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鄰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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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這都快六點半了,朱河羽怎麼還不來啊?」

丁斐坐在沙發上,不耐煩地動來動去,仿佛座位上有刺在紮她,她對朱河羽的不滿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不等了,叫服務員上菜吧。」許秋意帶著歉意對丁斐笑了笑。

趁著服務員上菜的工夫,她低下頭,黛眉輕蹙,給朱河羽發了一條隻有兩個字的短信:分手。

「他自己說想為上次的爽約道歉,今天他請客,結果又放咱們鴿子,讓咱倆在這兒等了一個多小時。」丁斐心中想著朱河羽這一年來的所作所為,越發的食不知味,吃不下飯。

她氣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跟他分手!奔三的人了,整天沉迷遊戲不好好工作,還好意思經常向你借錢打遊戲,他根本就沒考慮過跟你的未來,說什麼奔著結婚去的……他就會在許叔叔麵前瞎吹。」

許秋意慢條斯理地剝了一隻蝦放到丁斐的碗裡,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笑意,真正的情緒都隱藏在她幽暗的雙眼裡。

「吃蝦,別氣啦。」她擦乾淨手,端起麵前的瓷碗,小口喝著餐前甜湯。

朱河羽是許秋意的男友,對於男友三番五次為了打遊戲放自己鴿子,許秋意一點也不生氣,她對朱河羽沒什麼感情,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丁斐吃蝦像在吃朱河羽的肉,用力地嚼著,絮絮叨叨:「許叔叔真是的!你這麼優秀的人,他還怕你結不了婚?這下好了吧,找了朱河羽這麼個廢物給你認識。要我說啊,你不如把朱河羽踹了,去和上次那個看你沒吃飯就給你訂餐的程序員試試,他一看就比朱河羽好多了。」

許秋意盈盈一笑:「我已經跟朱河羽分手了,暫時不會談戀愛了。」

她沒回應那個程序員的事,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出現在她的麵前了。

一頓飯在丁斐喋喋不休的抱怨聲中吃完。丁斐的父親臨時打來電話催她回家,許秋意讓她先走,自己去買單。

許秋意走出餐廳,將近八點鍾了。霓虹閃爍的大都市,正值下班高峰期,行人步履匆匆,車輛川流不息。

許秋意把挎包往肩上提了提,隨著人潮走入不遠處的地鐵站。

上了地鐵,她被擠在車廂的角落裡,連動一下都會碰到別人,惹得別人回頭看她。她隻能緊摟著挎包,保持著緊靠角落的姿勢。

手機振動起來,來電顯示是朱河羽。

她接起電話,朱河羽那邊聲音嘈雜。伴隨著遊戲的背景音樂,他的語氣裡有著討好:「秋意,朋友臨時約我打本,我走不開。對不起,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下次再也不會放你鴿子了。」

這是朱河羽第三次說類似的話了。

若不是朱河羽的父母是她父母的朋友,她連第一次都不會忍受。

「沒有下次,分手吧。我希望你能跟你爸媽解釋清楚,這不是我的問題。我爸媽這邊我自己來解釋。」許秋意漫不經心地說著,「還有,你向我借的錢請你盡快還給我。」

她說話時視線往車廂裡隨意一掃,一道站在車門口的高挑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有著一頭半短黑發的男人背對著她,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藍色西裝襯得他身材修長。他站在人群中,鶴立雞群,背部挺直得像在站軍姿。

餘折?

「秋意,你不……」朱河羽話沒說完,許秋意就掛了電話。

她把手機塞回包裡,一邊對著周圍的人說「不好意思,讓一下」,一邊向那人走去。

地鐵停靠站台,許秋意還沒能走到他麵前,他就走出了車廂,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地鐵再次開動,許秋意不甘心地望著昏暗的車窗外。人來人往,她再次看到那人時,他正在打電話,手擋住了半張臉。

她眨了眨眼,再看時,他又不見了。她的眼角眉梢染上疲憊與失落,月匈腔裡被莫名的抑鬱情緒塞得滿滿的。

手機再次振動起來,是她的父親許茂打來的電話。

許秋意接起:「爸,我剛想回家跟你說的,我跟朱河羽分手了。」

許茂打電話來正是要說這事,他語重心長道:「剛剛你朱阿姨打電話來說過了,不談就不談吧。但是秋意啊,你看你堂妹孩子都兩歲了,你還沒正兒八經地談過戀愛呢,你年紀不小了,不能再這麼挑剔了。」

她怎麼沒談過戀愛?兩年前,她跟餘折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要不是餘折死了,她現在已經結婚了,可能也有孩子了。

