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敲打地方（1 / 2）
「奴才穆騰阿率兩江同僚恭請母後皇太後聖安, 母後皇太後萬歲、萬歲、萬萬歲！」八月十四，禦駕龍舟靠抵江寧，江寧將軍穆騰阿、兩江總督劉坤一並江蘇巡撫張樹聲等文武大臣皆來迎駕, 隨行商宦鄉紳、庶民百姓不計其數。
「聖躬安！」孚親王代上詔對, 「諸位大人免禮！」
「萬歲、萬歲、萬萬歲！」穆騰阿起身回話, 「禦駕行宮現已預備妥當, 恭請母後皇太後移駕。」
昔年太平軍攻陷江寧，洪秀全大建王府宮宇, 即至湘軍收復天京, 朝廷便有「許搶不許燒、許貪不許毀」的條令傳下，戰亂之下, 天王府雖有傷損, 並未因此有害大局，鈕祜祿氏推行新政，江南又是第一受益之境, 兩江百姓多因鈕祜祿氏免遭屠城之厄（金陵城百姓有絕大部分人被迫參加太平軍，事實上背負謀大逆罪名）, 此番禦駕降臨, 自然加倍用心，效力的士紳商民綿延不絕。
鈕祜祿氏進殿升座, 先指石陳二人說道：「此為忠翼侯石達開、歸義伯陳玉成, 汝等先行見過。」
兩江文武大多是參與鎮壓太平軍的湘淮舊部，今觀石陳二將獲寵禦前, 自然願意化乾戈為玉帛, 聞得鈕祜祿氏囑咐，紛紛上前見禮問好：「石侯爺、陳爵爺！」
兩廂廝見後，劉坤一近前請示：「江寧布廠、江寧電報廠、江蘇軍械所、金陵染織局皆已預備停當, 請母後皇太後示下行程，臣等恭候禦駕巡幸。」
「不急。」鈕祜祿氏笑道，「明兒個是中秋佳節，後天起再往各處走一走吧。」
「嗻！」劉坤一答應一聲，「母後皇太後舟車勞頓，臣等不敢滋擾過甚，誠請母後皇太後先行安歇，臣等退居外院候旨聽命。」
「也好。」鈕祜祿氏問了時辰，因向眾人吩咐，「我乏了，你們酉時再來說話。
膳後起身，早已過了申牌，鈕祜祿氏先召江寧將軍穆騰阿進殿問詢：「兩江官員，自督撫至地方，十之八九出於湘淮舊部，你這個江寧將軍怕是並不輕鬆吧？」
「多承母後皇太後記掛，奴才尚可支撐。」兩江總督劉坤一是湘軍楚勇，江蘇巡撫張樹聲出自淮軍一係，督撫以下官員，基本都與湘淮一黨關係匪淺，穆騰阿雖是兩江官首，想要倚仗品級旗籍節製地方卻是極為吃力的。
「平定亂局不能不用漢人，守疆保土，還是咱們自家人更教我放心。」鈕祜祿氏點著桌子問道，「兩江地麵，關乎大清國運，湘淮將領雖有平亂之功，十年的光陰也不算虧待他們了，我想把道台以下的官員裁換一批下來，你覺得如何？」
「奴才自然求之不得，隻是——」穆騰阿躊躇道，「湘淮一黨，於兩江之地根基甚厚，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位列中樞，執掌兵權，與江浙互相照應——奴才萬死！」
「你說的不錯！」鈕祜祿氏淡淡一笑，「把你放在這個位子上，就是防備他們上下串聯、內外勾結，這件事，你得給我操心。」
穆騰阿茫然不解：「母後皇太後的意思是——」
「我要以小博大、小事大辦，一舉拔除兩江官場的後患。」鈕祜祿氏刻意壓低聲音，「你給我留意兩江刑獄，挑一樁紮眼的冤案鬧上來，後頭的事自然有我過問。」
穆騰阿恍然大悟：「皇太後聖明！」
鈕祜祿氏又道：「兩江的官員要有更換，兩江的地麵不能生亂，你留意簡拔與湘淮兩軍牽連不大、甚至受到壓製的候補官員，屆時要隨時補缺的！」
這算是極大的恩典了，穆騰阿趕忙答應：「嗻！」
鈕祜祿氏這才說道：「傳劉坤一、張樹聲！」
向督撫過問了經濟民生、洋務軍備，鈕祜祿氏忽而問道：「我聽說有幾個洋人新近在上海辦了一家報紙，叫《申報》的，你們知道麼？」
「是！」劉坤一扌莫不著頭腦，「臣失察，可是洋報之中有觸犯禁忌言語驚動太後？」
「你把主家找來，我要見一見。」鈕祜祿氏笑問，「一路上悶得慌，有什麼新奇玩意兒沒有？」
張樹聲趕忙答應：「請太後移駕戲樓。」
與那拉氏不同，鈕祜祿氏是喜靜不喜動的性情，哪怕是看戲，不過瞅一個熱鬧而已，壓根不懂得賞鑒品評，劉坤一、張樹聲陪駕說話，背後驚出一身冷汗：這位主子太精到了，你說的事兒，哪怕再新奇怪，就沒有一件是她接不上的！早先聽聞母後皇太後一口氣刮了四大列強的地皮還道僥幸，如今看來，怕是小瞧了這位女中巾幗了。
「天下形勢，莫重於兩江，兩江關乎大清命脈，凡事都要行在各省前頭，身為地方督撫，你們可是任重道遠的。」鈕祜祿氏轉了轉脖子，「劉坤一，你和張樹聲乾的不錯，我到江南，察看風俗事小，最要緊的，是給皇帝簡拔幾個人才，少不得你要割愛，給我推薦兩個有實學的人，不枉了你貴為一省大員的責權，你覺得如何？」
「這——」劉坤一陪笑道，「遵奉母後皇太後懿旨，臣等每年都要選拔英才，薦入朝廷。」
鈕祜祿氏看了一眼戲台的武旦，睜開眉目慢悠悠地說道，「劉坤一，我得給你提個醒，咱們大清的國體，與美國不同，舉國所有，大到一官一吏，小至一草一木，都由朝廷一體調撥、統一配給，誰敢割疆自重、陽奉陰違，我是斷斷容他不得的！」
劉坤一慌忙請罪：「臣萬死不敢僭越。」
鈕祜祿氏又問：「可有上品的人才推薦給皇帝？」
「是！」劉坤一擦了擦汗水，「鬆江林進、蘇州明詒，皆有經工緯商才乾，臣等大辦實業，此二人出力甚大，據臣愚見，二人之能，不在胡雪岩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