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1 / 2)
穿過幾道宮門,路徑數次明哨暗哨,才到天子的禦書房。
作為天子跟前正當紅的錦衣衛指揮使,擁有麵見天子無需通傳的特殊待遇,是以一路上的侍衛見了他,皆是拱手作禮,未有半分阻攔。
不多時便到了禦書房外。
天子近侍紙硯遠遠瞧見大步而來的人,麵上一喜忙迎了上去。
「景大人可算是回來了。」
景白安輕輕點了點頭,「陛下可在。」
紙硯笑道,「在呢,奴才今兒一早就聽見了喜鵲叫,原是景大人回來了,大人可不知,陛下這些日子可是急壞了,每日都在盼著大人的消息,沒成想這消息沒盼回來,倒是將大人盼回來了,陛下一定高興得很。」
景白安輕輕嗯了聲,算是回應。
紙硯是自幼跟著天子的,甚得天子信任,且如今又是天子近侍,宮內大總管,無論誰見著了都是客客氣氣的。
像景白安這樣不溫不淡的,幾乎是沒有。
但紙硯麵上沒有半點慍色,反而笑的更加和煦,恭恭敬敬的將人帶往禦書房。
誰不曉得景大人向來寡言,閒暇無事時連話都說不上一句,更別指望他對誰笑臉相迎了。
當然,如今這朝中也沒幾個人想跟他攀談。
但凡他上門,必要遭殃。
簡直堪比那索命閻王。
到了禦書房,紙硯朝裡頭稟報道,「陛下,景大人求見。」
裡頭安靜了一瞬後,才傳來天子驚喜的聲音,「允。」
景白安才踏進禦書房,天子便大步朝他走來,略顯憔悴的容顏裡帶著些幾分激動雀躍,在景白安行禮之前將人按住左右打量了一番。
直到確定沒有傷時,天子才鬆了口氣,一掌拍在景白安肩膀上,似帶著薄怒道。
「這麼久了也沒來個信,朕還以為」
少年天子生的極好,尤其是那雙眼睛,裡頭猶如裝著萬千星辰,璀璨奪目。
隻眼底帶著些烏青,顯然是多日未能好眠。
如今外頭提起這位,再不敢有半分輕視,言語神情裡也多為忌憚,那曾經瀟灑肆意的京中第一紈絝早已不復存在。
眼前的李雲徵,沉穩敏銳,不怒自威,哪還有半點昔日灑脫不羈的影子。
景白安拱手請罪,「讓陛下憂心了,臣有罪。」
李雲徵擺擺手,折身走至茶案,示意景白安坐。
待景白安坐下後,他才道,「你失聯數日,朕的確很是憂心。」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將布防圖盜走的人,豈是尋常之輩。
加上數日沒有消息傳回,他生怕這人就交代在了外頭。
「臣有罪」
「行了行了,說吧,怎麼回事。」說罷,李雲徵又蹙眉道,「朕說過,在朕麵前你無需多禮,朕又不會真治你什麼罪。」
景白安頷首稱是後,將懷裡的盒子呈上,「臣將布防圖帶回來了。」
李雲徵接過瞥了眼後,將盒子蓋起來放至一旁,神情略顯鬆快,「朕就知道,你不會讓朕失望。」
如今朝堂不穩,人力物力缺乏,邊關絕不能在此時出亂子,是以這布防圖便顯得尤為重要。
所幸,還是追了回來。
李雲徵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眼神跟著就黯淡了幾分,頓了片刻,才道,「秦艽呢。」
作為北鎮撫司的千戶大人,此時應當隨景白安一同進宮麵聖才對,可來的卻隻有景白安一人,這意味著什麼不難猜測。
果然,隻聽景白安沉聲道,「此次隨我一道南行的錦衣衛,全部犧牲,包括秦艽。」
他們每一個,都死在了他的麵前。
甚至,連屍身也沒法入殮。
李雲徵聽出了景白安聲音裡的哽咽,心裡頭也不好受,重重嘆了口氣,半晌才道,「他們都是雲宋的英雄。」
「朕即刻下旨給他們的家屬發放撫恤金,也將此次南行載入史冊,他們每個人的名字都會被記載入冊。」
景白安起身,拱手行禮沉聲道,「謝陛下。」
