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少帝束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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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在皇宮宏偉的宣政殿內,舉行了一場已停罷長達數月的朝會。

殿外依舊雨雪不絕,陣陣寒風不時地掠過大殿, 憑添了幾分陰冷之感,但殿內的氣氛, 卻頗為融洽。久未露麵的少帝今日龍袍著身,精神奕奕, 看起來已完全脫離病狀。前些時候一直奔波在外的攝政王列位在少帝之下,身影如磐。百官則身穿朝服,雙手抱圭, 各歸各位, 朝會始,在攝政王的引領下, 齊齊朝著座上的少帝行麵君叩拜禮, 山呼萬歲。

一切看起來和從前完全沒有什麼兩樣。不但如此, 少帝病體痊愈,攝政王督戰歸來,朝廷在北境八部的用兵也取得了大捷。此戰不但挫敗北狄, 東北得到了安寧,朝廷威名更是得以大揚。朝會當中, 鴻臚寺奏報,明年元旦的朝會,迄今已有包括匹播、交州、林邑等在內的十幾個來自西南的藩國陸續傳信, 意欲參與明年元旦朝會, 拜賀大魏皇帝。他們的使團已經上路。再加上西關的屬國, 數量將創下明帝一朝以來的之最。

元旦的大朝會是一年當中最為隆重的一場朝會,開啟新年, 意義非凡。鴻臚寺的消息令百官倍感振奮,紛紛上言,恭賀皇帝。

少帝麵帶笑意受賀辭後,望向立在百官中的禦史中丞,開口,命他將昨夜的奏報再講一遍。禦史中丞出列,依言而行。沒等他說完,殿內方才的喜慶氣氛盪然無存。

今早五更百官聚集在殿外等候上朝的時候,這個消息便就傳開了。徐範位列六部首官之一,地位顯赫,今早竟也沒有現身。一切都表明,此事是真。此刻,見少帝笑容消失,攝政王麵容平靜如水,下麵誰人膽敢接話,紛紛低頭。

攝政王緩步上前,朝座上的少帝下拜:「臣犯下死罪。請陛下降罪,臣甘心領受。 」

大殿內陷入一片死寂,卻見少帝猛地從位上站了起來,快步走下階陛,彎月要,親手將他扶起,大聲說道:「與攝政王何乾!攝政王為朕披肝瀝膽,可粉身碎骨,朕雖無知,卻也全部看在眼裡,留在心中!「他發狠握拳,用力地重重叩了兩下自己的月匈膛,發出咚咚的響聲,「可恨的,是那些包藏奸心,意圖離間,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他厲聲說完,轉向大理寺卿:「徐範兒婿妄論至此地步,如何論罪?」

大理寺卿慌忙出列下拜:「此為大不敬,死罪,按律當斬。」

少帝目露凶光,殺氣騰騰。他沒有立刻說話,目光慢慢地掠過百官的臉。

又一陣寒風侵入大殿。百官隻覺後頸汗毛倒豎,颼意逼人。

徐範平日行事有度,聲望素著,朝中自然有不少的交遊。當中那些和他交好的大臣,此刻更是人人自危,冷汗暗流。

大殿內的銅漏和往常一樣徐徐滴水。然而殿內的時間,慢得卻仿佛置人於燒紅的烙鐵之上,銅漏每滴下一滴水,都猶如已煎熬許久。

正難捱,方才一直默不作聲的賢王忽然出列,奏說徐範此刻就在殿外候罪,何妨著他入殿,聽其訴辯。

賢王既開了口,少帝自然遵從。隻見徐範倉皇入內,匍匐跪地,說兒婿係酒醉失言,酒醒之後痛悔萬分,已是知罪。又攬罪在身,說願意以己代罪,以平皇帝與攝政王之怒。

他聲淚俱下,用力地叩首,俄而,額麵便皮開肉綻,染滿了血。情狀之狼狽,哪裡還有半分平日的持重模樣。

少帝盯著徐範瞧了良久,轉向賢王:「皇伯祖意下如何? 」

賢王再次出列道:「徐範兒孫酒醉口誤,犯下大不敬的死罪,原該以刑正法。但徐範平日兢業守職,於朝廷有功。本朝高祖登基之初,也曾有言,以仁立政。陛下雖仍年少,但卻天縱英才,此事,陛下想必自己早有決斷,老臣不敢置喙。」