餘折死了一年後,家裡接連給她安排相親,後來她就與家裡人介紹的朱河羽在一起了。

在餘折死後,她從沒有跟許茂談及餘折,怕許茂認為她是因為餘折不想與別人在一起。

她一言不發,許茂念叨了她幾句,覺得自討沒趣:「行了,你不愛聽我就不說了,但你已經老大不小了,自己心裡要有點數。」

許秋意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

許茂嘆了一口氣,掛了電話。

到站了,許秋意隨著人流走出地鐵站。

微涼的晚風吹亂她的長發,她側過身子背對著風理了理擋住視線的頭發,餘光瞥見一輛從她身邊疾馳而過的黑色跑車,裡麵坐著令她熟悉的側影。

她呆呆地注視著跑車開進她租住的小區,鬼使神差地加快腳步追跑車,追進了小區後直奔地下車庫。

車庫昏暗,車輛繁多,她在車庫裡繞了一圈又一圈,依然沒能找到她想找的那輛車。

許秋意揉了揉太陽穴,暗罵自己真是瘋了。

餘折死的時候握著她的手,她看他斷的氣。醫院也早在兩年前開出了死亡證明,他不可能還活在世上。

她煩躁地跺了跺腳,深吸了一口氣,車庫裡潮濕難聞的味道讓她覺得更加不適。

「需要幫忙嗎?」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響起,說的是普通話,尾音婉轉,和餘折說話的習慣一模一樣。

許秋意猛地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著深藍西裝、有著一頭半短黑發的男人,正是她在地鐵上看到的那個男人,亦是開跑車的那個男人。

在微弱的光線下,男人的輪廓酷似餘折。他手裡抱著一大捧東西,黑漆漆的一團,她看不清那是什麼,卻能聞到她喜歡的味道——玫瑰花的香氣。

「你身體不舒服嗎?需要打120嗎?」

許是因為擔心,男人向她邁進了兩步,微低下頭,擔憂地看著她,恰好讓她看清他的長相。

清雋的麵容,和餘折有三分相似,懷裡抱著的是一捧紅得紮眼的玫瑰。

「我沒事,不用了,謝謝。」許秋意拒絕得乾脆,轉身向電梯走去。短短幾十步的路程,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男人兩次。

男人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隨後大步跟上她,與她一起走進電梯。不大的空間裡,兩人並排站立,似乎動一動就會觸碰到對方。電梯裡安靜得隻剩下平緩的呼吸聲。

見許秋意摁下十六層的按鈕,男人向她搭話:「我也住十六層,今天剛搬來的。」

許秋意嘴唇抿成一條線,對他頷首,禮貌而疏遠。她不著痕跡地往牆邊挪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

他不以為意,一隻手將玫瑰遞到她麵前,麵上帶著溫柔親和的微笑:「我叫蘇玉,這束玫瑰是給你的。」

許秋意的目光在玫瑰上停留了一秒,眼裡有疑惑和排斥。

蘇玉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這是我給新鄰居準備的禮物。」

「不好意思。」許秋意把玫瑰從自己麵前推開,「我還有一個室友,你可以把花送給她。」

蘇玉拿著玫瑰花束的手仍舉在空中,沒有收回去的意思。

「我……」許秋意的手不自覺地攥緊,「抱歉,我不太喜歡玫瑰的味道。」

蘇玉視線向下,瞄了一眼她攥緊的手。

許秋意心虛地把手緩緩地藏到了背後,臉上的表情仍然冷淡平靜。

她撒謊時,總會不自覺地做一些不自然的小動作。

蘇玉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抿唇輕笑,把玫瑰收回懷裡:「那好吧。」

「叮——」十六樓到了。

兩人一起走出電梯,蘇玉與許秋意分頭走,並沒有要把花送給她室友的意思。

許秋意朝他望了一眼,他修長挺拔的背影離她越來越遠。許多與餘折有關的過往在她的腦海裡浮現,一幀一幀,仿若舊電影。

她閉了閉眼,走向自己的出租屋,一進門就看見玄關處放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擁擠而淩亂。

室友從浴室探出頭來,用浴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桌上的快遞是你的,那個程序員一大早送來的。」

許秋意「哦」了一聲,背靠牆壁脫了高跟鞋,赤腳踩在地板上,拿起桌上巴掌大的快遞盒往自己的臥室走,隨口問了一句:「你這麼快就把東西收拾好了?」

室友點了點頭,難為情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說好租半年的,但我也沒想到公司會搬地方,這裡離公司的新地址實在太遠了。」

房子是許秋意整租下來的,室友是她另外招的租客。如今室友沒到期就要搬走,她也沒計較違約金。

「沒事。」許秋意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還算友善的笑,回了自己房間,把包和快遞放下,拿上乾淨衣物去洗澡。

她洗完澡裹著浴巾出來,浴室門一開,便瞧見蘇玉坐在客廳沙發上沖她笑。

室友吃著壽司,指了指蘇玉,又指了指餐桌上的豪華壽司拚盤,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熱情地介紹道:「他叫蘇玉,今天新搬來的,人挺好的,以後你們就是鄰居啦。這是他送來的見麵禮,很好吃的,你不是很喜歡吃壽司嗎?」

