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56章(1 / 2)
薑夢捏著鋼筆的手微微一抖。
鋒利的筆尖。
瞬間劃裂脆薄的臨摹紙。
紙上落下了一片陰影。
隨之而來的, 還有椅子微微挪動的聲音。
陰影很快地從紙上移走了。
薑夢緩緩抬頭。
前門並沒有盛叢的身影。
她忙不迭地看向後門。
隻能看到,盛叢快步離開的樣子。
他微低著頭。
一向挺拔的背脊,也有些彎。
原來那些話, 他聽得到。
他並沒有睡著。
隻是一直在忍耐著。
而盛叢最終,忍耐不下去的原因。
是因為她。
他覺得, 自己衣服上的味道, 影響到了她。
哪怕她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
可他仍舊認為。
她的想法,應該和那些人一樣。
畢竟,從一開始,她就沒有製止她們的討論。
如果說從未表態。
還可以說是態度中立的話。
那麼,當別人說出憐愛她的那種話的時候。
無異於將她,拉進了她們的陣營裡。
甚至,盛叢可能會認為。
她早前就對那兩個人抱怨過。
所以,這時候才會得到別人的理解和憐愛。
誤會, 就這樣產生了。
可是消除誤會。
並不像製造誤會那樣簡單。
望著盛叢消失在門口的身影,薑夢失落地轉過身。
她低下頭將被筆尖劃破, 微微皺起的豁口撫平。
之後緩緩蓋上筆蓋。
其實她知道, 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花露水的味道。
這也是她方才, 一直沒有製止她們交談的原因。
她們有討厭那種味道的權利,也有表達不喜歡的權利。
薑夢不能因為她們吐槽的人是盛叢。
就出聲製止。
尤其是在這種, 客觀與不客觀的界限模糊的時候。
所以,她選擇了置之不理。
冷漠地聽著那些,不算好聽的話。
哪怕薑夢完全能, 與盛叢感同身受。
卻不會在這種時候。
幫他多說一句話。
因為,如果被那樣議論的人,換做是她自己。
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沉默地聽下去。
可是, 她們千不該萬不該。
打著為她好的名義,強行拉著她表態。
像是把她當成工具人一樣。
薑夢對身旁的同桌,認真而嚴肅地說道:「不用憐愛我。我不覺得那個味道,難聞或者惡心。」
許是薑夢這樣嚴肅的時候很少見。
導致剛剛還表示憐愛她的同桌,突然有些心虛和害怕。
同桌對她訕訕地說道:「其實,我們也不覺得難聞,不就是花露水的味道麼。」
另一旁的同桌也趁機說道:「對呀。不過那個又不重要,你有沒有看盛叢剛剛的樣子,特別窘迫!笑死了。」
薑夢心裡一沉。
「所以,是為了看他難堪,才故意講出那種話的嗎?」
「對啊。我從來沒有過窘迫的時候,所以很喜歡看別人窘迫的樣子。」
薑夢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怎麼,可以這樣做?」
她沒有用嚴厲的語氣來質問。
而是,用一種既心疼,卻又不得不忍耐的語氣,低聲問詢。
並不是薑夢心中沒有憤怒那種情緒。
隻是當時對盛叢的心疼。
已經遠遠壓過了因為憤怒,想要發泄的情緒。
更重要的是,薑夢很清楚自己,並不是盛叢的什麼人。
所以,就連替他憤怒的資格,她都沒有。
隻能極力忍耐著。
「為什麼不可以?有的人無論多麼努力,可他們生來就是,供我們這樣的人取笑的不是嗎?」
薑夢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想要辯駁,卻不知道從何辯起。
自視過高的人的思想,經年累月受環境所影響,是很難扭轉的。
穩了穩自己的情緒之後,她對著方才那個憐愛自己的同桌問道:「你也是出於這樣的原因嗎?」
「我不是啊。我主要是擔心他身上花露水,會遮過我的香水味道。」
薑夢緩慢地點了點頭。
她的舌尖有一點點疼。
血腥的味道在口腔裡彌漫開來。
所有荒謬的理由,都指向了一個答案。
她們根本就不是因為討厭花露水的味道,才講出那樣的話。
隻是在借著看似客觀的厭惡,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薑夢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盛叢還沒有回來。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之後接下來的一整天,薑夢都沒有見到盛叢。
好難過。
一時的遲疑,讓她錯過了對他解釋的最佳時機。
薑夢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在身上噴灑了很多花露水。
但並沒有人對她議論什麼。
盛叢也沒有。
他隻是認真地在上早讀。
仿佛昨天的事,對他沒有影響一樣。
薑夢微微靠近盛叢。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身上的味道太過濃鬱。
她並沒有聞到,他身上有花露水的味道。
薑夢想要問盛叢,昨天大課間之後,怎麼沒有來上課。
但是,她覺得,早讀的時候不太適合講這些。
哪怕她現在再想和他說話,也要等到課下。
可是,盛叢一到課間就會出去。
薑夢完全找不到機會和他說話。
她想要攔住他,又擔心會誤了他的事情。
直到大課間的時候。
她終於趕在他從座位上站起來之前,輕輕喊了一聲:「盛叢。」
可或許是她的聲音太小,盛叢並沒有轉過身,或者為她停留片刻。
其實盛叢聽到了薑夢在喊自己。
但他不敢確定。
因為,她很少和自己講話。
平時,他問她借東西的時候。
她都是任由他自己拿。
卻不會抬頭多看他一眼。
但盛叢不知道的是,薑夢不抬頭看他,並不是因為不想看他。
隻是,她擔心他借東西的時候,被她看到,會感到窘迫。
畢竟,他問她借東西的次數,實在不算少。
盛叢因為對自己沒有足夠的自信。
哪怕是隱約聽到了她在喊他。
卻連回過頭看她的勇氣都沒有。
仿佛隻要他看她一眼。
就會暴露自己隱藏的心意一樣。
甚至,萬一是他出現了幻聽,那他就真的無地自容了。
自卑而膽怯的少年,想要匆忙逃離的時候。
袖口卻被人輕輕地拉住。
盛叢能感覺到,牽製住他那股力量並不大。
隻要他稍稍甩手就能掙脫。
可他並不想那樣做。
他那麼喜歡她。
怎麼會想要甩開她的手呢?
薑夢是有意用很小的力氣拉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