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三更合一。補了個作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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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氏終於等到攝政王回, 服侍早食。

她是莊太妃身邊的親近人,這些年都跟隨太妃居於錢塘西子湖畔,剛回長安不久, 束慎徽叫她不用隨侍。

莊氏這趟回京,從張寶口裡獲知, 祁王攝政之後,竟沒幾天在王府裡好好用過早膳, 幾乎都是隨意吃了幾口便走,聽得心疼不已,能有侍奉他用早膳的機會, 怎肯離開, 笑著說道:「還是我來。殿下你坐。」

束慎徽就著侍女奉上的水盂淨手,隨口似地問:「王妃用了嗎?」

「方才已用過。」

他徐徐地呼出一口氣, 擦了手進去, 看著麵前的滿案食物, 想了下,對莊氏微笑道:「朝廷倡儉,我當為百官之先。今日王妃初到, 嬤嬤你考慮周到,理當如此, 不過,往後無須如此,她應也不是虛講排場之人。」又看了眼寢堂方向, 「我若在府裡, 不必管我, 嬤嬤你叫人做合她口味的,我隨她。」

莊氏笑著應是, 忽然想起一物,遲疑了下,又低聲道,「殿下,今早我準備了那道蜜鴨脯,我看還頗合王妃口味……」

她停了下來。

莊氏之所以將這道菜單獨提出來發話,是因她介紹給女將軍時說得簡單,最多也就是聽著比尋常菜餚多幾分風雅罷了,而實際,大不簡單。肉隻取三個月的白鴨一塊月匈脯嫩肉,鴨也不是普通的鴨子,自破殼後,便隻餵香米和嫩蓴,喝甜泉之水。香米和那甜泉便就罷了,並非不可得,嫩蓴卻隻南方才產。所以這道來自莊太妃吳越故宮的菜到了長安,身價竟翻十倍還不止。

早年,因莊太妃之故,為做這菜,武帝還命專人從南方進貢,後來太妃說太過奢費,不再用這道菜了,但卻傳出宮外,長安豪門富戶爭相模仿,宴客更以此餚為榮,為得純正之名,不惜一擲千金。有需便有市,長安裡那專侍豪門貴人的行當裡,自然便也有人做起這門生意,專飼這種白鴨。如今南方也未入春,嫩蓴絕跡,長安便有以另種暖房嫩菜代替嫩蓴飼成的鴨,力求肉質最接近原來口感。但即便是改用了本地嫩菜飼鴨,價也依然極高,又因供不應求,一隻便需五十兩銀子,能抵長安普通小戶之家一兩年的嚼用了。

今早做了這道菜,莊氏感覺很合女將軍的口味,偏攝政王又這麼一說,所以提了一句。

她說完,見攝政王的目光掃了一眼食案,不見鴨脯,微微一頓,應是明白了過來,再次看了眼寢堂方向,回過臉。

「她既喜歡,你叫人做便是。」

「是。」莊氏笑著應道。

束慎徽又看一眼外麵天光,用了些膳食,起身匆匆回往寢堂。

薑含元已穿好今日前去拜宗廟的禮服,見他進來,朝著自己點了點頭,目光便就轉了,知他不想看到自己,便也識趣地先出去了,站在寢堂門外的階前,望庭院裡的殘雪。片刻後,身後起了腳步聲。

他也出來了。纁裳純衣,緇帶韎韐,從頭到腳,一身莊重,風神攝目自不必講了,麵上神色,也極是矜肅。

經過她身旁時,他略略停步,道了句「隨我來」,便就繼續朝前走去,目望前方,和昨夜剛開始麵對她時那麵上含笑的樣子,簡直狀若二人。

其實他這樣,薑含元反而覺得舒坦多了。她豈不知,從這男子朝自己伸手迎她下翟車時露出的第一個笑容開始,全是麵皮之笑。

她很確定。因她曾見過十七歲的那位安樂王的笑。那少年笑的時候,眼裡若有璀璨的光。猶記當時,他坐於馬背之上,微微俯首,笑著看向立在馬側的她,她竟仿佛在他的雙瞳之中,望見了自己的影。

十三歲的心靈生在貧瘠荒野地裡的薑含元,或便是被那雙眼目中的光芒所動,竟就記了很久,至今仍未忘記。

絕非如今的這個男子,縱然他的麵上帶笑,笑容溫和,然而他的眼底,卻是波瀾不動。

這樣最好不過了。他在外如何,和她無關,對著她,他若是不想笑,大可不必笑。

她默默跟了上去,同出王府,一道登上了停在大門外的禮車,前後儀仗,護衛緊隨,出發往皇宮而去。

車中之時,二人並肩而坐,他依然嚴肅,正襟危坐,她更不會主動搭訕,一路無話,到了位於皇宮東南位的宗廟。

禮官及隨眾皆已就位等候,在莊嚴肅穆的氣氛裡,薑含元隨身旁男子覲廟,一番折騰。今早剛出來的時候,天光才亮,等到此刻終於結束,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紅日高照,然則事仍沒完,還要再入一趟內宮。