蘇玉唇角微揚,視線有意無意地在她光潔的肩膀和纖長的雙腿間遊離,一臉的坦然自若。

許秋意不滿地睨了室友一眼,快步回臥室換衣服,沒有再出去。

客廳裡傳來室友與蘇玉交談的聲音,她聽不清兩人具體說了什麼,卻能聽到室友時不時地發出肆無忌憚的大笑聲。

許秋意做完基本護膚,拿起小刀去拆被她丟在桌上的快遞。

紙盒裡裝著的是一個音樂水晶球,水晶球的外表有些陳舊,球內的雪色亮片飄飄灑灑,擋住了做工精致的樹與球底的字。

她覺得水晶球很熟悉,一時半會兒又不大記得在哪兒看過。

許秋意擰開底下的開關,瑩白的光將球內的亮片照耀成晶瑩的雪花。雪花漸漸落定,顯露出球底凸起的兩個字,纏綿舒緩的鋼琴曲緩緩響起。

深埋在腦海裡的記憶被逐漸喚醒,許秋意的眸子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回憶如同洶湧的海浪一樣將她吞沒。她望著水晶球的眼睛漸漸失去焦距,仿佛透過水晶球看到了些什麼。

「你不吃壽司的話我就全吃了啊。」

突然的聲響嚇得許秋意心跳一滯,沒拿穩水晶球,「砰」的一聲,水晶球滾落在了地上。有柔軟的地毯做緩沖,水晶球沒有摔碎。球內的亮片翻滾起來,遮擋住球底的兩個字。

室友探頭進來,見狀縮了縮脖子:「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記得敲門。這個沒摔壞吧?」

「怎麼了?」蘇玉聞聲而來,看到許秋意失神的模樣和她麵前翻倒的水晶球,雙眸瞬間被一種陰鬱情緒籠罩。

許秋意兩眼發直,什麼話都沒能聽進耳朵裡去。

她的時間如同停止了一般,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黑白默片似的,唯一鮮活的隻有那個不該送到她手上的水晶球,以及那緩緩演奏著的鋼琴曲。

亮片再次落定,球底刻著兩個字:折秋。

2)

許秋意在二十二歲時收到過這樣一個水晶球,那是餘折送她的生日禮物。

從水晶球裡傳出的鋼琴曲是餘折為她寫的曲子,由餘折親手彈奏錄進去的,底部的「折秋」兩字也是他親手刻上去的。

她撿起水晶球,用手擦了擦球麵,漸漸回了神。

她明明將所有與餘折有關的東西都埋進了餘折在鄉下的墳墓裡,為什麼這個水晶球被那個程序員送來這兒了?

說起那個程序員,許秋意其實沒見過他幾次麵,連他的名字都記不清。丁斐覺得他挺好,無非是他跟朱河羽那樣的人對比起來挺好的。

許秋意把水晶球放在床頭櫃上,深吸一口氣以平復情緒。她回過頭,見蘇玉和室友站在門口,記憶像中斷了似的,滿麵都是疑惑的神色:「你們在這兒乾什麼?」

「我問你吃不吃壽司。」室友自認做錯了事,對許秋意眨眼賣萌。

「不吃。」

蘇玉微張了張嘴,又抿起雙唇。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機械表,笑得頗為勉強:「快十點了,我該回去了。」

許秋意整理著自己的床鋪,無視室友和蘇玉。

蘇玉說完就匆忙離開了,出門的瞬間,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鬱。

室友緊跟著退出房間,輕手輕腳地把房門帶上。

許秋意揉了揉眉心,躺到床上,輾轉反側。迷迷糊糊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著的。

她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把從前的事又經歷了一遍。

她高中時初遇餘折。那時的餘折連話都說不利索,性格沉悶,整日發呆,學習成績倒是很好。

老師把身為班長的她叫過去,告訴她,餘折是福利院來的,受到好心人資助才能夠到他們學校上學,叫她要多照顧他,不要讓那些不懷好意的同學欺負他。於是,高一的某一段時間裡,她幾乎一下課就跟他在一起。

餘折的普通話是她教的,但他說話時的尾音跟她的字正腔圓不同,在她聽來,那音調婉轉得像是吳儂軟語。別人都說不大聽得出,她便沒有硬逼著他改。

他在她大四時向她表白。在兩人成為情侶後的四年裡,他每天都會給她一個小驚喜,讓每一天都過得像是熱戀期。她喜歡紅玫瑰,喜歡那濃厚的香味和艷麗的顏色,於是,每天清晨守在她家樓下,第一時間為出門的她送上一枝紅玫瑰就成了他的日常。