為國捐軀,算是死得其所。
戰場之上還有許多屍身都不全的官兵,都是葬身他鄉,送回來時不過薄薄一張名錄,他們以生命保家衛國,載入史冊是國家回饋於他們的榮耀。
君臣二人又寒暄幾句,才說回正題。
「這是忠王府贈禮的名冊,朕已閱過,但凡是標注過的都需即刻執行,依罪論處。」李雲徵將旁邊的一個小冊子遞給景白安,順手翻好了頁麵,「這之前的已經羈押,後頭的你盡快緝拿。」
景白安接過冊子,往後翻了幾頁。
這是忠王府送禮的賬冊,大半都已經處理完,隻剩後頭幾頁,總共有六戶。
有兩戶都不在京中,但也是就近的城池,離京不遠。
景白安眉宇緊皺,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合上冊子應下。
「臣遵旨。」
他剛想要告辭,便被李雲徵叫住。
「不久後就是一年一度的花朝節,在這之前將手頭上的事都處理乾淨。」李雲徵揉了揉眉心,言語間帶著幾分疲憊,「這場禍亂,該停止了。」
景白安頓時領會了天子的意思,緊鎖的眉頭微微鬆開,起身彎月要朝李雲徵行了一禮,「陛下英明。」
謀反雖是大罪,但總歸得有個盡頭。
若照這麼一直查下去,最終能留在朝堂上官員的必是所剩無幾。
少年天子即位,朝堂本就不穩,如今幾處邊關已有不寧,若再揪著此事不放,怕是會損雲宋根基。
新帝上任這把火燒的已經夠旺,該要休整休整了。
李雲徵瞥他一眼,失笑道,「你心中分明已有想法,卻不如實說來,是怕朕治罪?」
景白安頓了頓,拱手道,「錦衣衛聽命天子,不該有任何反駁。」
錦衣衛是天子手中的利刃,唯天子之命是從,不能有絲毫反抗。
「哦?是嗎。」李雲徵好整以暇的看著他,「那你當初在大殿上倒戈帝師又如何說?」
那時帝師傅珩還是攝政王,與先太子共同執政,年前先帝駕崩,先太子欲順位登基,景白安卻臨陣倒戈帝師,後擁太孫登基。
李雲徵如今能穩坐龍椅,景白安功不可沒。
景白安看向天子,默不作聲,眼神頗有些無奈,最終還是恭敬道,「陛下是明君。」
當初的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他隻是遵從心中的信念做選擇。
李雲徵倒也不是真要與他舊事重提,得了句恭維後,搖頭笑道,「能從你嘴裡聽得句奉承,也是稀奇。」
景白安麵不改色道,「臣說的是事實。」
「行行行,說不過你。」李雲徵擺擺手,正了麵色道,「花朝節將近,時間不多了,你抓緊些。」
景白安聽懂了李雲徵的意思,頷首應下,「是。」
他明白,今年的花朝節,與往年不太一樣。
少年天子曾是太孫殿下時,未娶太子妃,就連一個妾室也不曾有,如今中宮未立,後宮空無一人,委實不妥。
應是要借此次花朝節充盈後宮。
殺戮之後,便是獎賞。
這進入後宮的人選,位份,都至關重要。
「對了,朕記得你尚未娶妻?」突然,李雲徵若有所思道。
景白安一怔,猛地抬頭看向天子,而後又快速垂首,沉聲應道,「是。」
李雲徵瞧他如臨大敵的模樣,也愣了楞,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笑了笑,促狹道,「可是有心上人了?」
景白安不防他問的這般直接,沉默片刻後也沒否認,「是。」
「原是如此。」李雲徵起身,負手踱步至他麵前,道,「放心,你若有了心上人,朕自會成全。」
錦衣衛指揮使的婚事,絕非小事。
說的直白些就是,景白安的婚事,可為李雲徵拉攏勢力。
李雲徵也的確是做了這個打算的,但現在他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