少帝望了眼還匍匐在階陛之下的徐範,冷冷道:「本是不赦之死罪,但賢王既為你求了情,便念在你往日忠心可嘉的份上,免你兒婿死罪,二人各杖五十,徒刑流放三千裡。你身為長輩,管教失當,負連帶之罪,褫奪衣冠,削職外放!」

他話音落下,徐範再次痛哭流涕,這回卻是出於不敢置信的狂喜之由,叩首泣道:「罪臣多謝陛下恩典!罪臣到了地方,必竭盡全力造福鄉裡,以謝陛下的再造之恩!」

至此,百官當中,自有些人暗中失望不已,但也有不少人,那方才大變的麵色,這才慢慢恢復了過來——須知徐範兒婿酒後惹禍的那些妄言,並非個例。今日站在殿內的一些人,此前在極度失望之下,心裡或多或少,也曾想過。今日這二人若因此而遭受極刑,餘下不免感同身受,便如刀子落在自己的頭上。

自然了,殿內百官不管心中作何念頭,此刻全部俯伏下跪,齊贊皇帝英明。

少帝又怒斥那個告密的徐家奴仆禍心可誅,罪不可赦,命鞭屍五百,斬首棄屍荒野。不但如此,其九族之人全部連罪,一律流放化外,以儆效尤。

朝會最後在大臣們的齊聲頌揚聲中結束。束戩才返回禦書房,第一時間獲悉消息的蘭太後就尋了過來,屏退人道:「陛下,徐範一家大逆不道,你怎如此輕易放過?你以為隻有他一家人有如此的想法?母後告訴你,你出宮的這段時日,朝臣當中,不知有多少人都和他們一樣!這是陛下你立威的好機會!這些人的眼裡隻有那個人!陛下你今日不用極刑,隻會讓那些人更加膽大,以為陛下被他拿捏在了手上,認定陛下你懼怕他。這是你的禍患!更不用說,陛下你竟如此處置那個奴仆!如此下去,將來他若有了不軌之舉,朝堂上下,全是他的一言之堂,誰人膽敢為陛下發聲,為陛下做事?」

「陛下你被他蒙蔽過深。你今日原本應當殺一儆百!那些都是他的人!你放過了,他們也不會感激你,隻會去感激那個人!你……你太糊塗了……」

蘭太後說到最後,聲音微微發抖,顯是怒極。

束戩一直埋頭翻閱著案前的奏折,這時抬起眼,冷冷地道:「怎的,太後你是要再打朕一巴掌不成? 」

蘭太後噎了一下。

「還有,我倒是不懂了,你給朕說清楚,你口口聲聲說的那個『他『,到底何人?」

蘭太後見兒子的目光咄咄逼人,遲疑了下,臉上擠出一絲笑意,放低聲音:「陛下你知道的,還需母後說嗎?如今朝堂人心向他,大臣十有七八,都是他的心腹,聽他號令。陛下你再刻苦,他們也是視而不見,難道陛下你沒有覺察?還有,倘若不是他利用先帝和陛下對他的信賴,刻意引導,會有今日如此的局麵? 」

「太後!」

束戩陡然變色,怒喝一聲,拍案而起,將手中正在看的奏折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一個後宮裡的婦人,何時起,對朝堂竟也了如指掌?朕都不知道的事,要你替我指出?」他盯著蘭太後,「莫非你的背後另有高人?不如叫他出來,和朕直說,豈不更好?」

蘭太後一驚,連聲否認。

束戩微喘了幾口氣,待月匈中方才被勾出的怒意平息了些,冷冷道:「太後請回宮吧,兒子早晚自會問安。此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今日起,莫再叫我在此看到你!」

蘭太後望著兒子那張異常冷漠的臉,一種自己再也無法把握的感覺,從心頭湧了出來。

他這一趟出宮,回來之後,便如同換了一個人。她為了討好兒子,不但絕口不提立後之事,還將起先那個被她調走的宮女也送了回來,還給他。她以為她已經修補好了母子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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