他才華橫溢、容貌出眾、氣質拔萃,性格也比同齡男生沉穩許多。

他把她寵得像一位尊貴嬌養的公主,隻要有他在身邊,就沒有什麼需要她動手動腦的地方。

幾乎所有人都稱贊他是模範男友,許茂對他也十分滿意。

許秋意曾一直以為他就是這樣一個優秀得有些公式化、讓她都覺得很遙遠的人,直到他開始頻繁生病,她才發現他是一個普通人,他有一直在隱藏著的陰暗麵。

他早就知道他會死,可他什麼都不告訴她,讓她一個人默默地準備嫁給他。

他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的那一刻,還緊抓著她的手不放,叫她等他。

她不明白,她要如何等他呢?

她隻能握著他的手說好,坐在病床旁陪著他,直到他的呼吸停止。

她不怪他這樣的做法,反倒覺得這樣的他更真實。他對她付出的遠比他從她這兒得到的要多得多,這點自私實在不值一提。

對於餘折,許秋意談不上愛,可他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

他活著,她會願意嫁給他,陪他共度餘生。他死了,她也能嫁給別人,甚至愛上別人。她會在記憶裡永遠為他留著一寸天地。

許秋意悠悠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了床頭櫃上放著的水晶球。折秋兩個字浮現在她的眼底,一切仿佛回到了兩年前。

不過她清醒地知道,現在她出門,不會再有人守在門口隻為等著送她一枝紅玫瑰了。

客廳裡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房門被敲了兩下,室友隔著門輕聲說:「我走了啊。」

許秋意起床,趿拉著拖鞋走出房間,幫室友把行李搬出去,站在電梯口對室友揮揮手:「拜拜。」

室友傻兮兮地對她笑,拖著行李箱進了電梯。

許秋意走回出租屋,不經意間在門口的地毯上踩到了什麼。她退後一步,低下頭看,是一枝紅玫瑰。

她下意識望向蘇玉住的那間房,可蘇玉的房門緊鎖,像是沒有出來過的樣子。

許秋意仔細回想了一下,她送室友進電梯的時候,也沒有聽到開關門的聲響。

她撿起紅玫瑰進了屋,把玫瑰放在了客廳的餐桌上。

水晶球,玫瑰……許多有關餘折的事和這段時間發生在她身上的奇怪的事情在她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

大概是從半年前開始,她身邊陸續出現了不同的追求者,可這些追求者沒兩個月就會突然消失。

他們之間有什麼關聯嗎?許秋意認真地思考了半晌,她對那些人都印象不深,什麼都想不到。

她翻出手機在微信上問丁斐:你還記得近半年追我的那幾個人叫什麼名字嗎?

丁斐沒有回她。

在等待的過程中,她刷起了朋友圈,看到丁斐轉發的一個吐槽帖,標題是《為什麼神級副本裡的隱藏boss和小怪總是消失?官方不給個說法嗎?》。

帖子的鎮樓圖是雲霧繚繞的仙境,一個身穿華美繁復的瑩白長袍的男人坐在中央。

他的長眉如淡墨描繪,雙目輕闔,一頭銀白色長發如瀑布般在他坐著的巨大玉台上鋪散開來。他修長如玉的手中握了一把直插地麵的銀色巨劍,劍身環繞著神秘的符文,無數把小劍在他身後閃著熒光,劍刃對準了他。

他的頭頂有兩個閃著金光的字:折玉。他跟餘折長得一模一樣。

許秋意緊盯著鎮樓圖看了一會兒,又揉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錯了。她仔細地看了好幾遍,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幻世》裡的nc折玉,和她死去的初戀餘折長得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手機頂部突然跳出聊天框,丁斐回她了:什麼追你的人?你不是一直在跟那個朱河羽談戀愛嗎?哪來的追你的人?

許秋意直接打了一個電話過去,電話很快便接通了。

她還沒說什麼,丁斐就急切地問:「你微信上說的什麼意思啊?你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許秋意心裡毛毛的:「就算你不記得其他人,總該記得那個程序員吧?」

丁斐沉默了一會兒,語氣裡滿是害怕:「秋意,你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要不我今天陪你去醫院看看?」

「你昨天才提過他的呀!」許秋意難得急躁了,她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好像要從月匈腔裡蹦出來了一樣。恐懼和慌亂充斥了她的大腦,擠走了她所剩無幾的理智。

「我沒提過什麼程序員啊。」丁斐疑惑又緊張,「什麼程序員?」

「就是最近追我的那個啊,你不記得了嗎?」許秋意害怕丁斐的回答,不等她說話,又繼續道,「還有,你覺不覺得你玩的那個《幻世》裡邊的nc折玉和餘折長得一模一樣?」

丁斐沒回答,靜謐持續了半分鍾,她才開口:「秋意,你先別激動,你乖乖地待在家裡,我這就過去找你,你千萬別激動啊。」她的語氣像在哄孩子。

許秋意茫然地看向床頭櫃的水晶球,咬緊下唇,切實的疼痛讓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沒聽見許秋意回答自己,丁斐焦急地說:「秋意,你說句話,你千萬別做傻事,什麼都別做,等我過去,我馬上就到。」

