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心若稀珍一生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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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修在梁劭麵前站定。

沒錯,你的確比我更適合去愛她,你更有權勢,去保護她愛護她,更有能力,更有財富,去給她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可惜你的心裡不隻有一個她,你便失去了愛她的資格。

所以,我絕不相讓。

這就是陸子修要告訴他的。梁劭從陸子修的眼神中走出,思緒蹁躚中墜入了過往的記憶裡,想起要給入府的簡丹砂一個新身份的時候。

「你是江博然的女兒,自然姓江,不過這閨名不為外人道,你可以隨你的意思自取。」彼時,他和簡丹砂同坐在馬車上,他舒展著四肢,隨性往軟褥子一躺。

簡丹砂恭順道:「一切聽從王爺安排。」

梁劭思量了片刻,看著飛閃過的窗影,又看了一眼簡丹砂:「疏影。疏影這個名字,如何?」

「疏影……」簡丹砂喃喃自語著,「王爺也是愛梅之人哪。」

梁劭隨口答道:「世人誰不愛梅?」

那個時候簡丹砂輕輕應了個「好」字,神思卻不知飛往了何處。如今想來,是不是在那時候,他與陸子修高下已判?在簡丹砂的心中。

隻見陸子修握住簡丹砂的手,與她並肩執手,直直迎視他的目光。

君悅我兮共徘徊,我悅君兮君不知。

這世上最難能可貴的便是兩情相悅,惺惺相惜。

梁劭便從他們身上讀到了這句話,這比之佛郎嵌珍貴百倍千倍。

「這是我答應安慶王要交給溫夫人的,現在托付與皇子,還請轉交。」簡丹砂遞給梁邵。

「安慶王?這信的內容實在讓人好奇,你不怕我偷窺了信的內容私扣下來?」

「我相信二皇子會做出對溫夫人最好的抉擇。」他接過簡丹砂給溫清雅的信,轉過身邁開步子,再未回頭看上一眼。他又何嘗沒有一個與他兩情相悅之人。

如此難能可貴。

「你今後好好待溫清雅。等到適當的時機,會封她做皇子妃。」太後之前召見他,這樣說著。

梁劭對當年溫淑妃的事情仍一無所知,驚訝地抬起頭:「皇祖母,之前您和父皇……」

「今時非同往日,太子之位勢必是交給安慶王的,將來的皇位自然也是他的。並不是我偏頗,你自己不比他適合皇位,你自己也是知道的。」

「是。孫兒臣明白。孫兒臣也無意皇位。」

太後哀嘆:「你輸就輸在『無意』二字。事情落到今天這個局麵,皇祖母也再幫不了你什麼。如今,溫清雅就是你最好的護身符。隻要溫清雅在你身邊一天,劼兒就不會動你分毫。這個道理你明白的。」

梁劭沉默著,藏在袖底的手微攏成拳。

「可是不服氣了?要靠女人保護,覺著憋屈了?」

「孫兒臣不敢。」

太後用話點撥:「你既是與溫清雅真心相愛,又何必計較這些。用心相待,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若你不愛她,才真正是憋屈了。」目光意味深長。

梁劭停下來,在溫清雅小憩的屋子前站定。是的,他若愛她,又何必計較這些。

他輕輕一推,門扉吱呀打開。

本就坐立難安的溫清雅跳起來,見是梁劭,呆呆望著他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

「清雅。」梁劭溫柔地喚著她的名字,嘴角噙著笑意。

眼睫輕輕一眨,溫清雅的眸子裡就泛出淚花來。她又哭又笑,飛奔向梁劭,眼角的淚也跟著飛揚而出。

梁劭凝眸微笑,張開臂膀,收納住屬於他的難能可貴。

所有的人太後都一一見了,拿出她的威儀與睿智,將他們一一點撥。最後剩下個於墨揮,卻是她最頭痛也最心痛的。她屏退所有人,隻留下最可信的老嬤嬤。還未開口便落下一聲嘆息,深重綿長。

「你自己說,為什麼要這麼做。」

於墨揮也嘆口氣:「因為——於天下、於皇室、於太後,咳咳……這都是最好的結局。」

太後睜目拍案,茶杯也跟著震動:「你哪隻眼睛看到這是最後的結局?開了天眼麼!」

「許多年前,太後不就對我起了殺意?當斷不斷,是為政大忌,墨揮是想替太後做出抉擇。」

怒意頓消:「你……你也說了是幾年前……你難道看不清我現在的心意麼?」太後無力地軟倒在座,她撫了撫額頭,在這個人麵前終於露出了疲態,原本繃著的臉皮鬆懈下來,露出清晰的皺紋,一絲不苟的鬢發也繃不住散出幾縷碎發。

「當年我知道你時,心裡很是矛盾,但那時候的情勢……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這朝堂的穩定,我不能留你。可是你到底是嫡親的皇族血脈,流著皇室的骨血,你被奪了身份,流落在外,未曾享受過一絲皇家關愛,本就是受害者。血濃於水,你讓我如何下得了手?我幾經思量,隻能繼續掩住你的身份,留下你但不能把你放在宮裡,看住你又要試探你……」

