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 118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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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含元沒有和眾人一道留在雁門待命。她也無意再入長安。此生此世,不再回顧。

她隻在雁門停留了一夜,審閱完功臣名錄之後,第二天,在邊城歡慶的氣氛尚未消盡之時,便帶著父親遺骨,踏上了去往雲落的路。

她盼將父親早日送到母親身邊,好叫他二人朝朝暮暮,再不分離。

從前戰事未完,此事隻能擱置,現在終於能夠成行了。

父親臨走前的擔心是多餘的。薑含元知道,母親不會怪他的。她怎麼可能會怪他。這些年,母親一定也很寂寞了,如今有父親相伴,對此,自己應該感到欣慰才是。

她命樊敬楊虎等人不必送,各守其位,自己悄然出城,隻帶了一小隊的親衛,踏上了去往雲落的路。

傍晚時分,她將西陘大營也拋在了身後,欲夜行趕路。當騎著馬,經過一段小道,忽然,她慢慢地緩住馬蹄,在馬背上停坐片刻,最後回首,望向了身後的遠處。

斜陽鋪野,金光漫天,是雁門深秋時節的再普通不過的一道黃昏之景。

同行的親衛不知她為何突然停馬在此回首凝望,本以為她是想起有事還沒交待完,在回望西陘大營,但循她的目光追望,那盡頭之處,又非西陘,而是東北之向,那裡,群山渺遠,晚霞如煙。

「將軍可還有事?」

親衛出聲發問,見她目光凝然,仿佛沒有聽到,便繼續等在道上。

「今日不走了,你們自行過夜,不必等我。」

忽然,她如此輕聲道了一句,隨即轉過馬頭,朝著方才凝望的那個方向疾馳而去,很快,身影消失在了夕照之中。

薑含元獨自騎馬,沿著記憶裡的這條她十三歲後便再也沒有走過的小道,曲曲折折,行了一夜,終於,在天快亮的黎明前夕,抵達靈丘。

她劈開了那條被荒草徹底湮沒的野徑,站在了昔日那少年曾立過的土台之上,環顧四周。

雜木蕭瑟,荒草萋萋,古之王陵,今日狐洞。一切都是似曾相識,然而四顧,再無旁人,唯有自己,還有身邊一把沉默無言的寶刀。

她定定地立了片刻,從月要間拔刀,久久凝望。

一陣秋風掠過,身後傳來一道低微的瑟瑟之聲,仿若有人踏著腳步正在走來。她的心一跳,猛地回頭,卻見是隻野狐,自打在土台下一個洞口裡飛掠而出,躥過枯草。

伴著這小畜遠去,耳畔方才傳來的雜聲也消失了。

沒有人,更不是腳步聲。

一顆眼淚,倏然從她的臉龐上滑落了下來。

她至今仍是不願意相信,他就那樣消失。

昔日的那個少年,他是再也不可能來此赴約了。

但是那又如何。待將父親送到母親身邊,她便回去,繼續找他,等待他來赴約。餘生多長,她便等他多久。

她微微仰麵,凝視著頭頂那片曾在她的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明好的秋日晨空,止著自己的眼淚。

又一陣冷颯晨風掠過,方才那瑟瑟之聲再起,若又有人,正從她的身後踏行而來。

這次她未再回頭了,待眼底風乾,淚意消去,低下頭,慢慢收起刀,轉身,邁步待要歸去,抬頭之時,目光定住。

秋晨霜曉,野地微白,霧若茫紗。

一道人影,踏著荒徑,正從晨曦之中朝她漸漸走來,越走越近。

那是一個男子,身影微帶蹣跚,步伐仿佛吃力,卻又邁得很大,似帶著焦急和不安。正大步走來,忽然望見了立在野道盡頭的她,身影一頓,立在原地。

薑含元和對麵來的這男子彼此靜靜凝望對方,四目相對。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為是幻覺。怎可能在這裡真的叫她等到了她相約的人。起初她甚至還閉了閉目。再次慢慢睜開眼睛,那人還在。

不是幻影。是真的。

他來了。

薑含元驚叫一聲,不顧一切地沖到了他的麵前,撲了過去。

「束慎徽?你沒有死?你還活著!」

當她撲到他身上的時候,方驚覺他是何等的消瘦和虛弱,竟被她撲得站立不穩,但她也是無法收勢了,和他一起倒了下去。

他倒在了野徑之上,卻笑了起來,抬起手,輕輕握住她的臂,阻止了她想扶起他的動作。

薑含元看見他的雙眸倒映著頭頂的晨空,還有她的麵容。

「是我,我沒有死。我還活著。昨日我追你到了雁門,他們說你已經走了,我再去追你,在從前我曾碰到過你的地方,遇見了你的隨行。他們告訴我,你在傍晚時突然離開,不知去了何地。我便想著,你應是來了這裡。」

「說好的,你會來這裡等他。」他慢慢地說道。

霧水已再次彌漫了薑含元的雙眼。

「我替當年的安樂王來赴約了。」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

「他還托我,見麵問你一聲,將來如若你又遇到了他,不知是否還願意,替他再帶一次路?」

最後,他凝視著她的眼眸,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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