「好。」

許秋意無心多聊,把手機隨意地放在一邊,拿起床頭櫃的水晶球細細摩挲。

冰涼的觸感在她的掌心傳遞,提醒著她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沒過多久,門鈴聲響起。

她跌跌撞撞地跑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不是丁斐,而是蘇玉。

3)

許秋意愣愣地看著蘇玉,恍惚間,他的模樣和餘折重疊在了一起。

她腳步虛浮,身子打了個晃。蘇玉忙放下手中的早餐過來扶她:「你沒事吧?」

許秋意躲開他的手,遠離他,扶著餐桌在椅子上坐下,腦子亂成了一團。

她緩了一會兒,輕飄飄地問:「你有什麼事嗎?」

蘇玉拎起早餐遞給她:「我出門買早飯的時候順便給你帶了一份。」

「不用了,謝謝。」

蘇玉把早餐放在桌上,掃了一眼桌上的紅玫瑰,神情變得柔和。

許秋意的視線在紅玫瑰與蘇玉之間遊離,她記起昨天他懷裡抱著的那一捧玫瑰,蹙眉問他:「這玫瑰……」

丁斐來時恰巧看到這一幕,她沖過來擋在許秋意麵前,打斷了許秋意的話,對著蘇玉一臉戒備的神情:「你誰啊?」

蘇玉也不生氣,友善地做了個自我介紹:「我是昨天剛搬來的,就住在隔壁。」

「下次再聊吧。」他臉上的笑意漸濃,半眯起眼睛看許秋意,「玫瑰很漂亮,不是嗎?」

丁斐一直瞪著他,他前腳走出去,她後腳就猛地把門關上了。「砰」的一聲,客廳的吊燈都被震得晃了晃。

「沒事吧?」丁斐半蹲下來,手扶著許秋意的膝蓋,溫柔地詢問她。

許秋意搖了搖頭:「你真的不記得這段時間追我的人了嗎?」

丁斐用手試了試許秋意的額頭的溫度,不燙,沒發燒。

「秋意,你說的什麼程序員,還有餘折,我從來沒聽過。」她在許秋意麵前蹲下,手搭在許秋意的膝蓋上,臉上有愁容與疑惑。

「餘折是我的初戀,是我們高中的同班同學。」許秋意認真地注視著丁斐,「我以前還差點和他結婚了,你跟他是認識的。」

丁斐打了個寒戰,搓了搓手臂,眉頭緊鎖:「你別嚇我。你就談過朱河羽這一個男朋友,哪來的什麼快跟你結婚的餘折?」

許秋意沉吟片刻,輕輕推開丁斐,跑回房間拿著水晶球出來:「這個是餘折送我的,我兩年前把它埋進餘折的墳裡了,可是昨天那個程序員又把它寄過來了。?」

「秋意,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呀?」丁斐驚叫一聲,一把拍開水晶球,嫌它晦氣。

許秋意被這麼一拍,差點將水晶球扔出去。她雙手抓緊水晶球,無聲地凝視丁斐。

「你別嚇我。」丁斐怕得快要哭出來了,「這個水晶球你在哪兒撿的呀?是不是……」

她沒敢繼續說下去,站到窗邊曬太陽,讓陽光的溫暖驅趕她的恐懼。

「我不是那個意思。」許秋意把水晶球放回房間,「兩年前,餘折的屍體在醫院突然消失了,當時我在想,他是不是還沒有死。」

丁斐怕得嗚咽起來:「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什麼餘折啊,秋意,你真不是在編故事嚇我?」

許秋意眼神復雜地望著站在窗邊不敢動、縮成一團的丁斐,想起昨天許茂說她從沒談過戀愛,無數個疑號浮現在她腦海裡。

她深吸一口氣,一副要說大事的模樣,然後笑了起來:「是啊,你膽子真小。」

她不認為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這麼說是為了讓丁斐安心。

丁斐生氣地「哼」了一聲,沖過來在許秋意的手臂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你再嚇我,我就……我就告訴許叔叔!」

許秋意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好啦,我再也不嚇你了。客廳有早飯,去吃吧。」

丁斐對許秋意做了一個鬼臉,樂嗬嗬地跑到客廳去吃東西。

許秋意換了一身衣服,在網上訂了一張一個小時後的高鐵票,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我要回平江一趟,你慢慢吃,我先走了。你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鎖緊。」

