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此情可待(1 / 2)
九重劍陣的光芒越來越盛,裴靜然的氣息,也越來越弱,一雙眼睛都已經有些渙散了。
裴晚看的出來,這劍陣並不是梁辰用掌門之印開啟的,怕是裴靜然,用自身的玄力和精血做了引子觸發的。
原來,瘋癲癡狂不顧性命的人,不止她一個,還有一個裴靜然。
「晚娘。」
一聲輕喚,像極了小時候。
裴晚看著裴靜然意識漸漸模糊,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不停的流著眼淚,嘴裡呢喃著她的名字,這一聲晚娘,似乎沒有恨,沒有怨,隻像極了小時候她突然跑過來,拉起她的手說,晚娘你看我折的花兒美不美?
裴晚下意識的動了一下腳步,想去看看她怎麼樣了,最後還是停了下來,把目光移到了別處。
「晚娘。」
又一聲,直喚的裴晚捂住了耳朵,如今將死之時,她不喚她的丈夫,聲聲的喊著她做什麼!
「晚娘。」這一聲,卻是梁辰開口了,「靜兒本不是個惡人,小時候她哭著同我說,她每天夜裡,夢中都在重復著父母死去的那一剎那,仇恨逼迫的她不得不找師傅報仇!可當她狠下心來,為父母報了仇,本以為可以安穩的過完餘生時,幾次夜裡,她竟哭著喊著你的名字醒來,她說她這一生活的太痛苦,對得起父母對得起自己,卻永遠的對不起你和我了!」
梁辰抬起目光,靜靜的看著裴晚,黯然的道:「晚娘,她如今用自己的命把你拉入絕地,一是怕你以後滿心仇恨要殺了我,二來,也是為自己尋個解脫。如今我們都是將死之人,一切恩怨等著劍陣落下,也就了了。其實,小時候靜兒對你的感情,從來都不是假的,若不是當初太真,她也不會在後來的日子裡如此難熬。」
苦笑一聲,梁辰接著道:「一直以來,最沒有用的人便是我了,如今,我代靜兒向你說一聲對不起,也希望若有來世,我們幾個還能單純的在一起,隻有最簡單的快樂。」
隨著梁辰的一句對不起,裴晚淚眼婆娑,看著靜然的手緩緩垂下,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伴隨著癡癡喚出的那聲晚娘,直墜到了裴晚心裡。
頭頂的光芒越來越盛,仿佛下一刻,千萬把玄力凝成的光劍,就會帶著淩厲的刀鋒,毫不留情的落下。
梁辰伸出手,把妻子有些散亂的頭發整理好,為她擦掉了眼角殘留的淚水,在已經失了血色的唇上,落下一個口勿。
將懷中已經沒有了氣息的人兒輕輕抱起,看了看頭頂即將觸發的劍陣,梁辰朝著有些顫抖的裴晚,輕聲道:「靜兒從小就愛美,她最不喜歡被刀刃劃傷,留下什麼疤痕。晚娘,我和靜兒欠你的,從這裡開始,也從這裡,還給你吧。」
隨著梁辰的話音落下,衣袂翻飛的聲音把裴晚的目光從別處拉了回來,眼看著直躍入暗穀的兩人,裴晚瘋了一般撲了上去,想要將他們緊緊抓住,可手中握住的,卻隻是一片破碎的衣角。
「靜然!梁辰!靜然……」
裴晚爬在暗穀邊緣撕心裂肺的吶喊,隻覺得整顆心髒連同五髒六腑都攪的生疼,喊破了喉嚨,也隻能看著兩人的身影被深不見底的黑暗一點點吞沒。
「靜然,梁辰……」
顫抖著呢喃著這兩個名字,裴晚月匈腔一悶,吐出一口血來。
她之前強行動用力量龐大的大明決,如今身體崩持不住,怕是也要灰飛煙滅了。
一道鋒利的亮光瞬間刺過裴晚肩頭,緊接著,頭頂懸著的光劍,落雨一般的墜了下來,直把裴晚刺的渾身是傷。
也許疼痛到了一定極點,也就麻木了。裴晚看著幽深的穀底,慢慢閉上了眼睛,靜然愛美,她卻是怕疼的,與其被這九重劍陣割成粉末,還不如同他們死在一起,那樣的話,若有來世,是不是還能做個伴兒?
山穀的風有些涼了,輕輕的吹起裴晚的長發,墨色的紗衣飛揚著,像一直折了翅膀,飄然落下的蝴蝶。
站在暗穀邊緣,裴晚身體慢慢前傾,上一次也是這樣輕輕墜下,那時她滿心怨恨,隻有漫無邊際的無助和恐懼,而這一次,心卻是淡然了,隻微微有一絲可惜,可惜了傾玄與她的孩子,也可惜了傾玄對她的那份寵溺。
隻是不知道那寵溺裡,有沒有一個「愛」字……
似乎一切都要了卻了,裴晚想想,活過一世,是不是每段生命,都要摻雜這麼多的愛恨糾葛?
罷了!不去想了,她也累了!
轟隆一聲,頭頂的劍陣似乎被什麼龐大的力量撞擊了幾下,落劍的速度緩了片刻,又重新紛紛揚揚的刺下。
裴晚閉著眼睛,隻覺得手心一暖,她墜下的速度,卻是停了。
抬起頭,裴晚睜開眼睛,卻見傾玄俯在岸邊,伸手緊緊的拉住了她。
他來了,''像夢中一樣,來了!
可能打碎九重劍陣花費了不少修為,傾玄緊緊的拉著裴晚不肯鬆手,任由光劍無情的落下,一把把刺透他的身體。
饒是再強的修為,這樣不顧性命的捱著,也終是扛不住的。
看著傾玄唇角漸漸浸出血絲,裴晚隻覺得眼前被淚水迷蒙的,再沒有清晰的畫麵了。
「傾玄,你走吧!你會死的!」
傾玄麵色凝重,沒有說話,似乎帶了滿腔的怒氣,卻始終不肯鬆手。
「你走啊!你這個傻子!我一直以來就是在利用你,知道你是個孤單的可憐人,所以我才會一步步的利用你的心,好讓你為我賣命!你上當了,你走啊!」
唇邊帶著血,傾玄竟笑的邪魅了,朝著裴晚道:「那你成功了。」
眼看著傾玄的麵色隨著身上傷口的增多,變得越來越蒼白,裴晚心頭一急,狠心道:「我後悔利用你了!我愛的人是梁辰,不是你,你走啊!你走吧!」
緊牽著的手並沒有絲毫鬆動,裴晚淚眼朦朧,隻聽頭頂霸道的說道:「你是我的,就夠了!」
裴晚苦笑一聲,帶著淚罵道:「老不羞!」
隨著眼淚滑落,手下的動作卻是利落的,舉手成刃,帶著鋒利的玄力,切斷了傾玄緊握著的那隻手。
鮮紅的血液連同她的身體一起落下,眼淚劃過兩鬢,沾濕了飛舞的頭發,眸中清晰一瞬,裴晚看著暗穀上方的傾玄,朝著她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