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巨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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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沛饒跟隨著弟子的指引, 悄聲走進常經綸平日處理公務的主殿,微微頷首,聲音放得很輕。

帶領沛饒過來的弟子很快離開, 順帶給他們關上了門。

「你來了?」常經綸剛巧從滿桌公文中抬頭,平時慣常的笑臉此時緊皺著眉頭,也不知碰上了什麼事情。

他起身, 拿起方才正在看的一碟公文, 朝一旁的軟椅走去。

沛饒麵不改色,方才他不經意往師兄的公文上撇了一眼,有個字眼對他來說已經很陌生了,不知幾百年沒再聽過,但他卻仍舊看了一眼便臉色凝重了起來。

那上麵赫然寫著他長大的故鄉——玉溪牙。

但他沒主動問,隻顫著手接過了常經綸遞過來的一杯茶。

他這師兄平時沒有什麼別的愛好, 閒暇時唯愛喝茶,連帶著他們每次過來找他商量什麼的時候都要灌滿一肚子茶才能回去。

仙人海量,喝再多茶也沒什麼,隻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幾百年過去, 他師兄長情, 也從不換個口味, 偏愛這清茶,他們再怎麼隨意, 也著實怕了起來。

沛饒平時脾性不好,三天生一氣一氣生三天, 往日裡尋常弟子見他都得躲著走,更別說他自己座下的弟子,每日戰戰兢兢, 生怕惹得自家師尊哪裡不順意。

要說這九宮日真正算得上天資聰穎的,除了卻舒,便也隻剩下沛饒了。也因此,他在九宮日幾乎能算得上是橫著走,除了掌管九宮日並與他同期並看著他長大的常經綸之外,也沒什麼人還能管得住他。

隻有在常經綸麵前,他才會收起平日裡外露的凶意與不耐,短暫地當個心平氣和的正經一峰之主。

沛饒像是不小心手抖,手裡的茶杯在空中晃了兩下,溢出大半杯茶水出來,隨即他袖口微微一抬,那些水漬又倏地成了水汽,沒幾秒便蒸發了個乾淨。

他收回眼,常經綸卻像是仍被那份公文憂心著,專注著煮茶,竟連這點動靜都沒注意到。

壺中的水沒多久便再次滾開了,常經綸眉頭鬆開,提起壺柄再次給沛饒空盪盪的茶杯倒滿了大半杯。

沛饒:「……」

「師兄有什麼事不妨直說,」他沒去碰那杯茶,實在是不想喝了,「不瞞師兄,方才我不經意,看到了那份公文上麵寫著,玉溪牙。」

「哎,」常經綸發出長長一聲嘆息,他將那份公文放到了桌上,緩慢地推到了沛饒麵前,「我方才入定時,眉心倏地一跳,還跳得厲害,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我沒了心思打坐,不過剛拿出貞命卦來想算算,還沒開封印,監管南方的一名弟子便給我送來了這封公文。」

沛饒聽完適時地打開,看見上麵不過寥寥十幾字,足以看出寫信的主人的匆忙急促。

大意便是南方某地有一人竊別人的天命,在當初激起了一場暴亂,引得天神震怒,降罪於該地,一夜之間,地上多了條百丈寬的巨壑,從與北方的交界處開始,一直蜿蜒而行千餘裡,直接將一個中等級縣分成了兩半。

沛饒一眼掃到最後,果然,這個飛來橫禍的倒黴縣城就是他的故鄉玉溪牙。

「一個私自竊命的凡人而已,為何能引來如此大的天劫?」他合上公文放回常經綸手邊,眉毛緊蹙:「那些飛升的前輩師叔們沒事乾,連這都管了?!」

「瞎說什麼呢!」常經綸低低喝了他一聲。

他尊為九宮日之主,一言一行都牽動著許多,不得不謹慎,因此平日裡沒有多少天上的人盯著他,但這話依舊不能亂說。

「若隻是尋常人家走了邪路的凡人倒也沒有什麼,派去幾人給他列個法陣,念上幾日的清淨咒便也醒了幾分。可是這次這人,是我們仙府前不久剛除了名的一名弟子。」

這名弟子從九宮日出去後,回了自己老家玉溪牙,也不知從哪兒知道了當地一戶顯貴人家的大兒子即將成年。那戶人家行了近百年的善,為善鄉裡,每一片銅錢來路都乾乾淨淨,積福多年,上天長眼,一錘定音,給了這家大兒子改了命。

隻要他日後勤加修煉,不做惡事,五個百年內定能到渡劫。

最後能不能飛升還得看個人造化,可盡管如此,兩個百年到達渡劫境界,除了少部分極有天賦的之外,對於剩下的九九成來說,已經是可望不可及的速度了。

可這個秘密卻不知怎的,被那名剛下山的弟子知道了。

他在前夜裡給那戶人家的晚飯裡下了藥,快到子時溜了進去,抓到大兒子便想走,可不知怎的,當晚紅如血色的月亮從雲後露出半邊臉,他便如瘋了一般,一把火燒了人家滿門,除了那家長子,無一人生還。