丁斐嘴裡塞著食物,含糊不清地抱怨道:「你這麼嚇我,把我騙過來,就是為了請我吃頓早飯嗎?」

許秋意略帶歉意地微笑道:「不是,我臨時有事,今天下午還得趕回來,時間比較緊。」

她在玄關匆忙換了一雙運動鞋,聽見丁斐「哦」了一聲,笑吟吟地對丁斐揮了揮手。可轉過身之後,她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不見了,神情肅穆的她快步走向電梯。

坐高鐵從她現在所在的申城到平江需要半個小時。她在路上打電話給許茂,問許茂還記不記得餘折。

許茂問她:「餘折是誰?」

「沒誰,隻是我以前的朋友。」

許秋意掛了電話,有一瞬間懷疑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需要去醫院檢查檢查。不過,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暫且相信自己,決定等驗證過後再下結論。

下了高鐵,她直接打車去鄉下的桐山。

兩年前,餘折死後,他的屍體被送進了太平間存放。許秋意拿著他留給她的錢為他料理後事,可當她帶人來接屍體的時候,卻被告知屍體突然消失了。屍體消失那天的監控被異常磁場乾擾,有一段時間黑屏了,所以什麼都追查不到。

許秋意當時報了案,醫院為了賠償,劃出桐山一小塊屬於醫院的地,作為餘折的墓地。

餘折的墓裡沒有骨灰,隻有他的衣物和他送她的一些東西。

許秋意兩年前去了申城工作,很少來這裡祭拜。

桐山上全是墳墓,她找了一會兒,才找到刻著餘折兩個字的墓碑。

餘折沒有親人,他的墓碑上隻有他的名字、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對比其他還刻著子孫後輩以及伴侶名字的墓碑,他的墓碑顯得格外簡潔。

許秋意走到他的墓碑前,發現他的墓碑下的石櫃上竟然沒有塵土,本該被水泥封死的大理石蓋子顯然被人挪動過。她用力一抬,石蓋就被她抬了起來。

石櫃裡隻有一些殘破落灰的衣物,而餘折送她的東西全被拿走了。

她收到的水晶球,真的是從這兒拿的?

餘折還活著嗎?那個程序員和餘折是什麼關係?

她注視著墓碑,蓋上石蓋,去往下一個目的地——餘折待過的福利院。

餘折和她在一起之前,偶爾會以朋友的名義約她一起去看望福利院的孩子。福利院的王院長一見到她就會跟她誇餘折有多優秀,福利院裡的孩子們也很喜歡餘折,她也因此對餘折的印象很好。

後來,餘折向她表白,她會同意做餘折女朋友的原因之一就是,她想,能讓這麼多小孩子都誇贊的人,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餘折死後,他的一小部分遺產被她用來舉辦喪禮,剩下的,她全部都以他的名義捐給了福利院。

許秋意到了福利院,王院長聽守門大爺說是她過來,親自出門迎接她,不停地感謝她兩年前捐贈的那筆錢,讓福利院的孩子生活環境改善了許多。

許秋意隨意掃了一眼,福利院的格局重新規劃過,許多頹舊的建築物被推翻重建,泥土地的院子鋪上了草坪,整個福利院看上去乾淨堅固了不少。

王院長熱情地帶著她在院子裡轉悠,一個勁兒地向她表達謝意。

「您還記得餘折嗎?」許秋意問。

王院長聞言,思索了片刻,說:「餘折?我好像沒什麼印象。許小姐這次過來是想找這位餘折嗎?你說說他的具體特征和信息,我幫你打聽打聽?」

就連王院長也不記得餘折。

許秋意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是來找人的:「兩年前,那筆錢我是用餘折的名義捐贈的,您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王院長認真地想了一下,賠笑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是年紀大,記不清事了。」說完,她又皺著臉小聲嘀咕,「不對啊,我怎麼會一點印象都沒有?不應該啊!」

「不記得就算了。我這次來其實是想來見見小丘,他還在院裡嗎?」

許秋意淺笑著打斷王院長的自言自語,請王院長帶她去看看孩子們。王院長臉上重新堆起了熱情的笑,招呼她往後院走去。

後院有些簡單的遊樂設施,孩子們成群結隊地在護工的看護下嬉戲玩耍。王院長從孩子堆裡牽了一個十歲左右、斯斯文文的小男孩帶到許秋意麵前。

他就是小丘。

小丘以前性格內向、膽子小、不愛跟別人交流,許秋意和餘折來福利院的時候,一直比較關照這個孩子。在福利院的所有孩子中,許秋意跟他是最熟的。

小丘站在王院長身邊,以前怯懦的樣子不復存在。他好奇地盯著許秋意看了一會兒,眼睛一亮,笑了起來:「秋意姐姐。」

許秋意揉了揉他的頭,帶他到一旁的花壇邊坐下,簡單地關心了他這兩年過得如何之後,切入正題:「小丘,你還記得餘折哥哥嗎?」

小丘果斷地搖晃著他的腦袋:「不記得。」

許秋意溫柔地哄著他:「你再想想,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他噘著嘴,想了一會兒,再次否認道:「我真的不認識一個叫餘折的哥哥。姐姐,餘折是誰啊?」

