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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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說著話,錦心喝過藥,眼睛便有些睜不開了,蕙心幾人見狀便叫她午睡去,三人相攜離去了。

午睡醒來,文從林鬧著要來找錦心玩,徐姨娘與秦姨娘、梅姨娘出去賞花了,乳母拗不過文從林,便把他抱來了。

這小子如今話說得挺溜了,力氣也愈發大了,在羅漢榻上來回折騰,一會把錦心摞起來用來靠著的軟枕抱在懷裡去蹭錦心,一會把手伸到魚缸裡去抓魚,抓不到又被錦心拍腦袋也不惱,就咧著嘴露出幾顆小奶牙傻笑。

消停一會,小子也不知憋出什麼好主意了,竟然還伸手想把憑幾抬起來。

那憑幾雖然輕巧,卻也隻是相對而言,那可實打實用木頭做的,輕巧是對婄雲、繡巧等人而言,錦心若是手上無力的時候想要拿起來都很要廢些力氣的,文從林在那使了會勁,竟然真的高高舉起了。

錦心一驚,忙叫婄雲把那憑幾奪過來,伸手一拉文從林叫他到自己身邊來,虎著臉道:「阿娘沒教過你不要拿那些沉甸甸的東西,若是一個沒拿住摔了,砸了自己的腳或是砸到旁人了可怎麼好?這東西砸腳一下疼極了,你真是沒被砸過不知道疼!」

錦心虎起臉來文從林也怕,低著頭乖乖聽訓,過一會又悄咪咪地抬頭來看,見錦心瞪他,就沖她討好一笑,近些摟住錦心的脖子,軟聲道:「阿姐不氣啦,林哥兒不怕疼!」

「渾說!」錦心屈指敲了敲他的腦袋:「你又沒被砸過,怎麼知道自己不怕疼?」

文從林眨巴眨巴和徐姨娘、錦心形狀相似的杏仁眼,眼睛水潤潤的顯得格外乖巧,「林哥兒被砸過!」

羅漢榻旁伺候的他的奶娘麵色巨變,文從林渾然不知,繼續道:「阿娘屋裡的匣子,裡頭好多銅錢,給嬤嬤時我沖上去一抱,嬤嬤沒拿住,就我砸到腳上了,可疼了,但林哥兒不怕!」

他一邊說著,一邊昂起頭,挺著小月匈脯十分驕傲的模樣。

奶娘這才鬆了口氣——她還怕是文從林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什麼傷,這事她知道,倒是不擔心。

錦心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抬指重重點了點文從林的額頭,道:「你還不怕?那是因為不夠疼!等以後受了更疼的呢?看有沒有你的哭的。」

等等……錦心麵色忽變,眉心微蹙——她怎麼覺著這句話那麼熟悉,耳邊隱隱響起一道男聲和一道女聲,都是類似的言語,男聲叫她感到很熟悉,女聲更是熟悉,熟悉到……她感覺那個人好像是她自己。

或許是有人對她說過這句話,她也對旁人說過這句話,但究竟是什麼時候呢?

錦心越想越是茫然,好像答案就在心裡,卻怎麼都想不起來,眉頭愈皺愈緊,但奇怪的是,遇到這種事情她心裡本應有些急的,無論多少,總歸會有一些,但她內心深處卻平和安靜,沒有一絲波瀾。

這不正常,這更叫人不敢想象的是,她的內心深處與她的直覺,竟都覺著這種不正常其實正是「正常」的。

這到底是為什麼?

遇到這種問題,錦心知道按照自己的性格是會深究的,但此時此刻,她的內心深處仿佛有另一個人、或者是另一種聲音告訴她:沒這個必要。

正擰眉兀自出著神,錦心忽然發覺有一隻小手貼在她額頭上,抬眼一看,文從林一張白淨可愛的包子臉上都皺出包子褶了,上麵寫滿了焦急,一連聲地在錦心耳邊問:「阿姐,阿姐你怎麼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玩這些重東西了,一定不會砸到腳……阿姐你別生氣了……」

「……我沒和你生氣。」錦心看他如此模樣,不由將方才心中萬般思緒盡數放下,笑著抱了抱文從林,叫他坐在自己身邊,摟著他溫聲道:「阿姐並不是與你生氣,也並不是不叫你以後再不玩那些重物,而是覺得你如今還小,玩那些超出你力量範疇的東西會很容易受傷,等到你以後漸漸大了,便可以玩了。」

