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1 / 2)
「你殺了我吧。」
不知是齊聿什麼時候在哪一種絕境時說出的一句話,甚至連他對麵的人是丘林清,是高澄,又或是秦觀,是那皇帝,也許其實空無一人,隻不過是他一人的自語——答案她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知曉。
穆遙平平躺著,越想越不是滋味。
身邊齊聿八爪魚一樣盤在她身上,前額抵在她肩窩裡,不時蹭一下。穆遙便知他沒睡著,抬手扌莫一扌莫他前額,好歹是不熱了,「齊聿。」
齊聿一怔,「吵醒你了?」
「你不困是嗎?」
齊聿「嗯」一聲,嘴唇貼在她耳畔,「我怎麼會困呀?我好像睡了一輩子那麼久了。」
「一輩子沒有,五六天還是有的。」穆遙道,「你既是不困,我帶你走廟會去。」
「真的?」
穆遙俯身看他,「趁現時還是初五,齊相趕緊起來動彈一下——再耽擱一時,可就初六了。」
齊聿露出一點愧色,「穆遙,我——」好一時艱難道,「我可能走不了。」
穆遙一滯。便不說吐血的事,這人纏綿燒了四五日,能走動反倒奇了。
「要不還是等下回——」
「你想去嗎?」
齊聿久久抿一抿唇,堅決道,「想。」
「那還等什麼?」穆遙拉他起來,「我帶著你。」
齊聿從不叫侍人近身,穆遙自取了家常衣裳幫他穿好,自己也換過,若不是齊聿臉色著實白得過分,二人一處直如人間一對富貴好鴛鴦。
侍人推著一副木輪椅入內,穆遙給齊聿塞一隻手爐,又添一領貂皮大氅,連著帽子一同戴好。端詳一時,「這下可好走了。」
穆遙掌著淨軍,便不曾長途奔波去紅葉別院,住在中京穆王府。二人在門口乘車,到東禦街口已近子時,街上店鋪十之八九都已上板,隻做宵夜檔口還開著三五家,冬日裡騰騰地冒著熱氣。
穆遙推著齊聿一路漫行,「今日粘不了糖人啦。」
齊聿坐在椅上看不到穆遙,隔一個片時便要回一次頭,「是我不好,定要趕廟會,咱們回去吧。」
「吃餛飩嗎?」
齊聿搖頭,「不要。咱們回——」
「桂花糖藕呢?」
齊聿方知穆遙在尋吃食鋪子,他扭著身子回頭看她,見她完全沒有不高興的意思,便放下心,「餛飩就使得。」
「當真?」
齊聿點頭,他全無胃口,吃什麼於他完全無差。穆遙推著他到檔口,總共五張桌子,鄰桌坐了七八名少年,應是夜遊初歸,圍坐一團吃餛飩,喝燒酒。一邊老板熱火朝天地忙著煮餛飩,燙酒。
他二人裝扮容貌都不俗,引得一群少年齊齊回頭。
穆遙從來是被人看慣了的,隻向老板說一句,「一碗餛飩。」
老板笑道,「姑娘怎不要兩碗?」
「一碗夠了。」穆遙道,「我與他同吃。」
齊聿被一群人圍觀本有些難受,一聽這話如吃定心丸,立時放鬆許多,傾身湊到穆遙身前,「我不想坐輪椅。」
「那又為什麼?」
「看不見你。」齊聿道,「我很難受。」
穆遙撲哧一笑,「你還沒看夠呀?」
「嗯。」齊聿極輕聲道,「我要一直看著你——」
話音未畢,那邊一名黑衣少年將杯子重重一頓,「諸君可知那妲己,原是一隻公狐狸?」
身旁一人道,「李冒,你又在說什麼瞎話?」
「怎麼是我胡說?」李冒道,「我朝庫書考據有雲,女媧遍尋狐族以亡商,狐族一公狐媚色天成,艷壓群芳,命其幻作女相,故爾亡商一族。你們這些人慣不讀書,倒說我胡言。」
旁邊人道,「吃酒,說什麼狐狸?」
「我是有感而發。」李冒道,「聖祖以武立朝,如今中京風氣為一人所壞,滿京少年以白麵細月要為榮,簡直令人痛心。」
穆遙吃過一隻小餛飩,鮮美異常,便往齊聿麵前的碟子裡放一隻,不見他動彈,以為他要餵,另舀一匙餵他。齊聿勉強咬在齒尖,仍然回頭看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