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1 / 2)
「我媽來了?」
「你媽來了?」
兩人異口同聲, 一個問一個自問,主要這事趕的太巧,剛說五年不許戀愛, 家長就來了。
莫名有種戲劇裡刑場刀下留人的巧合感。
「曉萍,你先在外麵等我會。」梁汝蓮生怕林曉萍闖進來, 現在對她最重要的就是先把事搞定,不能再節外生枝。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王寒梅是女性又是長輩, 萬一撒起潑來她也沒啥好辦法。
梁汝蓮催促道:「您請繼續講。」
「那我就長話短說吧。」王處長笑笑,拉開皮革包, 掏出份用塑料袋密封的保證書,上麵,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條。
他不征詢意見, 直接用上級命令下級的命令語氣簡短道:「簽字。」
這不是合同, 這是份承諾,對祖國的承諾。
保證書不知道有多少條。
占據篇幅最多的第一條可以總結為倆字:保密。
飛行員女兵相當於國家秘密準備的一把武器, 出鞘震天下,這之前, 不能有半分泄露。
祖國剛成立不久, 西方勢力虎視眈眈, 間諜可能就在身邊。
這項任務, 除了最高領導層,以及陳司令那樣的首長和極少數辦事人員之外, 再無別人。
像梁汝蓮的父親梁建軍, 雖然是參謀,級別依然不夠。
不能告訴任何人,哪怕最親近的親人, 愛人。
「看清了再簽。」王處長見梁汝蓮急火火看都不看提筆就簽,忍不住笑著提醒。
這份態度他非常滿意,一腔熱誠,但上麵有需要記住的信息,比如因為時間緊迫,高考結束不用等成績,五天內必須到校報名。
當然梁汝蓮可以當天出發,因為學校就在她的家鄉,確切說,距離家隻有十多公裡。
梁汝蓮其實已經看完了且記住了。
她隻好再仔細看一遍,最終以從未有過的心情鄭重簽下名字,那三個字,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像不久之後的未來,幾乎要翱翔出紙張。
「字寫的很不錯。」王處長贊了聲,「你先去見你母親吧,我先去找老村長把你手續辦了。」
說完想到聽到的情況,明顯這是要把人帶走逼婚,頓了頓道:「我忙完順便見下你母親,正好,給她說說你上學的事。」
梁汝蓮不知道上學有沒有這道程序,但對方去,等於幫了大忙。
就像曾經經歷的一個古代世界一樣,她是到了年齡要進宮參加選秀的秀女,一眼能看到悲慘未來,這時忽然來了道聖旨。
——奉旨不婚。
梁汝蓮興奮地舉手敬禮:「謝謝首長。」
「歪了,以後看來得好好練。」王處長笑著擺擺手,「快去吧,盡量別把關係搞的太僵,畢竟是母女,也不要怕,國家永遠在你身後 。」
屋外,焦急等待的林曉萍趁著梁汝蓮開門,從縫隙間看到兩人,沉默走了幾步低聲問:「他們找你做什麼?是不是飛機事件?」
能猜到的不止老村長一人。
不過林曉萍絲毫不擔心,她相信祖國不會虧待真心付出過的人。
「對,已經解決了,還有上學的事。」梁汝蓮飛快把經過簡單說了遍趕緊進入正題,「她怎麼來了?」
林曉萍暗暗震驚,航空學院?這還沒高考呢。
她瞬間明白自以為的前因後果,但此刻不是為好姐妹慶祝的時候,眼前麻煩大著呢。
「我們正在看書,門忽然推開了。」林曉萍目光茫然,她感覺對方就像從天上掉下來的,無聲無息,以至於三人以為出現了幻覺。
「先不說怎麼來的,你打算怎麼辦?」林曉萍急著出來報信,一路上思考如何解決,但對方身份不一般,是長輩又是女性,身份上死死壓製梁汝蓮。
「讓我想想。」梁汝蓮來了個急剎車,她嘆口氣,忽然想起個漏洞。
如果直接說當女飛行員,王寒梅再不甘心也沒辦法,但現在情況不能說,為了保密,對外宣稱她隻是普通空軍文職。
五年不能結婚甚至不能談戀愛,那可不是五天五個月。
王寒梅一心想攀高枝,在她眼裡,隻有丈夫和兩個兒子,跟陳司令結親戚這樣天大的好事,她絕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女知青宿舍裡,王寒梅大方打量周圍。
牆壁是麥秸加黃泥壓成的泥坯,屋頂黑乎乎的看不清,小小木格窗戶上的白紙已經發黃,坑坑窪窪的泥土地麵,偶爾能見到螞蟻爬來爬去的忙碌身影。
四個女生再怎麼勤快講衛生,也沒法把陋室變成青磚大瓦房。
處處冒著一股寒酸氣。
母親第一次到女兒下鄉的地方,見到這樣的環境,按道理應該心酸難過,但王寒梅第一想法是慶幸。
還好沒讓兒子來,不然受老罪了。
母愛是世界上無私最偉大的愛,但不一定每個母親都有母愛。
王寒梅對梁汝蓮沒有。
她也說不出為什麼,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可能和她從小家庭有關,意識中疼兒子不疼女兒理所當然。
觀察完居住環境,王寒梅把目光看向表情警惕的楊秀娟兩人。
她人至中年,這個時代也沒太多化妝品,但跳舞出身讓她身材保持的極好,參謀夫人又增添幾分氣勢,麵對兩個知青女娃,氣場完勝!