「況且——」她貼了貼文從林的額頭,笑眯眯道:「那憑幾姐姐拿起來都費勁呢,我們林哥兒小小年紀就有這樣力氣,等大了習武練刀槍,沒準能當個大將軍呢!」

「好!林哥兒當大將軍!」文從林重重點頭,「到時候給阿姐買好—多好—多糕,比一屋子還多!」

錦心噗嗤一下,笑了,向後頭的暗囊上靠了靠,打趣道:「咱們林哥兒哄姑娘不說做衣裳買胭脂打頭麵,倒說給買糕。哄哄阿姐倒是還成,往後若是哄媳婦,能得著好嗎?」

婄雲瞥了眼屋裡,文從林的奶娘與繡巧出去拿糕點甜湯來,因錦心的屋子不大,小丫頭們素日都在外屋候著服侍,故而這會錦心的話也並無旁人聽到。

這樣也好,主子既然想隻做文四姑娘長大,過平平常常的一生,那就不要叫人覺得主子異於常人甚多了。

她這樣想著,笑了笑,眉眼溫柔地望著榻上邊笑邊捏文從林臉的錦心,又看了眼被姐姐捏的口水直流又不敢吭聲的未來大將軍,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前些替錦心披上搭在一旁的披肩,溫聲道:「這會子有些起風了,姑娘,與哥兒到外間榻上玩吧。」

文從林邊流口水邊瘋狂點頭附和,錦心忍俊不禁,鬆開手揉了兩把又軟又嫩又滑的小臉蛋,鬆口道:「走吧,外間榻上耍去。」

晚晌間用過晚飯,往正院裡請安的時候,文夫人果然說起在懿園為錦心整修屋室之事,又問錦心想要哪裡,錦心就說要漱月堂。

文夫人便明白這是小姐妹幾個早商量好的,登時便忍俊不禁,笑看了蕙心與瀾心一眼:「果然有什麼事是不能叫你們知道的,不然原本十分的驚喜一分都不剩了。」

又對錦心道:「選漱月堂也好,哪裡離你幾個姐姐的居所都近,她們還能顧著你些,若是住的偏遠了,恐怕你阿娘也不放心你搬過去。既然選定了,你便先去細瞧瞧,好生想想都需要些什麼。漱月堂裡也有兩代未曾住人了,想要搬進去住,還得好生修葺一番。正好,趁著功夫,想要什麼,一氣說出來,叫人畫好圖紙,請來梓人們,好生修建。」

瀾心便道:「母親偏心,我們住過去的時候你也沒問想要添些什麼啊。」

「你一挑就挑你二姑母從前住的屋室,你大姐姐住的是你大姑母的屋室,你三妹那裡院落整齊沒有能用工的地方,唯獨漱月堂自修建出來就沒怎麼住過人,空置多年,需要修整,又有修整的餘地。」文夫人還是很講道理的,嗔怪地看了瀾心一眼,徐徐道。

徐姨娘笑道:「真是多謝太太用心了,不然我是萬不敢想在園子裡頭動工的,想著修葺修葺便罷了,住得就好。」

「是要住得,也要住的舒心。」文夫人道:「這段日子金陵城中一直不見安靜,我與老爺商量著,等翰哥兒考完了府試,咱們一家子便搬到京郊的園子裡避暑去,這邊正可以慢慢動工,叫管家看著,咱們回來時早說也是中秋前後了,屆時修的也該差不多了,再添置些東西,等沁兒過了生辰,就可以搬進去了。」

錦心的生辰在臘月裡,徐姨娘粗粗一算,錦心還能在她身邊住上八個月,一時心中說不上是擔憂還是慶幸,當即點點頭應了。

文夫人看著她的模樣,緩聲道:「當日從翰、蕙心與瀾心從我身邊搬出去時,我也是滿心不舍放不下的,不過孩子逐漸大了,總要離開咱們身邊,等往後真正大了,娶的娶、嫁的嫁,才是真正離了咱們身邊呢。等有了自己的小家,生兒育女,離咱們就更遠了。如今這才是第一步,你就傷心得不得了,以後可怎麼辦呢?」

徐姨娘長嘆一聲,眉眼顏色有些落寞,「我又如何不知這個,隻是沁兒打小身子就弱,我把她捧在手心上看著護著,生怕一個不錯眼就病了,用的心思比用在林哥兒身上的還要多十倍!如今她要離了我身邊了,我總是有千萬個不放心。」

「也不遠,姐姐的樂順齋,可是府裡西苑中離懿園最近的院落了,漱月堂離得也近,哪日夜裡想了,就在牆角喊一聲,對麵都能聽到呢。」

秦姨娘笑眯眯地打趣道,梅姨娘也開口寬慰她:「你看看我,未心剛離了我那段日子,我也是時常不安,不過孩子每日早晚請安都是要見的,還常到我屋裡陪我用膳、說話,漸漸的,就感覺除了孩子不在自己身邊住、不日日一處用膳了,旁的也無甚兩樣,還能有些時間分出來自己娛樂娛樂。」

眾人都說著孩子搬離身邊的事,周姨娘一直沉默地聽著,微微垂頭,抬手輕撫自己的小腹——這個孩子,還有五個月就要來到她的身邊了。

或許有一日,她也會有如徐姨娘一般的憂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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