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你的世界 world.6 靈魂之歸所(1 / 2)
1
啪啦,啪啦。
四分五裂的天花板的碎片落在了地板上。
牆壁已經崩壞到看不出原有的樣子。地麵上則遍布著大小不一的龜裂。
盡管如此——
耀眼的大聖堂也仍在宛如冬日的湖畔一般一點一點的恢復寧靜。
「凜奈,沒事吧。」
「…………嗯,沒事。就算有些勉強自己過頭了……但隻要不走路的話就沒事……」
「你這可不叫沒事啊。」
讓倒在地上的凜奈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凱緩緩地站了起來。
力量使用過度的凜奈已經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那個光輝閃耀的身姿,大概就和孔雀開屏一般,是個有著諸多限製的形態。
「……凱。」
「嗯?」
「凱你沒事嗎?」
被少女翡翠色的雙眸看著的凱,一臉認真的把頭轉了過來。
「老實說,光是站著都覺得難受。」
「我也一樣啊。」
盤腿坐著的蕾蕾。
在她旁邊,是以單膝跪坐的主天阿爾弗雷亞。
「嗬,真不像樣啊蠻神族。」
夢魔女王發出一聲嗤笑。可她自己也在用手扶著牆,以此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想必她也已經相當的疲勞了。
冥帝凡妮莎也一樣。
雙目緊閉的她正集中力量治愈著自己受到詛咒的雙手。
而在大聖堂裡側——
「掉進那個巨大塌陷crater裡的女神那家夥,她的氣味消失了。」
『她死了?』
「誰知道呢。六元鏡光。要不你去那個塌陷crater裡看看?」
『待會再去。現在鏡光累了。』
盯著塌陷crater形成的大洞,牙皇與六元鏡光也就近找了塊瓦礫當作椅子坐了下來。
……那二人也。
……像是對吵嘴都感到吃力了一樣。
之前眾人經歷的正是這般激烈的死鬥。
化為切除器官的女神阿絲拉索拉卡的力量,幾乎可以與五種族全部的力量與智慧匹敵。
同一時間。
環視著這個空間的凱,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感覺。
……說不定。
……女神阿絲拉索拉卡她根本沒有封印四種族的必要吧?
以她的力量足以將四種族一個個全部殺光。
但是,她沒有這麼做。
而是選擇了需要花費更多時間的「封印」。如果她真的憎恨五種族我們的話,為何要用這麼溫丶和丶的手段呢。
……那麼阿絲拉索拉卡。
……你果然……。
另一邊。
『啊對了。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害得鏡光不知不覺的都忘了。』
六元鏡光站了起來。
轉頭看向自己凱。
『鏡光要確認一下,世界輪回怎麼樣了?』
「……這個。」
麵對聖靈族的提問,凱和凜奈互相看著對方。
而凜奈隻是默默的把頭轉了過去。
——我不知道。
大聖堂逐漸被寂靜所支配。
在場沒有一個人能給六元鏡光一個答案。
「但是……」
支撐著凜奈的肩膀,凱用力的說道。
為了將自己的聲音傳達給在場的所有人。
「女神阿絲拉索拉卡的力量應該已經耗盡了。我不覺得她還有能維持世界輪回的力量。」
希望世界輪回已經中斷了。
因為除了這麼期待以外,眾人已經沒有還能做的事了。
「總之大家,先出去吧。這個墓地也要——」
"我從來沒說過,世界輪回是我發動的。"
嘎啦啦……
小石塊的跳動。
俯視著黑暗的塌陷crater處的牙皇飛快的跳了起來。
「真讓人吃驚,居然還活著嗎。」
『……不。如你們所說。我已經沒有任何的力量了。』