許秋意沒回答,隻是拍了拍小丘的肩膀。

她這次來沒帶什麼東西,就給了小丘一些零花錢,讓他自己買點需要用的東西。他是一個好孩子,跑回去之後就把錢和其他小朋友分了。

許秋意基本上能確認,這世上除了她,已經沒有人記得餘折了。

她的一個疑惑得到了解答,卻還有許多問題沒有找到答案:餘折現在是生是死?為什麼大家都忘記他了?近半年來追她的那些人跟他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沒有人記得他們?

許秋意思索著這些事,往福利院大門走,低頭在手機上訂回申城的高鐵票。她一不留神,猛地撞在一個堆起的紙箱上,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她的身子不受控製地往後倒,被人拉了一把才站穩。

可她的手機摔了出去,落地之後,手機瞬間黑屏,屏幕上也出現了蜘蛛網似的裂痕,手機邊緣有著嚴重的刮痕,看樣子是已經無法正常使用了。

「你沒事吧?」拉她的人扶她站穩後鬆開了她。

許秋意看清來人是蘇玉,疑問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兒?」

他早上還在申城,下午就到了平江,還正好出現在這家福利院,要說這隻是巧合,許秋意不太相信。

蘇玉的唇畔噙著淡淡的笑意,他指了指地上被她撞翻的紙箱:「我來給福利院送東西的。」

4)

紙箱裡裝著的生活用品散落了一地,還好沒有什麼損壞。

許秋意蹲下身子去撿,蘇玉也蹲下來跟她一起收拾。

「申城有不少福利院,你怎麼到平江的福利院來送東西?」許秋意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他,實則一直在豎著耳朵等他的回答。

「公司的安排。」蘇玉把紙箱重新在平板拖車上堆放整齊,一隻手臂架在紙箱上,姿勢隨意,「你呢?為什麼會到這兒來?」

許秋意不願解釋,隻說是私事,撿起摔壞的手機放回包裡打算離開。

走到福利院門口,她想起一些事,回頭叫住蘇玉:「早上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蘇玉沉吟著,似乎在回憶他說了什麼,然後他微微一笑,道:「玫瑰確實很漂亮,不是嗎?」

「我門口的玫瑰是你放的嗎?」

蘇玉緩步走到她麵前,低下頭湊近她:「請我吃頓飯,我就告訴你。」

「不說就算了。」

許秋意轉過身去,招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剛打開車門要上車,她的胳膊就被蘇玉抓住了。

蘇玉對司機笑眯眯地說:「不好意思啊,師傅,我們不坐車。」他把許秋意拉到了一邊,讓司機把車開走。

許秋意用力地甩著胳膊,就是甩不掉蘇玉緊握著她的手。

「你乾什麼?」她放棄掙紮,黛眉緊鎖,瞪著蘇玉。

「你不願意請我的話,那我請你吃飯吧。」蘇玉眼裡多了幾分誠摯,「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注視著她,等待著她的回答,大有一副如果她不同意他就不撒手的架勢。

許秋意抿成一條線的粉唇顯示出她的不悅。她勉強點了點頭,蘇玉這才鬆開她,跑去向一旁的貨車司機說了什麼,從包裡掏出兩百塊錢給了司機。司機下車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她一眼,走進福利院去推拖車。

蘇玉跑回來,眼角眉梢都是喜悅的情緒,語氣輕快地說:「你等我一會兒。」

他又跑去車庫把他那輛黑色跑車開了出來,打開副駕駛座那邊的車門讓許秋意上車,許秋意猶豫了一會兒才坐上去。

蘇玉沒問她要去哪兒吃飯,吃什麼,而是自己做了決定。她不在意這些,隻想問清楚她事情。

周圍的景色逐漸變得熟悉,從窗外閃過的風景都是她記憶裡和餘折一起看過的。一開始蔫蔫地坐著的她挺直脊背,望著窗外,復雜的情緒在眼底翻湧。

她瞥了一眼專心開車的蘇玉,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雲鶴樓。」蘇玉唇角上揚的弧度很淺,不明顯,「那裡的雞湯很好喝,不腥不膩,你會喜歡的。」

