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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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指指甲蓋一般粗細的鞋跟,十公分以上的高度,這樣的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整個s城去年營業額最高的五星級酒店,來往客人眼界深闊,裡麵的任何設施都必須上乘,自然也包括眼下這些擁有細膩暗紅紋理的地毯。一日至少四次的基本吸塵,每月一次的定期清洗,嚴格的保養程序最大限度保證了這些地毯在使用三年後仍然柔軟如新。

杜若蘅站在1605號房間門前,捏了捏還有些發沉的眉心,在象征性地敲了兩下房門之後,利落地刷卡進入。

——淩晨兩點半將人從黑甜夢中叫醒,尤其這場黑甜夢還是發生在不眠不休的兩天夜班之後,耐心再好如杜若蘅,也難以感受到任何愉悅的感情。

然而酒店行業就是這麼個現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但凡酒店還在營業狀態,但凡還有客人入住,就總是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發生任何可能與不可能發生的意外事故。

沒有章程規定酒店必須安靜祥和。事實上,也很難做到真正的安靜祥和。從酒醉到自殺,從噪音喧嘩到強暴未遂,這座酒店可以表麵上寧靜溫馨秩序井然,但內中五百多個房間幾十道走廊裡發生的故事,在杜若蘅入職這家酒店以前,就一直花樣繁多到令人應接不暇。

早有人在她入職第一天就好心提醒過,有人的地方自有江湖。整個s城一天時間裡發生故事的精彩程度,一座酒店未必就拱手相讓。

房間裡麵一片狼藉,大小玻璃片碎了一地。一個小姑娘正趴在床邊捂著右臉嗚嗚哭泣,酒紅色的員工製服早就被扯得淩亂。聽見聲響回過頭來,像是見到救星一樣地叫了一聲「若蘅姐」。

杜若蘅走過去,蹲到她身邊,把自己的風衣解下來給她披上。然後攬住她的肩膀,聲音壓得盡量輕柔:「別怕,已經沒事了。我們去樓下房間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把這件事忘記,好不好?」

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眼圈發紅,她剛才隻是盡責地撿起走廊掉落的紙屑,無意間碰開了一絲未關好的房門,然後便收到了二十年來新鮮的第一掌耳光,疼痛程度讓她至今發蒙發抖,抓著杜若蘅的衣袖死死不肯鬆手。

杜若蘅隻有繼續耐心安撫:「沒事,我在這裡,你現在很安全。我們下樓去好不好?」

小姑娘望著她怯怯問:「若蘅姐,你今天晚上能陪我一起睡嗎?」

杜若蘅在心裡嘆一口氣,微笑著給予承諾:「行啊。」

從升職為客房部經理到現在,她處理這樣的事後已經駕輕就熟。這不是第一樁客人酒後打罵員工事件,也勢必不會是最後一樁。在一家顧客至上為宗旨的酒店裡,員工在一定程度上屬於弱勢群體,遇到這樣的事很多都不了了之。即使叫來杜若蘅,她的處理流程也同樣有些無奈——隻能口頭上安撫,安撫,再安撫,最後如果實在無法,酒店才會提供一小筆資金作為精神補償。

四十分鍾之後,十二層的電梯右拐第四個房間內,杜若蘅終於慢慢把小姑娘安撫到睡著。

從心底講,她其實不耐煩做這樣的事,但酒店上下沒有人評價過她不擅長安慰人,更沒有人說過她把客房部經理這個職位做得不好。相反,從總經理到基層員工,全部都覺得為人耐心親和,處事乾淨利落這十二個字很適合她。

自成年以來,杜若蘅在外人眼中向來都品行高尚。攢下的一眾好口碑,足以掛滿酒店外牆。作為下屬她值得栽培,作為上司她值得敬重,作為朋友她值得交往。

這些年她隻獲得過一次糟糕透頂的評價,來自於她的前夫——脾氣差,小心眼,冷血無情,患得患失——在他們離婚的前一天晚上,兩人狠狠吵了一架,她的前夫怒極攻心,當著她的麵咬牙切齒說出來這十四個字。

盡管杜若蘅當時恨不能一手抓破他的臉,事實上她也確實毫無形象不假思索地這麼做了,但事後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周晏持臉上狠狠抓出的那片五指山脈,有九成九都是被戳穿了事實惱羞成怒的結果。

杜若蘅在酒店房間的大床上僵硬躺了一個晚上,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不算認床,但無法忍受床上還有跟她並排躺著的另外一個人。這個毛病以前沒有,在離婚後才逐漸顯山露水,並且莫名地越來越嚴重。杜若蘅覺得這是心理強迫症,但找不到解決辦法,隻有忍受。她聽著背後小姑娘逐漸平穩下來的綿長呼吸,心裡又羨慕又焦躁。兩天的夜班已經讓她不適,今晚困極卻睡不著的感覺讓她簡直想要撞牆。

