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前世·宋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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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靈堂裡的宋淮仍有些不清醒。

懦夫,混賬,畜生,寡廉鮮恥,下賤骯髒,忤逆不孝……他腦袋發懵,找不到最恰當的詞來形容自己。

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呢?

明知道不該與那個人在一塊的,明明應該在最開始就把心剜出來,剃乾淨與他有關的血肉,明明應該追隨父親的腳步,擔負起屬於宋家人的責任,做令父親母親驕傲的定北侯世子……

為何偏偏……要選哪個人呢?

自責就像是那可毀千裡之堤的蟻穴,隻要開了一個口,就會無孔不入地擴散,入侵,將五髒六腑蛀空,所有信念轟然倒塌,靈魂上密密麻麻盡是蟲洞……

他隻剩一副軀殼。

父親提劍要砍他的時候,他竟有些快意,斬了這具骯髒無比的軀殼吧,讓它和它的靈魂一塊永墮地獄,受油烹火烤的懲罰。

他是不能被饒恕的,不配被饒恕的。

哪怕將來在陰曹地府遇見母親的芳魂,他也不配上前靠近,不配祈求原諒,甚至不配留駐視線。

他太髒了,從靈魂到軀殼,每一寸肌膚……

曾經多麼炙熱地與那人擁抱親口勿,如今也就有多麼骯髒。

骯髒的不是那個人,是他自己。他品性自私卑劣懦弱,耽於情愛而心存僥幸,既不敢光明正大將愛慕宣之於口,卻又要纏在那人身邊貪婪索取,分明想要熱烈而轟動的愛,卻又偷偷扌莫扌莫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直至猝不及防地被人拆穿——

他忘不了母親推門而入,看見他與齊瑄抱在一處時,臉上驚駭的表情。

幼時與母親相依為命,流言蜚語不曾斷絕,他原本應該是那個最懂得母親心中的芥蒂,最體貼母親的難處,最心疼母親隱忍付出的人。

可偏偏,他做著最傷害母親的事。

齊瑄替他握住了父親的劍刃,他看見他的手在流血,卻依然擋在自己身前。

你為何這麼好呢?

如果你不曾待我那麼好,我肯定……早就將你從心尖拔除了。

那便不會越陷越深地癡纏,不會越來越渴望光明正大的與你站在一塊,不會到如今,仍是感激你的維護,心疼你的傷處。

齊瑄看過來的時候,他垂下了頭,不敢看他。齊瑄將手懸在他頭頂,想要扌莫他的發的時候,他扭頭躲開了,速度之快,連半點猶豫和停頓都不曾有。

宮裡傳召齊瑄。

若是陛下也得知了此事……宋淮已經可以料想對方要麵臨的局麵。

他會被要求在江山和他之間選一個嗎?

他會怎麼選?

宋淮顧不上了,無論他怎麼選,他們倆之間也再無可能。

他把頸上的玉兔墜子拽了下來,想還給齊瑄,告訴他,從此一別兩寬,見麵不識。

可他的胳膊一直在發抖,手掌卻用力的攥緊了玉兔墜子。

齊瑄說那玉兔就是他……是他的。

將直到始終候在他身邊等他開口說話的齊瑄被太監催促著離開,他也沒能舍得將玉兔墜子還給他。

這算什麼呢?