「索性讓你繼續留在永嘉王的身邊,說是協助他監視他,其實也是我要把你掌控起來。我知道你雖不說,但聰明如你,也明白這道理。這些年,你在永嘉王身邊安安分分,忠心克己,很好卻又不夠好。」太後說到後來思緒已有些混亂,但她知道於墨揮明白的她的意思。

「我不願看你唯唯諾諾一生,埋沒了自己,可是又覺得能是如此,已是幸事,強迫自己不要太關心你,怕加深了不該有的感情,我、我……」太後抓住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還把你的身子耽誤成這樣,是我們欠你啊……」

「太後,您不必介懷。墨揮的身體墨揮自己知道,咳,隻要多加調理,不再操勞就會好的,墨揮既無怨懟也無遺憾,一切皆是天命。」

於墨揮含笑說著,語帶安慰,終是喚她「太後」,她多想聽他喚一聲「皇祖母」,卻是不能。

他繼續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既是天意如此,我們循著天意就好。」

就像上天有意安排讓簡丹砂的母親帶他離開皇宮,交托給他人撫養,卻又讓他做了陸子修的侍讀,認識了簡丹砂,繼而被丹砂的母親認了出來,告訴了他真相,又將他的命運牽引回皇宮,歷經這種種。

太後顫抖著扌莫上於墨揮的臉龐,以指代梳,梳理他鬢間夾雜的白發,又憐又愧,恨意慢慢湧上心頭,如果當年不是她們低估了溫淑妃,真誤以為她是什麼懦弱可欺的人,又怎會疏忽讓她鑽了空子,讓她的宮女瞞天過海帶走了皇後真正的孩子,用這樣的方式報復了整個皇家。

於墨揮反握住太後的手,用他的溫厚寬容給予太後安定的力量。

「比起王孫公子,墨揮更願意做個平凡人,咳咳……比起遨遊天上、俯瞰蒼生的真龍,墨揮……咳咳,墨揮更願意恣意在江水裡,做那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小蝦米。」

他向太後叩首,虔誠地說:「還請太後成全。」

太後張臂將他扶起。

欠他至深,如今他隻有這點微末要求,她如何能不答應。

太後勉力壓了壓已哽咽的喉音:「江南氣候溫暖,景美物豐,好好在那把身子骨養好。」

「是。」

太後鬆開手,看著於墨揮轉身,看著他畏寒地裹上煙灰色的披風,背影慢慢融進陽光裡,一點點被浸沒,最終被耀眼和淚水一起吞噬。

能在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太後,也不禁老淚縱橫。

這一身的光華,一身的耀眼,這個孩子才該是天之驕子,最接近皇位的那個啊!

老嬤嬤扶住趔趄的太後,安慰道:「其實是這孩子更有福氣,年少的時候不必在宮裡費心思博寵愛、整日裡勾心鬥角,長大後也不必累心朝堂上的事,不必把這天下的擔子都擔在身上。娶個好姑娘,將來老了,兒孫滿堂,頤養天年,哪像那個位子上的,要費心思量這江山要交給誰,還要想著怎麼才能不留個罵名。」

太後為最後一句輕輕撲哧,又笑又哭地,擰了一把老嬤嬤,將一張老臉掩在帕子後,不停地點著頭。

陸子修與簡丹砂在太後的寢宮外,焦切地等待著。直到厚重的宮門被推開,走出一道熟悉的人影,微笑著向他們走來,兩人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

陸子修快步迎上去:「一切都安排好了,你要是沒問題,我們現在就可以離開皇宮,回江南去,沿途可以吃吃喝喝、玩玩鬧鬧,把該看的山川給看了、把該覽的景給覽了,你覺得這個主意可好?」

於墨揮用輕鬆的語調說:「好啊,再好不過了。」

「那,現在就走?」

於墨揮聳著肩:「還等什麼呢?」

陸子修點點頭:「走前不用去見那個人麼?」

於墨揮知道陸子修說的是誰,他抬頭仰望著湛藍開闊的天空,隻想了一瞬:「不用。」

乾脆利落的兩個字,落在陸子修的耳裡,卻不啻於天籟,凝滯的呼吸瞬間暢快。

「真——不用麼?」

「不用。」於墨揮拉長著聲音,還丟個陸子修一個鄙薄的眼神。

於墨揮既已死,那麼也就讓翠嬈永遠住在死去的於墨揮心裡好了。

陸子修眉眼開、嘴角開,齊掛上溫溫的笑意:「既是如此,這後頭的事可多著了。這第一樁,你得先給自己想個新名字了,這一路上,咱們就可以先熟悉著叫起來。」

「說得也是,這還真要想想,叫什麼好呢?」

「還有你可以盤算起來,到了我那到底做個什麼掌櫃,是賣茶葉呢,還是數銀票,是掌大勺,還是挑珠寶……」

簡丹砂望著談談笑笑間向他走來的兩個人。

一個身穿青衫,一個裹著灰色披風,在漸漸氤氳的視線中化作白光裡的一道青一抹灰。

依稀回到那個雪天,這一青一灰的溫暖一前一後靠到她的身邊,向她伸出雙手。

緊緊握住,再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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