一個拳頭大小的饅頭,再加一份鹹菜,那鹹菜黑乎乎的,帶著一股陳年的臭味。他隻看了一眼,便厭惡地轉過頭去,揮揮手說:「拿走拿走,這玩意兒是給人吃的嗎?」

李國建賠笑說:「早飯隻能湊合,等開中飯了,咱從食堂小灶加幾個菜。」

嚴謹用力一拍鋪板坐起來,仿佛是為吐出月匈腔中一股悶氣,他對著空氣罵了一聲:「虎落平陽,x他媽的!」

李國建沒有接話。看上去他多少有點兒怕嚴謹。嚴謹之前的積威隻是一方麵,另一方麵,甭說是監室裡負責帶組的號頭了,連帶組的警察都怕自己組裡有未來的重刑犯,尤其是因為殺人嫌疑被關進來的。這種人需要格外費心看管。假如不慎激怒了他們,在拘留期間就可能破罐子破摔做出過激之事。對他們來說,殺人的刑期已到極限,不會因為過激行為有任何影響,但絕對會影響警察本人的業績,所以一般對這些人的要求,從警察到號頭都會盡量滿足。

嚴謹對看守所裡這些潛規則心知肚明,所以坦然地朝他伸出手:「有煙嗎?」

「有有有。」李國建一迭聲地說,爬上鋪板,從被子下麵扌莫出一包煙,一包在看守所外麵賣兩塊多的煙,「這兒隻有這個賣,哥您就湊合抽吧,在這裡麵咱隻能將就,沒法兒講究。」

嚴謹乾熬了一夜,早已顧不上挑剔煙的牌子了,拿過來點上,先貪婪地吸了一大口,這才滿意地吐口氣,想起來問問李國建的情況:「你又是怎麼回事?怎麼折進來的?」

李國建嘆口氣:「嗐,別提了!跟大偉他們在錢櫃,為一妞兒和一外地傻x打起來了,110來了,別人沒事,拘幾天都放了,就從我身上搜出一把改裝過的霰彈槍,得,私藏武器,就這麼進來了。」

他嘴裡提到的「大偉」,就是湛羽出事之後跑得無影無蹤的劉偉。嚴謹心裡一動,假裝不經意地問他:「劉偉跑了你知道嗎?」

李國建愕然張大嘴:「大偉跑了?跑哪兒去了?」

嚴謹搖搖頭:「不知道。」

「大哥知道嗎?」

「你大哥也躲起來了。」

李國建一拍大腿:「我就知道,這小子早晚得出事。我早跟大哥說過,他手太黑,遲早會捅出大婁子連累大哥,可大哥不聽,瞧瞧,事兒來了吧?」

聽話裡的意思,他是劉偉潛逃之前進的看守所,對此事並不知情,嚴謹立刻失去和他攀談的興趣,又躺倒在鋪上吞雲吐霧,連著抽了四五根煙才過癮罷手。

吃完早飯,是例行的學習時間,也就是大家坐在鋪板上背《看守所條例》的時間。除了李國建幾個人可以在地板上隨意走動,其他人必須一動不動地坐在鋪板上。其中隻有一個例外,自然還是嚴謹。

在度過應激期最初的憤怒與焦慮後,生理需求便重新占了上風。他感覺又困又乏,可是又睡不著,主要是因為餓,餓得腸胃火燒火燎,餓得眼冒金星。算上昨晚的十二個小時,他已經八十四個小時沒有好好吃東西了。可在看守所,不到飯點兒還真找不到可以果腹的食物。人要有過這樣的經歷才會明白,能夠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吃東西,也是一種幸福。此刻他隻能躺在通鋪上,一邊度時如年等待午飯的時間,一邊算計著何時才能離開看守所。按照他的估計,專案組上午八點半上班,十點之前應該就把他被刑拘的消息通知家屬了。家裡若找人協調,再走走必要的程序,最早也得傍晚時分才能出去了。

午飯時李國建居然弄來一碗紅燒排骨,據說是從食堂的乾部灶搞來的。嚴謹見肉大喜,拍著他的肩膀贊道:「好兄弟,回頭一定跟你大哥說,好好提攜你。」

李國建說:「提攜我可不敢想,您若出去了能給大哥捎個話兒,讓他找找關係,等我庭審時能減個一年半載的,我就給您老燒高香了。」

下午的放風時間,嚴謹沒有出去,想抓緊時間打個盹兒,剛迷糊著要睡過去,聽見鐵門一陣響,有人在門外喊:「0382號。」

嚴謹一個激靈,像豹子一樣躥了起來。這是他一直在等待的聲音,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麼早,謝天謝地,他終於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門打開,一個乾警站在門外,對他說:「出來,有人要見你。」

嚴謹趕緊整整衣服,將上衣和褲子上的皺紋都抹平了,跟在他身後穿過一道道鐵門往外走。走著走著,他發現方向不對:「餵餵餵哥們兒,咱們不是出去嗎?怎麼往辦公室的方向去了?」

乾警回頭看他一眼:「你對這兒倒門兒清!進來幾回了?誰告訴你要出去?是我們所長要見你。」

嚴謹皺皺眉,糾結了一下又放開了。也許是出去前有些話要跟他私下說,或者有些必要的手續要辦,這也合乎情理。

然而在所長辦公室,等著他的不僅有看守所的所長,還有市局專案組的一個警察。所長對他十分客氣,專門用待客的茶杯沏了清茶相待,但他說話的內容卻是嚴謹不愛聽的。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都市相关阅读: 名草有主 浮生一世,忽然而已 卡耐基寫給女人的一生幸福書 許你一世溫柔:葉落無心作品精選集 艾澤拉斯文明:開局大金字塔 萬族禦魂師 玩家走狗滿天下 奧特紀元 重撿文明 這個人類幼崽有億點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