當晚連晚風都像長了眼,順著火勢吹過去,沒過多久,便從鎮頭燒到了鎮尾,全鎮村民從夢中驚醒,滅火的滅火,拱火的拱火,到最後變成了一場暴亂。

血月的照耀下,玉溪牙的明火一夜未休。

第三天被砍殺的屍體躺滿了大街,昨日還人聲鼎沸的熱鬧小鎮,第三天便如一潭冒著煙霧的死水,人人自危。

暴亂黃昏才停下來,那弟子趁亂用秘術奪了那貴門弟子的命勢,換完命剛不久,地動山搖,玉溪牙外沿著城牆長出來的梧桐瞬間枯萎。

上天選的人被換了命,他們不去阻止,反而讓天災準時而降。

那條巨壑下流動著滾滾岩漿,綿延數千裡,不管是被人推進去的,還是不小心自己掉下去的人或物品,無一生還。

甚至連灰都沒有留下。

沛饒安安靜靜地聽完,冷笑一聲,眼中忍不住露出幾分嘲諷,他向來看不起這種愛走捷徑的:「敢問這位給我們九宮日惹來一身腥的『好徒弟』是哪位峰主座下的,當真是得去靈泉殿好好洗洗自己一身晦氣了,這得多大的運氣才能碰上這種事情。」

自己要走捷徑要作死就一人承擔,沒這個本事,又偏要牽連無辜算是個怎麼回事?

偏偏這個不長眼的還打著九宮日的旗號,哪怕已經被除名了,可普通民眾才不會在乎這些,他們隻會覺得是九宮日沒有把人教好,還把他放回鄉裡魚肉百姓。

造了多大孽!

他嘴角的冷笑還沒收回去,剛想喝口茶,抬頭便見常經綸神情復雜地盯著他。

沛饒:「……」

不、是、吧?

「就是你想的那樣。」常經綸斬釘截鐵,見沛饒神色也逐漸詭異起來,便知道他明白過來了。

他換掉沛饒冷掉的茶水,給他重新換了杯熱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剩下八位峰主,卻獨獨把你喊過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玉溪牙也是你的家鄉,你以前的徒弟在你家鄉犯了事,這一次的事,便由你去平了吧。正好也去看看你祖家有沒有事。」

沛饒嘴角冷笑轉瞬間便沒了,周身迸出一股子肉眼可見不悅的氣息,將常經綸重新倒上的熱茶都給凍涼了。

他平時對自己座下弟子在外人看來十分嚴格,稍微有些跟不上的,亦或者修行跟不上別人的,都會被他罰。但他卻很少將弟子除名,他可以容忍自己徒弟愚笨,卻絕不允許他們懶還不上進,最受不了的,還是他們心境不純。

因此能被他除名的,要麼是懶到了極致沒救了,要麼就是心底沾了點黑,日後在這條路上走不到正路的。

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一年才逼走這一兩個徒弟,竟還有一個能給他找上如此大一個麻煩。

能讓他下山,已經足夠說明此次事件的嚴重。

常經綸卻像看不見似的,自顧自說著:「去靈泉殿沐浴倒還是不用了,事有輕重緩急,我看你已經夠背了,不如去人間走走,看能不能還多點人氣。」

「下山的時候帶上這五年新入門的弟子,讓他們也下山看看,多少也能幫你點忙。」

沛饒依舊一言不發,在自己神識裡慢慢找了起來到底是哪個心比天大的弟子。

「對了,」煮個茶水的時間已經讓常經綸平靜了許多他手指輕點著桌麵,「我記得,你與卻舒師妹都是,來自玉溪牙的吧……」

幾百年時光匆匆忙忙,如白駒過隙,沛饒忽地抬眼,想起了這件事情。

他腦海中突然想起自己與卻舒祖家幾輩來未曾解決的齬齟,還有他與卻舒剛入門時互相看不順眼的青澀模樣。

良久,他點了點頭。

「是的。」

*

九宮日日很快便因此躁動了起來,沛饒行動力很強,逼著各峰弟子在一天內將入門五年的新弟子名單都報上來,第三天便打算啟程下山去往南方。

他平日不好相與,稍有點不好便要發脾氣,弟子們哪裡還有不敢聽話的,辦事效率一下比以前高了好幾倍,半天就將名單報上去了。

問到江歸晚的時候,江歸晚本想在門內好好照顧師尊,就不下山了的,可那來問的弟子認真地問了說了一句,那是你師尊的故鄉你也不去嗎,把他剩下的話都堵在了嘴裡。

他隻是腦子一轉,驟然想起南方,容姑娘好像也是從南方過來的。

回來之後,他也問過一起同去結簪桃會的師兄師姐們,他們口徑出奇的一致,都說從未見過這個人沒聽過這個名字。好像那些與容桑一起出現過的記憶都是他的臆想似的,除了他,再沒有人還記得這個人。

他在這幾位師兄姐身上稍稍談了談,沒有被人下過遺忘記憶的符咒痕跡。

要麼就是他記錯了,要麼就是下咒的人修為比他高所以他才看不出來。

聯想起那晚容桑出劍的速度,江歸晚下意識地選擇了相信後者。

可是容姑娘既有那樣的實力,又為什麼要一致隱藏自己那麼久呢?

估計隻有找到她才會有個答案了。

思及此,江歸晚點了點頭,在名冊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寫完自己的名字,想進去同剛醒不久的師尊稟報這件事的時候,卻發現師尊也在用靈識輕點東西,一副要出遠門的模樣。

「師尊這是?」他不敢進門,怕師尊生氣,隻敢在門邊輕聲詢問:「師尊剛醒不久,這是要去哪兒?」

容桑在識海中算著原主有的可以用來保命的符咒、靈器這些,正盤算著夠不夠自己用,沒有太大心情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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