從黑暗的大洞的底部,異形的女神爬了上來。
和人類一般大小的身形,幾乎與凜奈一樣。最多高出了幾厘米吧。
力量已經耗盡了——
這大概是她的真話。
與她戰鬥時的宛如心髒被捏緊般的壓迫感也消失了。
『我就算一直待在塌陷crater的地底也沒什麼,可最後……凱,你還是搞錯了一點啊。好好想想我說的話。』
「……你指什麼。」
『以前我說過,我的目的是發動世界輪回,這個計劃的元凶也是我。可同時我也說過「就連我也無法阻止世界輪回」』
女神用手擦拭著自己的額頭。
看著沾在手上的自己的體液,她繼續說道。
『我隻要能爭取時間就好了。』
「真讓人火大啊。」
眼神中帶著危險的牙皇跳到瓦礫之上。
以銳利的氣勢,她再一次開口了。
「要是世界輪回的發動者是別人。也就是說在這個計劃裡,還有比丶你丶更丶高丶位丶的丶人丶存丶在丶。那麼,別躲躲藏藏了現在立刻現身吧?」
『————』
背對著眾人的女神阿絲拉索拉卡沉默著沒有回答。
而作為代替。
『凜奈。』
「……」
突然被喊到名字,凜奈的全身輕輕一顫。
『凜奈,在這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唉?」
『我說如果。如果真有世界輪回停止的未來的話。你想和誰在一起做什麼生活下去呢。』
「…………唉。唉……,你,你什麼意思啦!」
『我在想你該不會,想一輩子和那個人類一起生活下去吧。就這個意思。』
女神阿絲拉索拉卡伸出了手指。
指向支撐著凜奈肩膀的自己凱,然後她繼續說道。
『那是不可能的。』
用充滿著憐憫的聲音。
『站在你身邊的凱是人類。就算現在他能站在你身邊,可總有一天他會擁有人類的家庭,選擇回歸人類的社會裡去吧。你丶的丶容丶身丶之丶處丶根丶本丶就丶不丶存丶在丶。』
「……這……這是……」
『你沒注意到嗎?還是說其實你是知道的,但隻是想想就覺得害怕所以放棄思考了?』
女神阿絲拉索拉卡嘆了口氣。
『我就是這樣的。我以外的世界種們也是這樣的。大家都沒有容身之處。』
啪嗒啪嗒。
用下半身沾滿了鮮血的蛇尾,女神緩緩的走了過來。
『所以凜奈。消失才是你的幸福。現在的你隻會擁有和我們一樣的未來。不被五種族中的任何一族所接受,一邊詛咒著自己的命運,一邊變成切除器官。』
「不,不是的!這種事情……因為,因為我……!」
『世界種我們在出生時就注定了之後的悲慘結局。被世界拒絕,恐懼的你,最後也會和我一樣,甚至變得比我更加悲慘吧。』
「凜奈不會變成這樣的。」
凱鬆開了扶著凜奈肩膀的手。
像是要遮住不斷說話的女神阿絲拉索拉卡的話音一般,他一人向前走去。
「我期待的不是這樣的世界。女神阿絲拉索拉卡,你應該也看見了。精靈和夢魔為了幫助凜奈而拚上性命的那一瞬間。」
『那不過是一時的感情而已。』
「這不是十足的進步了嗎!在你的時代恐怕就連這也沒發生過吧!」
『…………』
「我的將來?社會?我怎麼會知道這種東西。我可是在剛剛和你的戰鬥中差點死掉的人啊。未來現在才要開始不是嗎!」
對著不斷走近的女神阿絲拉索拉卡——
凱再次踏出一步。
「女神阿絲拉索拉卡,你和其他的世界種因為痛苦而放棄了,這也許是事實。可你別把凜奈也一起卷進來。」
『你還打算做她的保護者啊。還是說因為凜奈很可愛呢?』
女神阿絲拉索拉卡展開了雙手。
像是在說好好看看我這扭曲的身體一般。
『站在你麵前的凜奈她,是和我一樣的怪物。是和人類你不相容的怪物。』
「我,從來沒這麼想過凜奈她。」
『!!』
女神阿絲拉索拉卡的表情突然變了。
『————閉嘴!』
女神扇出一記耳光。
即使衰弱不堪,可女神的力量依舊足以與幻獸族匹敵。被這一耳光打中的凱連受身也做不到,直直的倒在了大聖堂的地板上。
