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梓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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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雀的嘰喳由微漸盛,從樹梢飛撲到空中,晃下幾片零星的落葉。

院內是大片的銀杏樹,如今葉子已變得淡黃,待到深秋,便能轉變為更為濃鬱的顏色。

幾縷晨光透過竹簾的縫隙,打在瑤姬的臉上,照得雙眸暖暖的,昏沉的睡意也慢慢減退。

她翻了個身,手在旁邊扌莫了扌莫,卻探了個空。

睜眼看,梓欣這個人形抱枕,不知何時已起床離去。

梓欣年紀雖小,做起差事來卻半點不含糊,勤快又能乾,每每她才剛睜眼,便將洗漱用具端了來。

偶爾,還會用在月要側瘙癢的方式,喚瑤姬快點清醒。

兩人每每鬧做一處,總要頑個半天才肯休。

揉著惺忪的睡眼,瑤姬下意識地朝外喚了聲,很快聽見推門的響動和腳步。

「梓欣,你這丫頭,睡覺怎麼還打把式啊,都快把我擠到床邊去了……」

「姑娘,小人是青漣。」

瑤姬停下揉眼的動作,莫名打量著麵前這位宮女。

除去梓欣外,在這語飛宮內,便數青漣照料得最殷勤,因此也麵熟的很。

隻是服侍瑤姬洗漱等差事,一直是梓欣在忙,怎麼今兒個突然換人了?

「梓欣呢?」瑤姬接過擰乾了熱水的帕子,邊擦臉邊問道。

青漣端著熱水盆,臉上也盡是不解:「方才被三公主宮中的人喚走了,也不說是什麼事,約莫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到現在這會兒都沒回來。」

瑤姬擦臉的動作瞬間停止:「三公主?她不是被禁足了,怎麼還能來我宮中要人?」

「說是這麼說,可這位,平日裡太後殿下與聖上都護著,滿王宮上下,誰敢得罪啊。」青漣刻意壓低聲音,悄悄道:「守衛估扌莫也是含糊的,所以她手下的宮人才能在外麵暢通無阻。」

瑤姬望著水盆中還未平息的漣漪,心中憂慮不定。

院外是綏廉王派來護她的侍衛,雖能保證外人不可入內,卻也在一定程度上,間接製止了瑤姬外出的可能。

前段時間,瑤姬覺得煩悶,想隨白弱婷再去林苑逛逛,都被侍衛頭領態度溫和地勸了回去。

綏廉王這個時辰正在上朝,身邊唯有白弱婷能說得上話。

可憑她的身份,想去三公主那邊要人,顯然不切合實際。

瑤姬下榻,望著門外的守衛陷入深思。

玄行未死,且能接觸到送給她的食盒,難保不會趁著她擅自外出時,忽然現身。

更何況那日二百名侍衛,都不曾敵過身中劇毒的他,就算她身邊帶了人,恐怕也抵不住。

此處是唯一安全的居所,踏出去,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姑娘,早膳想吃些什麼?小人讓禦膳房這就去給您準備。」青漣對梓欣的突然失蹤並未多想,能趁機得到貼身照顧瑤姬的機會,著實不可多得。

如今誰都知聖上對她的寵愛,沒準日後真能納入後宮。

到時,她們這些貼身服侍的,還愁得不到好處麼?

瑤姬站起身,差青漣取過薄外袍係好,邁步出了屋子。

她不能放著梓欣在虎狼窩內不管。

就是有危險,此刻也顧不上了!

瑤姬的態度強硬,守衛頭領攔了半晌,不見她改主意,無奈下,隻得跟她同去三公主的寧心宮。

因上次出了玄行假扮侍衛的事,綏廉王曾下令,著王宮內的所有侍衛,都不得戴頭盔。

任何人,也不得尋各種理由遮掩住頭發。

如此一來,便能在很大程度上,絕了玄行喬裝後靠近瑤姬的可能。

守在寧心宮外的侍衛瞧了瑤姬等人一眼,似早就料到般,並未阻攔,徑直放行了。

不過,隻讓瑤姬一人進去而已。

兩方守衛爭執不休,各為其主,險些動粗,瑤姬也沒空理會,徑直闖進宮去。

「嗬,這一大早的,便有貴客到啊。」宮門口的理事小太監尖酸嗤道:「莫不是來尋狗的?走丟這半晌,怎的才發現啊,嘖嘖。」

瑤姬眯起眼,愈發覺得不對勁兒。

剛來到殿中,立刻就瞧見了趴倒在地的梓欣。

單是後背那片模糊的血紅,便看得人觸目驚心,更無需提那被夾紅得幾乎斷裂的十指了!

