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06 一個怪物(1 / 2)
聽到震動聲,蘇遲扌莫到枕邊的手機,順手打開了酒店床頭的小夜燈。
暖橘色的燈光柔和亮起,緊接著就是薑雲夏歡喜的聲音:「姐,你醒啦?」
「……嗯。」
蘇遲揉了揉眼睛,握著手機坐起來,靠在床頭。
她解鎖屏幕,點進去,一看到對方的名字,愣住了。
l的那個朋友……居然回復了她。
蘇遲腦海裡尚且混沌的睡意消散了幾分。
「姐,你這睡得夠久的,現在都九點半了……」薑雲夏不知從哪扌莫出一個蘋果啃,咬得嘎嘣脆,「你晚上還睡得著嗎?」
「還好……」蘇遲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隨口回她,「三點應該可以睡著。」
薑雲夏道:「這麼晚睡啊,我可不陪你熬夜,我現在這個樣子,熬夜要毀容的。」
蘇遲道:「啊……三點不早嗎?」
薑雲夏無力吐槽她。
她又咬了口蘋果:「就你那陰間人作息,三點睡覺確實算早了。」
「我給你重新點個外賣吧,我不敢吃別的東西,點的都是最清淡的蔬菜沙拉,你肯定不愛吃。」薑雲夏扌莫出手機,「姐,你想吃什麼?」
蘇遲不過腦地回答她:「螺螄粉,加辣加臭。」
薑雲夏:「……附近沒有螺螄粉。」
蘇遲:「哦,那臭豆腐也可以。」
「附近也沒有臭豆腐……咦,」薑雲夏又道,「沒有螺螄粉,但是附近有個牛蛙店出了螺螄牛蛙鍋,鍋裡可以加粉,你要吃嗎?」
蘇遲毫不猶豫道:「吃。」
和薑雲夏說了幾句話後,蘇遲的意識終於變得清醒,握著手機,抬起手指打字。
【閃電:她提起過我?】
對麵很快回復。
【l:嗯。】
【l:她說你是個有趣的人。】
有趣……嗎?
蘇遲其實有些記不清當時和l相處的細節了。五年的時光太過久遠,時間可以把一切記憶沖淡。
【閃電:嗯……她也很有才華。】
在她的印象裡,l是真的很厲害。
能夠一針見血地挑出壇友回帖中的漏洞,隻能說明她比壇友擁有更加豐厚的知識儲備。就算某些時代她了解不深,也往往能夠提出非常新奇獨特的觀點。
一想到l年紀輕輕就因為腦癌過世了……蘇遲忍不住又有些難過起來。
【閃電:我能問問她是什麼時候過世的嗎?】
什麼時候過世的……
陸歸遠看著屏幕上這行字,斂在唇邊的笑意漸漸落了下去。
五年前,當他能夠看見和聽見所謂係統的存在之後,他的人生就被打亂了。
那時候的他並沒有這麼強的能力,可以更改和隱瞞自己的位置乾擾係統,也並不能透過屏幕看到背後的攻略者。隻有在當麵見到人時,他才能看到她們頭頂的編號。
不巧,十個出現在他生活裡的女人,九個都帶著這種編號。
因為有係統的幫助,她們可以輕易找到他的位置,然後「不經意」地出現在他麵前。
也就是從那之後,他停用了所有舊的社交賬號,以防這些女人冒名頂替出現。
他實在煩透了。
他不得不拿出本應花費在工作上的精力與這些人鬥智鬥勇,阻止她們完成所謂的攻略任務——
這簡直是浪費生命。
漸漸地,他發現,每當攻略者任務失敗後,他對於係統的控製能力,就會變強。
當他獲得更改定位的能力,他選擇了把當時十五歲的陸星銳帶在身邊。
想起陸星銳,他似乎終於記起還有個弟弟在這裡,抬頭看著這個比他小七歲的弟弟:「真不想要新車?」
陸星銳又翻了個白眼:「誰敢拿你的東西啊!拿了那可是要連皮帶骨頭吐出來的!」
少年翹起二郎腿,破洞牛仔褲敞開一個大口子,掰著手指頭控訴他:「十五歲那年你說給我買匹馬,讓我暑假跟在你身邊學習工作。結果那年暑假三個女的往我身上潑果汁,四個女的在我麵前摔倒,還有一個想強口勿我!多虧小爺我躲得快,不然清白不保!」
「十八歲那年你說讓我出國去陪你,給我買輛車。我一去就險些被人打悶棍,還有女人假惺惺地來營救我。拋媚眼露大腿都是小兒科了,居然還有一個膽大包天的給我下藥,半夜爬上我的床!」
陸星銳字字泣血地控訴他:「我都被你坑得這麼慘了,你竟然還想坑我,你是不是我親哥啊!」
「真是搞不懂你這種一肚子壞水的冷血怪物有什麼好喜歡的……」陸星銳毫不留情地吐槽,「什麼見鬼的深情,她們都被你編出來的白月光故事騙得團團轉,你就是想有一個擋箭牌讓那些女人死心!」
暴躁少年一翻舊賬就剎不住車,劈裡啪啦一籮筐全倒了出來。
等他一口氣全說完,發現陸歸遠壓根沒在意他,還在低頭看著那個破手機。
「哥!」
陸星銳氣道:「我餓了!大老遠過來給你送個手機,你連飯都不給我吃!」
「餓了?」陸歸遠連眼皮也未抬,「想吃什麼自己點,我買單。」
陸星銳無語了:「你讓我來的,難不成你還想讓我買單?」
他拿起桌上的平板開始點菜,而陸歸遠,則收到了蘇遲發來的新消息。
【閃電:不好意思……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不說也行。】
他回復道:
【l:沒關係。】
【l:五年前死的。】
屏幕那頭的蘇遲微張著唇,輕輕地嘆了口氣。
【閃電:剛被診斷腦癌就……離世了嗎?】
不知為什麼,陸歸遠忽然從這句話裡讀出了幾分難過的氣息。
這些年應付著各色攻略者,他說謊話已經成為了習慣。為了保證自己的人生不被係統和攻略者玩弄,他不吝惜於傷害這些攻略者,也絕不會對她們抱有任何同情。
如陸星銳所說,他變成了一個冷血怪物。
他不相信從天而降的善意,不信任每一個靠近他的女人,甚至男人。
係統的存在將他異化成了這樣一個怪物。
他逐漸喪失正常人應該有的情感,徒留一具冰冷而刻薄的軀殼。
然而現在,他的心裡難得升起了一絲愧疚。
輕微的,若有似無從他心上拂過的愧疚。
他動了動手指,在鍵盤上打下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