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宋驍(1 / 2)
少年的宋驍不知道,對一個人心軟,會這般傷筋動骨。
他與殿下自幼相識,卻好像從來沒認識過他。
他知道殿下聰慧,果決,能謀善斷,卻不知他狡詐,狠辣,機關算盡。
就如他從未想過殿下會喜歡他。
他知道殿下英俊,風流,霞姿月韻,卻不知他妖冶,誨淫,惑人魅心。
就如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喜歡他。
他不討厭殿下,甚至仰慕他的風姿,將他引為知己。他一直以為自己會為殿下守江山,做他的忠臣良將。
可殿下說喜歡他,哀求他試一試,甚至願意雌伏於他……
心軟,感動,或者再算上心裡那點道不明的情愫,他接受了殿下的口勿,默許了殿下的親近,甚至同樣熱烈的回應他……
起與心軟,濃於癡纏,他是當真喜歡過殿下。
所以也真的怨恨過他。
他沒有喜歡過別人,有些認死理,同一個人好,就要好到談婚論嫁,決不始亂終棄。所以無論殿下如何誘惑他,他都不願意做到最後一步。
他就是個癡心卻又蠢笨的毛頭小子,動了與心上人成親的念頭,哪怕殿下隻是想同他「試一試」。
父親對他說,你同殿下斷了吧,陛下要給他選妃了。
宋驍當時愣了許久,問父親,我能去搶親嗎?
父親笑他年幼無知,反問他,若是他自己願意娶呢?他是太子,會棄了皇位選你?
宋驍並不是第一回想這個問題,可在父親麵前,仍是強撐著說,我去問問他。
可當天,齊晗就領了賜婚的聖旨。
他說他要娶妻,要承大統。
宋驍知道,自己被舍棄了。
盡管齊晗說,就算他娶了妃子,仍隻有他一個男人。
簡直荒謬!
「我宋驍自甘與你斷袖,但決不與你背德苟合!」
宋驍狠心與他斷了。那人卻歡歡喜喜納了妾,等著大婚。
宋驍這才意識到,對一人心軟,便等同把刀遞給了對方,刀尖正對著自己的月匈口,對方甚至無需用力,輕輕一推就紮了進去。
於劇痛中醒悟,宋驍知道了他的狡猾,自私,薄情寡義!
把心腸變得比匕首還要硬,就不會痛了。
於是宋驍對齊晗的歉疚視而不見,對齊晗的保證一字不信,對齊晗的糾纏避如蛇蠍。
他分明已有妻有子,為何還要讓他不得安寧?
怪自己不夠聰明、不夠警惕,怪自己拒絕齊晗的糾纏不夠狠、不夠絕,以致自己中了太子妃的算計,成了滿京城的笑話,丟盡定北侯府的臉。
滿京城都在追問他到底與何人斷袖,他不提,齊晗也不敢認。
陛下像是怕他糾纏齊晗,給他賜了婚,讓他迎娶一個素未相識的女子。齊晗竟特意告訴他,那是他為他選的妻子。
他沒想到齊晗能卑劣至此,終於徹底寒了心。
但宋驍不願耽誤那女子,想抗旨拒婚。
母親以死相逼,問他是不是改不好?是不是一輩子都不娶妻?是不是要宋家絕後?
宋驍跪在母親麵前,說他會改。
母親說,那便娶,娶了慢慢改。
於是他娶了柳眉山。
新婚之夜,掀了蓋頭他才第一回見到柳眉山。
新娘子的妝過於艷麗,他隻瞧出長得不賴,尤其看清了她的一雙眼睛——清冷,淡漠。
宋驍對這個無辜地與自己綁在一塊的女子有愧,一時不知如何待她,怕她怨懟不甘,又怕她期待郎情妾意、琴瑟和鳴,怕她想要的,自己都給不了。
宋驍知道她的身世:十歲喪父,生母賀氏是淮安侯的庶女,因姨娘早逝,在淮安侯家並不受寵,又因鬧出新寡改嫁一事,被淮安侯逐出家門,連累被留在淮安侯府的柳眉山也不得外祖一家喜歡,隻有一個舅舅待她還算親善……
宋驍隻能對她道一聲對不住,是我連累了你。
柳眉山沒說話,隻輕輕點了點頭。
宋驍始終不知道,就是他這句自認真誠的道歉,讓柳眉山記住了他未說出口的言下之意:
他們皆是逼不得已,往後將錯就錯地過下去,不談情愛,相敬如冰。
成婚前,母親怕宋驍不肯圓房,特意千叮嚀萬囑咐,若是不圓房,旁人會以為新婦不得夫君喜歡。
宋驍雖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卻也不想因為自己疏忽,讓這個已經被自己連累的女子再受委屈。
可他仍是沒做好,隻記得柳眉山臉色很白,表情痛苦,哭了很久。
宋驍不算重欲之人,又以為柳眉山抗拒自己,便在房事上極為克製,以致成婚一年多,柳眉山不曾有孕。
這又讓外頭多了很多流言蜚語,說他不喜女子,不喜新夫人,說柳眉山嫁給他守活寡……
這些宋驍都知道,可他再憤怒,也堵不住悠悠眾口,甚至無從解釋。房中事要如何同人解釋?
柳眉山是個好妻子,侍奉父母盡心盡力,持家理事井井有條,受著不該承受的流言蜚語,卻從來不曾質問他,埋怨他。
她永遠冷清,淡漠,卻把他的一切打理得周到,妥帖。
父親在他成親後不久就回了北疆,次年又因舊傷復發回京休養,宋驍知道她常去陪父親下棋解悶,陪母親談笑,父母親對她贊不絕口,總叮囑他要待她好些。
可宋驍不知道,怎樣才算好?
她不是齊晗,不會因為他的觸碰和親昵就歡喜興奮。他也不願意用這種方式「待她好」。
宋驍學別人對夫人好,給她送首飾、衣服,她隻會很生分地道謝,瞧不出有多喜歡。
至少,眼裡都沒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