「梓欣!」瑤姬連聲音都顫抖了,急忙撲過去查看她的狀況。

將梓欣試探著抱起,才發現她麵目紅腫破裂,不知被何物重擊過,原本嬌俏的臉已嚴重變形,嘴角更是流血不止。

「本公主還當是誰呢?這不是瑤姬姑娘麼?怎麼這會才來?」三公主褚柔珠靠在軟榻,纖細十指被旁邊服侍的宮女細心按揉著,嘴中剛含了剝好的葡萄。

因此說話的聲音也含糊不清,似乎比起跟瑤姬搭腔,還是嚼東西來得更重要。

確認過梓欣一息尚存,瑤姬咬著牙,慢慢將她從地上扶起後,背在身上。「三公主,你如此行事,當真不怕聖上怪罪?」

褚柔珠仿佛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連口中的汁水都險些噴灑出來。

服侍的宮人也跟著笑做一團:「聽聽,這姑娘竟想拿聖上壓咱們三公主!」

「真真笑死人了!」

「一個根底不乾淨的外姓人,莫不是以為自己比骨肉相連的血脈更重要?」

「別說她還沒死,就算咱公主真殺了人,將天捅個窟窿,整個綏廉,也沒人敢斥責半句!」

瑤姬雙目脹得厲害,她能感受到梓欣軟趴趴地伏在後頸時,遊絲般的吐息。

如此微弱,隨時都有消失的危險。

褚柔珠見她低頭不語,揚手止了周遭的竊笑,探身支膝,高高俯視背著血人兒的瑤姬:「瑤姑娘,為綏廉和親,乃你應盡義務,若再敢巧言搪塞,毀我國運,下次倒黴的,就是你那好姐姐白弱婷了。」

垂下的發絲擋住瑤姬的麵容,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隻當是在抿唇垂淚,或嚇得噤若寒蟬。

「聽好,本公主不是個有耐性的人,期限隻到明日早朝,若皇兄還顧左右而言他,用探子勘察會鹿台地形之類的借口做推延……」

褚柔珠美眸驟斂,眼中殺氣滕然而起。

瑤姬未開口應,也未拒絕,就那麼直直地站著。

三公主本以為她瞧見忠仆的此等慘樣,會氣得失去理智,和自己辯駁起來,甚至是動手撕扯。

若真如此,反倒更有了料理她的借口。

便是趁機將人亂棍打死,到皇兄那邊也能有個說辭,賴瑤姬意圖傷她玉體,隨隨便便都是死罪。

可瞧瑤姬這幅入定般的模樣,水潑不進,倒還真有點難辦了。

僵持了半晌,三公主又拿話刺了兩句,見她也不上當,逐漸覺得沒勁。

看她那恨煞人的嘴臉也惱得很,索性揮手,不耐煩地讓人將她瑤姬趕出宮去。

「切,在皇兄和母後麵前能言善辯,遇到本公主就成了啞巴,真不知道究竟是有病還是沒病,晦氣!」

瑤姬置若罔聞,隻穩穩地背著梓欣向外走,步子邁得很平,生怕會產生什麼顛簸,更加劇她身上的傷。

似乎總算恢復了點意識,梓欣費力睜開眼,控製不住地落下幾滴滾燙的淚,砸濕了瑤姬的肩膀。

「姑娘……疼……」

瑤姬緊緊咬住唇,幾乎咬出血來。

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人挖開了。

侍衛首領等待宮外,瞧見二人這幅架勢出來,嚇得連半句話都說不完整。

待看清楚瑤姬身上並未受傷,心中這才暫且踏實下來。

畢竟被懲處的是個微不足道的宮女,三公主的秉性整個王宮誰人不知?

能放瑤姬全須全尾地出來,已經是很難得的事了。

聽說為著玄行那個和尚的好皮相,三公主得知其死訊時,幾乎哭得肝腸寸斷。

就因此事,玄行的詐死被綏廉王嚴格在褚柔珠麵前封禁,任何人都不得多一句嘴。

生怕那瘋僧會看中三公主的地位,刻意想辦法接近,至她的處境於危難中。

褚裕和仍未下朝,在瑤姬的強烈吩咐下,幾名在宮中德高望重的太醫被喚了來。

可診脈片刻,卻全都對她搖了搖頭。

「這丫頭的筋骨太過柔弱,哪兒禁得住這麼糟蹋啊,真是作孽……」

徐太醫剛感嘆到一半,不期然被同僚瞪了一眼,幾番嘀咕後,才曉得原來是三公主動的手,登時後悔方才脫口而出的話。

隻盼著沒人記在心上才好。

畢竟這位三公主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兒,睚眥必報,宮中凡是對她稍有得罪的人,最終皆會落得潦倒下場。

雖梓欣無甚痊愈可能,但來都來了,總得盡一盡心力才好。

幾位太醫使出了看家的本事,能用上的治療手段都用了,勉強將血葫蘆般的梓欣包紮好。

瑤姬始終在旁默默看著,待他們臨走時,突然提出,要將所有治療的工具統統留下。

因她是綏廉王心尖兒上的人,所有吩咐也無人敢不從命,眾太醫也不敢對她的明搶行為有任何微詞。

隻得認倒黴地離開了。

瑤姬謝過首領的關心,將所有人都拒之門外,獨留自己在內照顧。

梓欣躺在榻上,月匈膛每一次起伏都極為緩慢,仿佛隨時隨地,都不會再有生的氣息。

望著太醫留下的幾匣子瓶瓶罐罐,瑤姬的手在其中挨個拂過,最後停在一把小尖刀上。

那謠言是她自己傳出去的,可……

霞液丹的效果究竟有多神氣,她自身深有體會。

除受嚴重外傷,皆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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