「凱!?」
準備跑向凱身邊的凜奈摒住了呼吸。
因為她看見了。
咬著牙的女神阿絲拉索拉卡的雙唇間,發出小小哭泣聲的瞬間。
『……你在……在說什麼沒心沒肺的話……』
哭泣。
世上最悲慘的異形化的切除器官的眼中,一滴又一滴的眼淚溢出她的眼眶順著臉頰滑下滴
落在地。
『……這種……隻有嘴上的溫柔我才不需要……給予我們這麼一絲微小的希望,你知道我們到底被背叛了多少次了嗎!』
牙皇,六元鏡光,冥帝和主天——
看到麵前女神哭著叫喊的樣子,四英雄們卻沒有一人開口接話。
因為。
悲傷的女神阿絲拉索拉卡的話語,完全是向倒在地上的少年一人所說的。
『我已經厭了!人類也好惡魔也好蠻神族也好幻獸族聖靈族也好,沒有一人願意接納世界種我們。你也是吧!隻是為了借助凜奈的力量打倒我而已。你————……』
「你還不明白嗎。」
望著俯視著自己的女神阿絲拉索拉卡,凱站了起來。
用手拂去嘴角的血跡。
……現在也是。阿絲拉索拉卡並沒有全力攻擊我。
……攻擊我並不是她的目的。
這麼做,隻是因為她不知道要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
就像是剛出生的小貓一般,隻會用前爪去抓自己的父母來表達自己的感情。
「阿絲拉索拉卡。」
所以凱才要告訴他。
告訴女神阿絲拉索拉卡自己都沒能注意到的「真正無法實現的事」。
「你——」
『別,別過來!』
女神阿絲拉索拉卡單手伸出。
法力的光芒在她手上凝聚,那是蘊含著無比強力的殺意的光芒。
『凱,就算你說的再怎麼好聽,我也不會信你的。我不想聽你說話。要是你再過來的話……我就殺了你。』
「…………」
『我是認真的!你要是再過來的話————』
凱抓住了女神阿絲拉索拉卡伸出的左手,用力的把她朝自己這邊拉來。而因為凱的力量,女神原本的姿勢崩潰了——
少年凱,接住了要摔倒的異形的女神阿絲拉索拉卡,把她抱入了自己的懷中。
將手伸向她的背後,連同已經萎縮的天魔之翼一起,凱緊緊的抱住了女神阿絲拉索拉卡。
『…………唉?』
毫無疑問。
阿絲拉索拉卡並沒有理解凱在對自己做什麼。
因為她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過「被誰抱在懷中」的經驗。
被緊緊抱住的女神阿絲拉索拉卡大睜著雙眸,嘴唇輕顫。
『你在……做什麼……』
「你說過吧。會好好『愛我們』的。其實是要反過來才對吧。」
"我會好好愛你們的。"
事實恰恰相反。
真正的——
需要被愛的是自己阿絲拉索拉卡才對。
"我愛著這個世上的一切。"
"所以也請好好愛我。不要嫌棄我這個樣子。拜托你們,拜托你們……"
可她並沒有這麼說出口。
因為她阿絲拉索拉卡已經放棄了,認為世界種就該承受這樣的命運。
『…………』
女神阿絲拉索拉卡咬著嘴唇。
像是在拚命忍耐著什麼似的。
『……你真是笨蛋啊……要是我,就這麼抱著你自爆的話,你該怎麼辦呢……』
「就像這樣啊。」
『唉?』
「就像剛才你說的。其實世界並沒有否定你。隻是你自己害怕被人接納。」
世界種自己不可能被人接受。
這麼認為的她,已經放棄了。
「我說的不對嗎?」
『……你說的一陣見血。』
女神阿絲拉索拉卡露出了微笑。
用微不足道的力量,女神推開了凱的手——
失去了支撐點的異形的女神仰麵倒在了地上。
『是我輸了。對吧凜奈?』
「!?」
『凜奈……你……真狡猾……讓我都要嫉妒你了。』
倒下的她看向了同為世界種的少女。
我要嫉妒你了。
可即使嘴上這麼說,女神阿絲拉索拉卡的臉上仍帶著過去不曾有過的安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