以束慎徽之位,薑含元便是在蘭太後麵前也隻需半禮,且又平輩,入宮並非是特意覲拜少帝或是蘭太後,也無這樣的規製。

二人需要覲拜的,是武帝朝的一位李太妃,全號敦懿太皇太妃。

明帝幾歲大時,生母母後便病故去了,他是由這位姨母李妃撫育長大的。李妃品格敦厚,又是去了的皇後的親妹,所以武帝一朝,後宮除安樂王的母妃之外,便以李妃為重了。明帝登基之後,除了名號一項之外,對李妃,實是以太後之禮奉之,加上莊太妃早早歸隱養病去了,如今宮中,自然以李太妃為尊,其位如同太皇太後。

攝政王和李太妃的關係也很親厚,這兩年他雖日理萬機,卻也常去探望太妃,今逢大婚,帶著新婚王妃入宮前去覲拜,理所當然。

李太妃日常居住在以她名號而命名的敦懿宮裡。

此刻的殿內,太皇太妃坐於主位,其側陪著蘭太後、南康大長公主以及十來位品級皆親王王妃或等同的皇族女眷。李太妃之下,本是蘭太後,但賢王老王妃今日也入宮陪了位,蘭太後便定要老王妃上座,老王妃也再三地辭謝,不坐,你推我讓,竟就定不下來,最後還是李太妃開口,叫宮人同設二座,一左一右,老王妃這才告罪,勉強坐下。

終於安頓好了座次,外頭太監也送進消息,道攝政王和王妃方才拜廟已畢,正往敦懿宮行來,很快就要到了。忽然這時,眾人才發現了一件事。

那處為少帝而設的座上,此刻竟還空盪盪的。

少帝人還沒到!

眾人麵麵相覷。

少帝心性,早年就不講了,畢竟隻是一個普通皇子,無太子那般的嚴格教養非要他遵行不可,做些出格的事,也就罷了。但如今是皇帝了,去年秋在蘭太後壽日歸途中發生的那件事,實在不成體統,被一幫禦史批得體無完膚不說,丁太傅更是痛心疾首,連太後出麵安撫也是無用,他三次上書攝政王,稱罪皆在己,為了大魏社稷,不敢再虛占太傅之位,請攝政王為皇帝另尋賢師。

攝政王當時正忙著治高王之喪,還要分心處理此事,焦頭爛額,最後還是他三次親自登門力請,丁太傅這才回心轉意,風波平息。

這才過去多久?

大長公主便轉向李太妃,笑問,「太皇太妃可知陛下去了何處?攝政王和王妃應當很快便到,陛下若是不在,恐怕有些不妥。」

她因是高祖晚年所得,所以年紀不大,如今也不過四旬,又因平日養尊處優,看起來更顯年輕,但輩分卻是極高,和李太妃同等,算是姑嫂,加上李太妃也不是正位,態度自然便沒旁人那麼恭敬,言談隨意。

李太妃也沒應,隻望向蘭太後。

蘭太後方才隻顧和賢王老王妃讓座,將兒子丟在了腦後,這才發現人竟還沒到場!

在場的其餘王妃們也就罷了,獨自己這個輩分上的姑母,南康大長公主,隻見她笑吟吟望向自己,唇角上翹,心情顯然不錯。

蘭太後知她一向瞧不起自己,背地裡曾和人拿自己逗樂,說是個撿了漏的便宜太後,偏自己還拿她沒辦法。

她自己的身份地位擺著不必說,武帝替這個皇妹選的繼任丈夫陳衡,也非常人。陳衡祖父是仕魏立國的勛員,官至太師,陳衡自己,不但容貌瑰偉,也非那種靠著蔭恩而得功名的閒散勛貴子弟,年輕之時,做過武帝的禦前親衛長,後因功封廣平侯,奉旨娶了南康,卻又不知何故,再後來,失了寵,被武帝調出了京,如同賦閒。那些年雖沉寂了下去,但如今,他又得攝政王提拔,官居天下重郡並州刺史,是實打實的手裡有權的地方大員。其人富有才乾,擅撫民,籌餉饋,計糧草,人稱蕭何之才,日後朝廷若是發起北伐,很顯然,必是薑祖望在前帶兵,陳衡坐鎮後方,二人缺一不可。所以連帶著南康大長公主也是臉麵增光。