許秋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蘇玉的側臉,這麼看,他真的和餘折很像。

雲鶴樓是她和餘折最常去的地方,那裡的雞湯是她的最愛。

但是雲鶴樓位置很偏,沒有特意打聽過的人很難找到店麵。雲鶴樓的雞湯也不是招牌,一般人在談及雲鶴樓的時候,提的都是他們家的鬆鼠鱖魚或者銀魚炒蛋,不會提雞湯。

「你是平江本地人?」許秋意問他。

「不是,我隻是在這兒生活過一段時間。」

蘇玉的車七拐八拐繞進一條行人不多、裝修古樸的步行街,在停車場停好車,領著許秋意穿梭在或寬或窄的巷子裡,最終停在一家門口擺放著多條長凳、長凳上坐滿了人的古風小樓前。

小樓門庭上掛著古舊的牌匾,上有用草書從右往左寫出的「雲鶴樓」三個字。穿著民國時期學生裝樣式的服務員在門口的一個櫃台前報號。

蘇玉徑直走向服務員,說自己早上預訂了座位。在核對了單號之後,一個服務員從店裡出來,將蘇玉和許秋意領進一個包廂。

說是包廂,其實也不盡然,隻是比外麵大堂高出兩層台階,四周用鏤空木雕圍著,仿若一個精致的小亭子。包廂中間擺放著一張圓桌,圓桌上有一台散發著橘色微光的花苞燈,比起外麵排排桌椅之間毫無遮擋的桌位,這裡多了一分曖昧的情調。

蘇玉落座,翻開菜單自顧自地點單,點的每一樣恰好都是許秋意愛吃的。

「麻煩先上雞湯,謝謝。」蘇玉點好菜之後,將菜單交給服務員,而後對許秋意說,「本來我想著好不容易來平江一趟,不來這兒吃一頓有些虧,所以來之前就預訂好了座位。」

許秋意目光冷淡且疏離地盯著桌上的燈,看都不看他,也沒把他的解釋放在心上:「現在能說一說玫瑰花是不是你送的了嗎?」

「這個很重要嗎?」蘇玉反問她,「隻是一枝玫瑰花而已,或許是某人不小心掉在你家門口的,又或許是旁人放的。為什麼你會覺得一定是我放的呢?」

許秋意頓感喉嚨被東西堵住一般,說不出話來。她對蘇玉的言行舉止有一種很詭異的熟悉感,讓她不由自主地開始胡亂猜忌。可是具體讓她解釋他的言行舉止有什麼特殊的,她又說不上來。那都是一些很零碎的小細節,很難一一闡述。

蘇玉輕笑起來,將這個問題揭過,沒有正麵回答。

許秋意既憋悶又懊惱,一樁樁奇怪的事情不斷地在她的腦海裡重放。陰鬱的情緒將她籠罩,好似隨時都要爆發。她瞥見蘇玉望著她的眼裡似乎也閃過一絲陰霾,可是那抹情緒消失得太快,眨眼之間,他又回復了笑意淺淺的模樣。

一時間,她分不清他臉上一閃而逝的陰霾情緒究竟是燈光和她糟糕的心情讓她產生的錯覺,還是真實存在過的。

服務員端上了青花瓷罐盛著的雞湯,隔著一層氤氳的霧氣,蘇玉的臉仿佛蒙上了薄紗。

一股煩躁湧上心頭,她終於忍不住直白地問:「你認識餘折嗎?」

對於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普通人來說,這不是一個禮貌的問題,並且稱得上莫名其妙。

蘇玉反問她:「餘折是誰?」

「沒什麼。」聽到回答的許秋意像泄了氣的皮球,無力地彎下脊背,整個人頹喪起來。

蘇玉又問她:「他對你來說很重要嗎?」話語中包含的情緒很是復雜。

許秋意不說話,包廂內變得無比安靜,耳邊隻聽得到大堂裡雜亂的聲音。

在這沉悶的氣氛中,服務員陸陸續續地上齊了菜,對坐著的兩人卻沒有一個人動筷。

蘇玉開口打破了沉默:「吃吧,再不吃就涼了。」

他端起碗,用瓷勺撇去湯上的金黃的雞油,舀出一小碗清湯放到許秋意麵前。在昏黃的燈光下,他臉上的笑似乎也變了味:「我喜歡你,對你一見鍾情。」

又一個追求者?許秋意用手肘撐著桌子,手扶住額頭,不知該做何表情。

餐前喝湯是她的習慣,她愛喝雲鶴樓的雞湯,卻不喜歡上麵濃重的雞油。

「真巧。」她垂眸看著麵前幾乎沒有油的雞湯,嗓音沉悶,「你點的東西都是我喜歡吃的。」

蘇玉說:「這是緣分。」

他慢條斯理地用公筷撇掉紅燒排骨上的蔥與跟碎肉混在一起的薑塊。

蔥和薑都是她不愛吃的。

許秋意繼續悠悠地說:「餘折是我未婚夫。」

她打算賭一把,賭蘇玉真的和餘折有某種關聯,隻是他不肯承認。

蘇玉挑薑的動作有一瞬間停頓,他沒想到許秋意會突然說這個。他問:「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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