這樣的壞情緒到了第二天清晨仍然未見緩解,反而是一宿未睡導致的難忍頭疼讓杜若蘅愈發不悅。她耐著性子又安慰了醒來的小姑娘幾句,後者沒有發覺出她的情緒變化,感激地提議一同去用早餐,杜若蘅找了個借口婉拒,然後在對方下床去洗漱的時候如蒙大赦一般離開了房間。

她並不是討厭當事人,她隻是不能忍受工作時戴著麵具的狀態太長時間。就像是潛水太久,她需要浮上去透一透氣。

下到一樓大堂的時候正好碰見前廳部的康宸。

康宸是本酒店最為招眼的所在。采購部的經理曾經打趣形容,說康宸往大堂中央一站,便堪稱是本酒店最大的一塊可移動招牌。更有小姑娘在私底下竊竊私語,說工作狀態的康經理簡直就像個天使,方圓百米之內都在熠熠發光。

發光不發光的看法因人而異,但康宸的長相的確遠遠超出一般男性平均水準,更為加分的是他在工作時舉手投足間的氣度,不像是他在簡歷中填寫的那樣能在小城市的一個普通家庭裡養成,那樣的氣度讓杜若蘅隱隱覺得熟悉,後來才想起曾經在她的前夫周晏持那裡感受到過。

除此之外,康宸空降到前廳部擔任經理半年,把酒店中級管理層基層員工乃至來往客人都籠絡得人心所向的優秀能力,更是給他已經男神化的形象外麵披了一層牢不可破的金罩衫。

工作狀態的康宸一向敬業,一身深色酒店經理製服穿戴得整整齊齊,連那雙桃花眼也能被襯出幾分嚴肅正式的意味。但麵對同事的時候就隨意許多,尤其是現在大堂客人稀少,他的目光落到杜若蘅身上不足半秒鍾便微笑開,桃花的眼神有意無意間流瀉出十成十。

「杜經理辛苦了,難得輪個休,還讓員工半夜給叫過來,在酒店工作的人都不容易啊。」

杜若蘅把手機打開,又關上,抬起頭來:「現在幾點鍾了?」

「八點整。還夠晨會之前吃個早餐的,你還沒吃吧?一起去。」說完不由分說推著她往餐飲部的方向走,一邊問,「手機沒電了?」

杜若蘅嗯了一聲:「一會兒把充電器借我下?我忘了帶過來。」

康宸又是笑:「所以說你就是脾氣太好,又太敬業。正常情況下哪能人家一叫經理就過來,輪休的時候就該關機的嘛,好不容易能睡個囫圇覺,這個時候就該有理直氣壯的意識啊,該是別人的事就讓別人去做,天塌下來都跟你沒關係。」

「也就是說,等到你輪休的時候,比如說昨天晚上,就算天塌下來都肯定是找不著你的了?」

康宸捏了捏袖口,仍是笑微微的模樣:「不能這麼說。別人我雖然不保證,但要是你打電話,我肯定來啊。」

兩人從餐飲區出來是在二十分鍾後,離晨會還有一段時間。路過大堂的時候聽見前台區一點異常,有爭吵的聲音傳過來。很快杜若蘅就被前台值班的小汪眼尖發現,在那邊以「救世主啊你快來」的表情跟她拚命招手:「杜經理!杜經理!」

杜若蘅隻有走過去,聽小汪愁眉苦臉地跟她訴苦:「有位客人投訴我們酒店客房部員工窺探客人隱私,要求賠償跟道歉,否則就不肯結賬。」說完又挨近一些補充,「就是昨天晚上打了小葉的那個客人。」

杜若蘅回過頭跟那位客人打照麵,抬起眼來,兩人都是微微一怔。

杜若蘅的反應快半步:「這位小姐,我是客房部的經理杜若蘅。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可能有什麼誤會,能否煩請您再跟我說一遍過程跟您的要求?」

對方隔著太陽鏡凝視她半晌,緩緩開口:「我要求你的員工向我道歉,還有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杜若蘅說:「小姐,我們的酒店員工一向都訓練有素,不可能做出窺探客人隱私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說我在汙蔑了?」

杜若蘅不置可否:「另外可能需要您知情的是,昨天晚上您打了我們員工的耳光,導致我們的員工鼓膜穿孔,現在正在醫院等待修復手術。就算真的是道歉,現在也沒有辦法完成。」

對方冷冷說:「我也不想在你們酒店這裡浪費時間。你不是客房部經理麼?你代她道歉,我也能勉強接受。」

「在沒有核查出事實真相之前,道歉方跟賠償方都不能最終確定。我們不能僅聽憑您的一麵之詞來做事。如果是酒店的責任,我們會百分之百承擔。但如果不是,我們也不會無限度姑息客人的過失違心道歉。」

