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 / 2)
這句話廖維鳴問的突兀,恨不得直接懟到溫夢臉上。語氣卻又是誠懇的,叫人根本沒辦法拒絕。
溫夢一時語塞。
雪花往下卷,簌簌落滿羽絨服。她的嘴張了張又閉上,灌了一肚子風。
廖維鳴等了一小會,見溫夢遲遲沒有回應,於是略帶傷感的開口:「沒事,不願意就算了,不用勉強。」
話都到這個份上了。
「沒有不願意。」溫夢像是要驗證自己說話的可信度一樣,又重復了一遍,「絕對沒有。」
一點星火投進廖維鳴的眼裡,「呼」的爆開,成了燦爛的笑容:「那我們說好了,可不能反悔啊。」
「好。」
「既然成了朋友,從今往後在學校裡,我罩著你了。」
溫夢已經開始後悔了。
廖維鳴這人說話水分太大,簡直比馬蘇裡拉芝士的還要多。甜甜潤潤能拉絲,快要滴答到雪地上了。
興許是懷疑寫在溫夢的臉上,被廖維鳴看出來了。他眼睛輕微的眯起來,鼻梁皺出一道褶:「你是不是不信我?」
像張牙舞爪的貓,撓不著人,嘴裡隻管呼哈的。
「信信信。」溫夢可不想和他掰扯,「你不要生氣。」
「我沒生氣,逗你玩呢。」廖維鳴重新笑起來,淺褐色的眼珠裡溢出溫柔,「快回家吧,天太冷了。」
公交車確實進站了。
溫夢一路小跑上車,112路開著暖風,內外溫差極大,玻璃上蒙著一層霧。她用袖子擦出一小塊透亮,努力往外看。
蒙昧的天光裡,廖維鳴在奔馳車邊上站著,笑眯眯的沖她揮手。
隨著「車輛起步,請扶穩坐好」的聲音響起,公交車一股腦往前開去。男生的身影縮得小小的,漸漸隱匿在漫天的雪中。
怎麼會有人能夠當著對方的麵,直接把心裡話講出來呢?一點不會遲疑,一點不會膽怯。
搖晃的車廂裡,溫夢被擠得歪七扭八,蒸出一鼻尖的汗,十分疑惑。
她不能理解廖維鳴,他和她差的太多了。
***
廖維鳴的本領遠不止於此,溫夢和他接觸多了才發現,有了這位自說自話的新朋友,生活簡直變得異彩紛呈。
廖維鳴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幾乎是踩在學生守則上行走。
比如食堂的飯難吃,他就打電話叫人偷渡肯德基到學校,甚至聚餐的地點還選在了距離打飯窗口最近的那張桌子。
「漢堡你要板燒的還是勁脆的?」廖維鳴側頭詢問溫夢,要真實的履行照顧朋友的承諾。
食堂師傅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囂張的挑釁舉動,拿著餐勺探出頭朝這邊看過來,一臉不耐煩,隨時要趕他們走。
「咱們要不換個地方吧。」溫夢有點緊張,「一會兒該挨訓了。」
廖維鳴才不在乎:「怕什麼,我這是解決民生問題。魯迅都說了,吃飽穿暖才有力氣乾活。」
一口鍋扣在魯迅頭上,人家明明沒有說過。廖維鳴知識點記不清,歪理倒是很多。
溫夢還是猶豫,剛要繼續勸他,坐在一旁的李彥諾說:「沒事。」
這兩個字好像船上壓重的石頭,立刻穩住了晃動的節奏。
溫夢突然覺得踏實了,因為李彥諾說在這裡吃沒事,那肯定就是沒事,她是信任他的。
「那我要板燒雞腿堡吧。」溫夢沒有再提換地方的請求。
不知道為什麼,廖維鳴的聲音有點沉下去了:「哦。」
不過這點沉悶沒有持續太久,他很快恢復了精神,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都決定好了嗎?那我可下單了啊。」
「快點快點。」周圍一圈同學比他還著急,尤其是喬婕和曲哲。
現炸的雞翅拿到手裡還熱著,外酥裡嫩,一口咬下去恨不得滿嘴流油。幾個人吃到把骨頭都吸吮乾淨,誰都顧不上多說什麼。
那天下午的英語周練,溫夢拿了滿分。
卷子出分的一瞬間,她對廖維鳴都有點佩服了。這人雖然看著不靠譜,但偶爾還是有點生活的智慧的。
確實吃好喝好,才能好好乾活。
***
和廖維鳴成為朋友,還有一個溫夢意想不到的好處。那就是天氣不好的時候,她不用再坐公交車。
往常北京是很乾燥的,那一年卻像是被捅破了天窟窿,從夏天到冬天,一路沒完沒了的降水。
放假前的最後一天,又開始下雪了。
銀白的雪花連成一片,鋪天蓋地的傾瀉下來,蓋住路燈和井蓋,讓馬路的分界線都變得模糊。
溫夢才睡醒,睜眼就收到廖維鳴的短信:【今天天不好,咱們一起走。我已經接上老李了,你在路口等我們,五分鍾就到。】
她趕緊爬起來洗漱,收拾好書包火速下樓。等穿著羽絨服跑出來時,那輛熟悉的紅色路虎已經停在小區門口。
車門一拉開,音響的聲浪幾乎刺穿耳膜。
廖維鳴不光擅長畫畫,還熱愛一切藝術,最近特別沉迷重金屬搖滾。
「這是Rammstein的歌,IndustrialMetal的代表作。」他煞有介事的向朋友們介紹起來,「聽到金屬撞擊聲和電腦音效了嗎?有沒有一種鞭撻感?」
溫夢沒聽出鞭撻感。她隻覺得車廂裡轟隆隆直顫,而自己要聾了。
李彥諾明顯和她想法差不多:「小聲一點,頭疼。」
「你倆真是的,缺乏欣賞美的耳朵。」廖維鳴曲高和寡,隻能嘆了口氣,把音量扭小。
光是車在路上走著,一點意思都沒有,溫夢和李彥諾又不愛說話,他決定自己活躍氣氛。
「對了,我昨天看了個笑話。」廖維鳴從副駕駛上回頭,興致勃勃的說,「一個人被蚊子叮醒了,抓了大半宿才把蚊子抓住。正準備就地正法的時候,蚊子求他:別殺我,今天是我的生日——然後你們猜怎麼著?」[1]
沒人接話,也不影響他的發揮。
廖維鳴乾脆繼續往下講:「那個人善心大發,把蚊子放在手心,一邊拍手一邊給蚊子唱生日歌哈哈哈。」
說完不僅自己笑出聲,還要逼迫圍觀群眾也發言:「聽懂掌聲。」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來——其實溫夢沒大聽懂,但還是跟著李彥諾一起捧場的拍了兩下手。
廖維鳴滿意的做了個手勢:「收。」
「你是不是下周要過生日了?」李彥諾倒是從這個笑話中領悟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