還到齊瑄手中,是被退還的信物;而留在他手中,不過是他自私卑劣的證據。

齊瑄沒有再來過,聽說陛下病重,他走不開。

定北侯府搭起了靈堂,宋淮跪在這裡,整整三天三夜。

吊唁的賓客不知他便是將生身母親活活氣死的罪魁禍首,還上前來安慰他。他隻能咬著牙,無聲落淚。

父親同樣強撐著替母親主持喪事,不曾多看他一眼。自從拔劍那一聲嘶吼過後,父親至今不曾對他開過口。

「來人!」父親忽然走過來站定在他麵前,啞著喉,命令道:「請家法。」

宋淮的眸子輕輕顫了顫,紅腫的眼睛乾澀酸痛,已經有些睜不開了,努力睜了睜,才發現已經又是夜裡了,馬上就第四天了。

「侯爺?」管家不明所以,試探著詢問。

宋淮和齊瑄是在齊瑄的別莊被發現的,有人給定北侯夫婦引路。

而府中的下人隻知道侯夫人在外頭忽然昏倒,被侯爺和世子爺送了回來,可請來的大夫和太醫都道侯夫人原本就有心疾,如今突發心梗,已回天乏術……

至於宣王為何一道回來,侯爺為何拔劍指向世子爺,他們一概不知。

「請家法!」宋驍又重復了一遍,他的嗓音不再洪亮而渾厚,聽起來竟像是虛張聲勢、氣急敗壞地嘶吼。

管家被宋驍嚇了一跳,忙不迭應了。

宋淮終於微微抬了抬眼,看向站在麵前的父親,父親轉開了臉,不與他對視。

宋家是有家法的,一根三指寬的藤條,但宋淮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罰,隻在北疆的時候,見過一回堂叔拿藤條教訓堂兄。

自幼聽話懂事的他,終於讓主家動了一回家法。

「啪!」

「啪!」

「啪——」

藤條一下一下抽在宋淮背上,宋驍近乎用了十成力,宋淮卻咬著牙,一聲不吭。

他沒有資格呼痛的,他甚至盼著,就這樣把他活活打死,那他心裡就能好過些了。

宋驍始終不與他說話,隻緊著手上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抽到第六下,宋淮的後背就見血了。

或許更早,因為這會兒血跡已經滲透幾層冬衣,染紅了最外邊穿的孝服。

「侯爺……」管家在一旁,哽咽著,試圖勸阻。

但宋驍絲毫沒有減緩動作,更重更響的抽打聲落在宋淮的後背。

宋淮沒有數到底挨了多少下,他隻記得自己身子顫抖著,從原本凍僵的麻木,變為劇痛後的失感。他有些跪不住了,背脊越來越彎……

又一下,宋淮被抽得撲到了地上,藤條斷裂,飛濺出去,砸在柱子上,抽打聲驟停,靈堂裡剎那間歸於寂靜,隻餘宋驍粗重的喘息聲。

「帶下去。」宋驍咬牙道。

管家連忙喚人上前,將宋淮抱起來。

他的後背一片血跡,裡衣已經與綻開的皮肉黏在一處,四肢早已沒有知覺,也無法動彈,任由下人將他抬了下去,可閉上眼的前一刻,他看見父親跌坐在地上,握著那半截藤條,靠著母親的棺木,淚眼滂沱。

宋淮忽然明白了,父親或許隻是想叫他別再跪著了。

宋淮是第二日傍晚醒的,他撐著身子要起來,去給母親守靈,可管家卻勸他,抬著他去給母親守靈也可,但他傷勢若是始終不見好,出殯那天,誰來給母親抬棺?

於是他強忍著淚意,用了飯食和湯藥。

這才是父親的意圖,與其讓他不吃不喝、半死不活地在靈前跪著,不如打他一頓,讓他臥床不起。

下葬那日,齊瑄竟然來了。

他似乎也憔悴了許多,走上前,像是想與跪在母親墓前的他說說話。父親攔在了他身前。

父親說:「王爺,請自重,莫糾纏我兒。」

宋淮的身子微微一顫,他再一次自私、卑鄙又怯懦的逃避,躲在父親身後,拒絕了齊瑄的靠近。

那玉兔墜子已經被他鎖進了匣子,仍是狠不下心還給他,卻再也沒有臉戴在身上。

齊瑄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沒有再靠近。

從此一別兩寬,見麵不識。

北狄大王子潛逃,北狄大軍再次進犯邊境,宋淮隨著父親趕赴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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