兩人又爭執幾句,對方客人的太陽眼鏡終於摘了下來:「杜若蘅,你在拿什麼態度跟我講話!」

這句話聲音又尖又高,紮得一旁圍觀的小汪一個激靈。杜若蘅恍若不聞下指令:「菲菲,叫保安,給這位小姐兩分鍾時間在賬單上簽字,記得小葉的醫藥費要從裡麵扣除。不肯簽字的話把她請到休息室直接報警。等到事情了結,記得把這位小姐的名字加進我們酒店客人的黑名單裡,以後謝絕惠顧。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去開會。」

杜若蘅對待顧客向來溫柔細心,即便對方蠻不講理。今天的強硬態度實在反常,讓小汪瞪大了眼。對麵的客人拿一根食指指著杜若蘅厲聲警告:「杜若蘅!你敢這麼對我試試!」

杜若蘅隻作沒聽到,轉身便走。

早上插播的意外讓杜若蘅在晨會上頻頻走神。

她盯著手邊的筆記本一動不動,康宸坐在她旁邊,勉力幫她遮擋視線,但最終沒能阻隔總經理的法眼。臨近結尾時杜若蘅被要求回答上一季度酒店顧客投訴率上升的原因,結果杜若蘅站起來後,會議室靜謐了整整一分鍾。最後還是康宸在一邊不緊不慢地開口解圍。

「哪一年的顧客投訴率沒有波峰跟波穀?總不能一直理想化地往下走。上一季度會上升也不排除有客觀原因,比如兩個月前發生的空調故障,肯定要包含在內。反正這一季度能再降下去不就可以了?」

康宸話語裡的口氣跟尊敬客氣不沾邊,總經理聽完居然也沒有說什麼,隻是揉了揉眉心揮手說散會。杜若蘅走出會議室的時候向康宸表示感謝,後者仍是一貫笑容,對早上她的反常隻字未提,隻說:「記得回頭請我吃飯。」

杜若蘅重新回到一樓大堂,小汪告知早上鬧事的客人已經被人從休息室接走,賬單也代為付清,另外還墊付了不小一筆小葉的所謂醫藥費。來人不是警察,而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

杜若蘅本來平靜,聽到後麵下意識攥緊手機,低下頭沉思半晌,問:「那人長什麼樣?」

小汪頓時有了精神:「你問對問題了,我正要跟你說,那人長得特別好看!表情雖然有點兒冷淡,但是聲音格外好聽,而且眼神深邃得很要命!進來的時候就穿著一件白襯衫一件黑風衣,但是偏偏就讓人覺得特別性感!對了那人手裡拿的車鑰匙上還有一對翅膀……杜經理你要去哪兒?」

杜若蘅平淡回:「有些累,上去休息一下。」

杜若蘅回了自己辦公室,第一件事是翻手袋找指甲鉗。剛才說話時握手機太緊,導致她的小指指甲不慎半山月要攔月要折斷,疼得她當場皺眉,差點就讓汪菲菲發現。

扌莫了半天沒有找到,倒是隔著暗袋扌莫到其他一點硬硬的東西。打開一看,是一板帕羅西汀。

這隻手提袋她已經有一年沒背過,好在款式經典不過時,最近才又從櫃子裡翻出來。這板已經空了四粒的帕羅西汀也是去年從醫院開的東西,一直放在手袋裡備著忘記了拿出來。

到現在為止,她已經成功告別這小白藥片將近一年。

這個世界上知道杜若蘅得過抑鬱症的人隻有兩個,分別是診治醫生跟杜若蘅自己。連她多年的密友蘇裘都不知情。

抑鬱症並不罕見,也非難言之隱,但患病總是有病因。讓杜若蘅不願去想的是,她總不能授人口柄,說周晏持的妻子得了抑鬱症,其實是周晏持在外麵花天酒地而她無力管製的結果。

這種真相傳出去,簡直讓她以後再也無法做人。

杜若蘅看了看保質期,把帕羅西汀丟進底格抽屜。醫生沒有保證過她的病症以後不會復發,盡管她非常希望是這樣,因而還不能把它扔進垃圾桶。然後她在辦公室門外掛了外出的牌子,再拉上窗簾,休息室裡眨眼變得漆黑。一切準備停當,總算能放下心來睡覺。

可惜她忘記了手機。隻淺眠了十分鍾,來電震動便吵得人不得不醒。杜若蘅頭痛欲裂,捂著額角把手機拿過來,對著來電顯示隻看了一眼,便掛斷電話重新回到了床深處。

隔了不過十幾秒,電話又響起來。

這次杜若蘅終於沒了耐性。事實上如今隻要看到或聽到周晏持三個字,她的耐性總能迅速消退得乾乾淨淨。於是在接通的同一時間語氣相當冷:「你煩不煩人到底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這次她在掛斷之後,電話終於恢復了平靜。