「你們好呀,謝謝你們平常照顧我家汝蓮。」王寒梅隻一眼便大概看出兩人出身一般,優雅笑笑,「汝蓮寫信時經常提起你們。」
張秀娟兩人對她印象非常差。
親哥哥叫不去換成媽,打走小的來了大的,此行的來意不言而喻。
王大紅嘴快,不客氣道:「汝蓮從來給寫過家信,也沒收到過家信。」
別人不知道她們一個宿舍還不知道嗎?每次郵差來梁汝蓮便消失,當然現在明白了,那是觸景生情心裡難受。
王寒梅:「」
漂亮話說習慣了,忘記這事,不過她也沒想到兩個人知道的那麼清楚。
王寒梅把頭發別到耳朵後麵,尷尬地避重就輕:「我和汝蓮的確有誤會,當媽的操心想的多,她呢,小孩子脾氣,不過總歸是親母子,嗬嗬。」
最後的兩聲笑,沒控製好氣息,略顯做作。
楊秀娟兩人對視一眼,下鄉入鄉隨俗,多少沾染了些許潑辣,如果麵前的是那個二哥,她們早就怒撕了。
然而好閨蜜的媽媽再怎麼著,也輪不到她們教訓。
王大紅按著怒氣問:「你來是拉汝蓮回去結婚的吧。」
「你們都知道呀。」王寒梅笑道,「但是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可不是換親什麼的,小夥帥氣人品好,從小就喜歡上她了,也算青梅竹馬,主要出身也好,汝蓮過去隻會享福不會受罪。」
「什麼叫享福?」楊秀娟忍不住了,懟道,「阿姨,您也是女人,知道女人的幸福是什麼嗎是必須愛那個人,如果不愛,即使他家庭條件再好再帥也不會幸福。」
王寒梅淡淡瞥她一眼:「瞧不出你懂的還挺多,什麼情情愛愛,日久生情不是愛?你們吶,年紀還小,整天鍋飯瓢盆的,踏踏實實過日子最重要。」
楊秀娟皺眉:「您這樣說就不對了,國家提倡自由戀愛,包辦婚姻屬於舊社會惡心,幸不幸福,應該由汝蓮自己說了算」
王寒梅本來有打算拉攏女兒的室友,幫忙一起勸,但現在看來,對方陣營一致,短時間攻略不下來,也就沒有再聊下去的必要。
她來這裡不是吵架的。
二兒子動手都沒能把人帶走,有村民幫襯,她一個中年婦女就更不行了。
所以來的路上想好對策,改走別的路線,如果還不能把人帶回,到家肯定要被罵沒用,負沒教育好女兒的責任。
王寒梅站起來,打斷楊秀娟的叭叭叭,問道:「男知青宿舍在哪裡?」
聽二兒子那意思,梁汝蓮在這裡有了心上人,這是整個問題的關鍵點,有那個什麼子海在,想把人帶走很難。
她要先從根源下手。
楊秀娟本來還想爭執,聽到這話一愣,看向王大紅。
王大紅瞬間明白了,興奮道:「就在前麵,我給您帶路吧。」
塌房的痛早就沒了,但渣男一直未受到應有的懲罰,讓兩個討厭的人對上,簡直太美妙了。
男知青宿舍內,寧子海忽然莫名其妙打了個冷戰。
如果他此刻知道將要發生的事,大概會仰天來首悲憤的詩朗誦:為什麼?為什麼又是我?
梁衛東來了二話不說把他揍一頓,現在大的來了,又要找他麻煩。
他真的沒和梁汝蓮開始過,一直是她倒追,為什麼沒人相信?
甚至,最近他一直可以躲避梁汝蓮,生怕對方記掛那句一起出工的承諾。
作為全知青,甚至全村全公社知識最淵博的人,他接觸過法律,按照梁汝蓮的做法,大概率要判刑的。
到時候他怎麼辦?馬上高考了,和一個犯罪分子搞對象,政審一關怕是過不了。
所以,為了大學夢,隻能狠心一回自私一回。
女知青宿舍和男知青宿舍距離很近,繞個彎就到了。
大夏天的,門開著,也就不用敲門。
王寒梅端著範走進去,卻被瞬間破功。
一群生活懶惰的壯年小夥子,愛出汗,不洗腳,衣服好幾天不換,那仿佛冒著滾滾毒氣的布鞋,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
不致命,但傷害性極強。
王寒梅捂住嘴巴,驚呼:「這裡是豬窩嗎?」
難不成人和豬住在一起?
靠門最近的床上,一個黑乎乎的男知青從被單中露出個頭,被人罵豬窩,本來不耐煩,見到是個穿著不凡的中年婦女,耐著性子問:「你誰呀?」
「你聞不到嗎?」王寒梅沉浸在震驚中,短暫忘記來這的原因,她不敢置信睜大眼,「還是你鼻子有問題?」
男知青感覺這話似曾相識,上一次還是被梁汝蓮罵豬窩,但大家都認識。
沒等他想好怎麼反擊,中年婦女閃電般退了出去。
大概十多秒又回來了,嘴巴鼻子包了快做工精細的手帕。
有了這層阻擋,勉強能忍受。
王寒梅說明來意:「那個什麼子海的是住這裡嗎?」
寧子海住最裡麵,聽到探出頭,發現不認識,禮貌問道:「我是寧子海,您是哪位?」
髒乎乎的環境中,襯的他一張白臉很是賞心悅目,宛如垃圾堆裡長出朵遺世獨立的小白花。
王寒梅瞬間明白,也愈發確定梁汝蓮不願回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