今日這樣的場麵,兒子卻又出了岔子,蘭太後隻覺丟臉至極,麵上卻立刻若無其事地替兒子圓場:「陛下今早說是體感略有不適,我便叫他再歇歇,或是因此耽誤了,也未可知。 」

李太妃撫明帝成人,自然也將少帝視若珍寶,問詳情,十分擔憂。眾王妃也麵露關切之色。蘭太後笑著寬慰:「太皇太妃也莫過於憂心,想必已是好了,我這就叫人去瞧瞧。」

她說著話,眼角風又瞥了眼近旁的南康,覺她表情就是在譏笑自己,心裡恨惡不已。

去年她壽日的當天,回來的路上,一是因車在前,二是當時,她在想著心事,竟分毫也沒覺察後頭的情狀。捅出那個大簍子後,蘭太後便往兒子宮裡派去自己的人,命盯緊少帝,有事立刻向自己回報。此刻也顧不得冤家對頭了,說完轉頭,目光投向候在殿門附近的一個老宮人。那老宮人是她的人,接到她眼神,便就明白,正要出去尋少帝,忽然,殿外呼啦啦地來了一隊人,後頭全是宮人和小侍,最前那個少年,頭戴垂旒珠冠,身穿十二紋章袍服,腳蹬雲紋赤舄,不是少帝是誰。

隻見他飛步登上了宮階,晃得冠帽前的十二旒珠飛舞扭結,彩珠劈裡啪啦打他臉上。想必是有些疼的,他呲了呲牙,一口氣沖到殿外,正要抬腳入內,忽然大約是記起了自己當有的君王儀容,又硬生生地半空收回了腳,立定,自己扯開眼前那一排已經扭結在一起的旒珠,又整了整月要間的組佩,等一切都恢復了原貌,這才雙手負後,昂首挺月匈,作出一臉正色,邁著方步跨入殿內。

蘭太後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大約就是她的兒子了,偏偏他竟突然這樣冒了出來。還沒和他對過話,蘭太後怕露了餡,趕忙站了起來,背對眾人,沖著兒子投去個眼風,示意他不要開口,自己替他說話。

束戩卻哪裡能收到來自他母親的暗示,看都沒看,一開口便道:「太皇太妃在上!母後在上!朕見還早,方才就去書房溫習功課了,竟誤了時辰,來遲了,請太皇太妃和母後懲罰!」說完又笑眯眯地轉向賢王老王妃,喊她「皇伯祖母」,再又大長公主,喊「皇姑祖母」。

太皇太妃隻不過略略看了一眼蘭太後,便朝少帝含笑點頭,招呼他坐到自己近旁來。老王妃則笑贊陛下讀書用心,其餘眾人也都跟著連聲誇贊,仿佛全都忘記了蘭太後方才說的那話。

獨那南康大長公主,瞥了眼神色發緊的蘭太後,笑道:「陛下果然用功!體感不適仍讀書不倦,丁太傅知道,定會倍感欣慰。」

束戩哪知個中緣由,茫然道,「體感不適?」

大長公主笑著擺手,「皇姑祖母隨口一說罷了,陛下沒事最好,皇姑祖母也就放心了。」

蘭太後忍著心頭憤恨,麵上勉強掛著笑意,出聲插話,「想是陛下後來又好了,便就去書房,連時辰也忘了!」說著又盯了一眼兒子。

大長公主「嗤」地笑了起來。聲雖已壓得極低,但在這空闊的殿內,依然清晰可聞。

蘭太後縱然再八麵玲瓏,這陣仗也是有些壓不住了,臉色變得極是難看。

少帝方才稱自己去了禦書房才來得遲,眾人表麵不顯,心裡卻無不認定他是在撒謊,就連他的母親蘭太後也是如此,以為兒子又是去了哪裡胡混,忘了時辰。然而其實,這回眾人卻都錯想了。束戩確實是去書房趕功課了,至於他何以如此勤勉,則是他心裡打的一個小算盤。

他平日本就機敏,方才隻是渾然不覺,此刻見大長公主和自己母親各自這般模樣,也知道這兩個女人平日不和,背後就跟鬥雞場裡的兩隻鬥雞似的。再聯想到方才說的那些話,心裡就大約有數了。

想必是自己來遲,太後為保顏麵,信口胡謅替自己找理由開脫,偏巧自己就到了,兩頭的話對不上,惹來了大長公主的譏笑。

實話說,他既不喜尖酸刻薄飛揚跋扈的皇姑祖母南康大長公主,也厭煩太後抓住一切機會日日夜夜對自己各種耳提麵命,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他是兩個女人都不想搭理,加上生性還帶幾分傲氣,誤會便誤會,也懶怠替自己辯白,索性扮傻到底,一言不發。