電話另一頭,握著手機正發呆的周晏持的秘書張雅然醒過神來,覺得欲哭無淚。

手裡的這部移動電話是周晏持昨天傍晚之前交到她手上的。偶爾她的老板這麼做,就等同於是暗示他有事外出不希望任何閒雜人等打擾的意思。昨天晚上便是如此。她一向英明神武的老板穿戴完美有如赴宴,外形指數高到足以爆掉方圓兩公裡內所有生物,然後站在她桌子麵前輕描淡寫地通知她,他需要耳根清淨地去一趟s城,要她訂一張當天去次日返的雙程機票。

張雅然當即奉命行事。一邊把返程機票訂到晚上一邊默默嘆息,能狠心撇下心愛的小女兒跟保姆單獨在家呆一個晚上,這一定是到了思念成疾的地步了。這種程度下一個晚上加一個白天的偷窺可怎麼夠。

當然這些話她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隻是恭恭敬敬地目送老板離開公司,然後兢兢業業地捧著電話守了一個晚上。周晏持發的薪酬跟他的嚴苛程度很成正比,這樣的老板即使遠在天邊她也絲毫不敢怠慢。直到今天清晨她接到一個陌生號碼,自稱溫懷,用嬌嗔而又有些氣急敗壞的語氣讓她轉告周晏持,說她在s城的一家酒店遇到了一點麻煩。

張雅然在腦中有如計算機一樣地快速搜索,終於記起來這位溫小姐的最重要特點——她恰恰是一年半前導致她的老板周先生跟前妻杜小姐離婚的直接導火索。

但是盡管卷入離婚漩渦,並且這位溫小姐跟周晏持相識的時間也很短,在與周晏持有過來往的女性中也並不出挑,但她仍然在最後保持了全身而退。事實上,但凡跟周晏持打過某類交道的女性,少有不識趣死纏爛打者。張雅然對老板的私生活持保留態度,但也不能不佩服他的手段。不過一旦分手,周晏持對這些女人的記憶就自動清空為零,如果再有打來電話問候者,都會由張雅然代為接聽,然後把那些或撒嬌或幽怨的口口勿像道堤壩一樣在她這裡攔截住,再想往裡滲透的時候嚴絲合縫滴水不漏。

張雅然本來想也按這一章程對付溫懷,直到聽溫懷報了酒店的名稱,景曼花園酒店。

張雅然抬頭望了望明淨的落地窗外t城有些陰霾不豫的太陽,心裡說,看,這造孽的世界。

她很有禮貌地掛掉電話,然後在第一時間撥另外一個私人號碼給周晏持,快速轉述了事情的原委跟溫懷的哭訴。屏住呼吸聽到那邊沉默了片刻,然後說,我知道了。

以張雅然的修為,目前還無法從這四個字揣測出自己老板真實的情感內容。但她認為自己也無需揣測更多,她已然把自己需要做的分內事完成了。可是很快周晏持又將電話打了回來,很平靜地吩咐她,要她在兩個小時後打電話給杜若蘅,告訴她緹緹很想念媽媽,前一晚還在夜裡大哭著要找媽媽,並詢問她準備什麼時候回t城來看一看女兒。

然後頓了頓又指示,要是她不接,那就一直打,打到接聽了為止。

張雅然把老板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記下,連停頓跟語氣都牢牢注意,即使她可能不了解自己老板這麼做的用意何在。但是她很清楚一年多前坐在這間辦公室裡的她的前任,就是因為處理不當與杜小姐有關的某項事宜而被遠調,她可不想重蹈覆轍。

兩個小時之後她在通訊錄裡翻到一個名為「家」的手機號碼,撥出去。再撥出去。然後就從電話的另一頭遭受到了一場無妄之災。

自周晏持跟杜若蘅離婚,前任秘書又被遠調之後,張雅然就開始擔任這對前夫妻的傳話筒。張雅然對杜若蘅的印象一直很好,因為她在離婚後給人的感覺非常淡然寧和,仿佛真的拿前夫當朋友,半點怨懟或留戀的態度都感受不到。每次張雅然拿辦公室電話打過去奉命詢問她何時回來t城看望女兒,何時共度女兒生日,年底股票分紅結算要打到哪個賬戶等等事項時,杜若蘅始終不緊不緩溫柔有禮,不管這邊說什麼那邊都能給出一個周到的回答,末了掛斷電話時還會柔柔說聲謝謝辛苦有勞了,言辭跟態度都漂亮到讓人深深替周晏持失去這麼一個妻子而感到痛惜。

所以剛才電話裡杜若蘅語氣中的極端不耐煩,簡直讓張雅然懷疑,是不是隻是她昨晚沒睡好而產生的一場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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