李太妃望向身畔的賢王老王妃。

老王妃知大長公主一向是連李太妃也不放在眼裡的,李太妃也不大待見她。好好的,無端鬧了這麼一個尷尬場麵,蘭太後也就罷了,事關少帝顏麵,她既看自己,那便是要自己出來打圓場的意思了,少不得隻能出來,笑道:「陛下回來就好,快些就座,你三皇叔與叔母,應當快要到了。」

大長公主對賢王老王妃倒是還給幾分顏麵的,見她開了口,也就作罷。

束戩扭頭看了眼殿外,坐到了位上。蘭太後穩了穩神,壓下羞怒之情,也慢慢歸位。其餘王妃命婦自然更是若無其事,總算一場尷尬度過去了,這時外頭也有宮人來傳話。

攝政王與王妃到。

頓時,殿內除了太妃、蘭太後與少帝三人,其餘悉數從座上起了身,立迎,連大長公主也是不能例外。

蘭太後這才感到月匈中悶氣稍減,聽到殿外已是傳來了腳步聲,抬眼望去,便見一雙人影在宮中禮官的引導下,出現在了殿門之外。

昨日從攝政王迎女將軍開始,到王府大門外的驚魂一幕,再到少帝連夜出宮,甚至後來高王府裡的事,蘭太後人在深宮,卻是一一有所耳聞。

自然了,她也已從身邊人的口裡獲悉,那個來自薑家的女將軍,仿佛並非如先前傳言的羅剎模樣。但即便是如此,當這一刻親眼見到的時候,蘭太後還是感到了意外。

相同感受的,應當不止蘭太後一個。

薑含元的衣著和身畔男子相似,內純色絲衣,外玄纁兩色,衣襟肩落和袖口等處各繡精美紋章,隻不過他的衣裳以黑為主,絳紅為次,而她則和他相反,通身絳紅,隻在領緣袖口月要身裝飾處為黑。

在周圍投來的注目之中,她入內,隨後便穩穩地立著,神色瀟然,麵上分毫也無新嫁娘當有的羞澀或是拘謹,身影紋絲不動。那是一種便若狂沙巨浪迎襲而來,足下亦是難以撼動半分的感覺。她和她那滿身莊重而高貴的深紅化作了一體,仿若天遇海,山遇川,相得益彰,合該如此。

平日無論朝堂或是別地,但凡若有攝政王在,他便必然會是目光的焦點所在。但是今日此刻,無人再去看他,齊刷刷,全部目光在那一瞬之間,落到了他身畔的女將軍的身上。

一時之間,這殿內竟無人發聲,直到攝政王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寂靜。

他攜新婚王妃,向座上的李太妃行禮。

太妃人如其號,敦厚懿德,麵帶慈愛笑容,讓二人免禮,隨即開口便關切地詢問昨夜遇刺之事。攝政王說,「隻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蟊賊罷了,我無事,太皇太妃不必擔憂。」太妃斥了聲逆賊,又叮囑他日後多加小心,攝政王一一答應。

太妃端詳薑含元片刻,對賢王老王妃笑道:「舊年攝政王曾來探望老身,老身想他至今尚未成家,怕終日忙於國事,耽誤終身大事,便勸了兩句,那時方知,攝政王原竟仰慕薑家的女將軍。如今總算是心想事成,可謂天作之合,我們這些親長,往後也就再無記掛,可以放心了。」

老王妃也笑應,「太皇太妃所言極是。賢王這趟歸京,私下在我麵前對王妃贊不絕口,道王妃戰名遠揚,邊城軍民提及王妃,無不敬重。我聽了,便就盼著快些見麵——」

老王妃的目光落到了薑含元的麵上,點頭,「今日見到,我更是信了。何為女子不讓須眉?當如長寧將軍是也!我大魏有薑大將軍父女如此的忠臣良將,實是社稷之福!」

太皇太妃贊她話說得好。餘下眾人望著女將軍,也紛紛笑著頷首,一時譽聲不絕,和氣一團。

薑含元施禮,「承太皇太妃與賢王妃謬贊,不敢當。」說完轉向蘭太後。

蘭太後態度很是親熱,也敘了句場麵話,「皇帝尚未親政,登基以來,一切全賴靠攝政王佐理。今日起,除多一親長,更添一良師。王妃乃我朝將軍,日後皇帝弓馬武事,若也能得王妃指教,豈非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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