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雲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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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嬿沒敢再看,耳朵貼在厚氈簾上,等聽見外邊的腳步聲沒了,這才鬆了口氣。她將門關好,深嗅了口,屋裡似還留有王爺身上小龍涎香的味道,那是種她這輩子隻能仰望、觸不可及的遙遠距離。

她轉身,走到梳妝台前,乍看見鏡子裡禿頭的自己,竟給嚇怔住了,頭皮清白,上麵被虱子咬得幾塊紅疤瘌顯得觸目驚心,原本她就被飢荒整成了皮包骨,再加上這些天因二娘的離世傷心過度,整個人精神萎靡,顯得越發醜陋了。

良嬿手附上乾癟黑黃的側臉,還記得方才王爺說的那番話,如果半年後養不出好容貌,那麼她就得出家當二十年的尼姑,怕是養容貌、學琵琶還隻是開頭,接下來,就是去做一些見不得光的血腥又下作的勾當。

她隱約覺得不安,自己仿佛正在深淵口徘徊,其實現在還可以回頭的。

良嬿皺眉,從針線筐裡找到隻剪子,又尋了遝紙,跪在火盆跟前,默默地剪外圓內方的紙錢,扔進將熄未熄的炭火裡,燒給二娘,灰白的灰上下翻飛,煙味兒嗆得她眼睛酸疼,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不,這條路是她選的,絕不回頭。

良嬿牙關緊咬,盯著燃燒的紙錢,笑道:

--「二娘,您甭擔心,我這下找到落腳的地兒了。」

--「雖說是當女侍衛,可因著頭先朱大駿那事兒,王爺待我總歸比旁人要好些,他今晚還給我教詩了呢。」

--「等我攢夠了銀錢,學好了本事,手裡頭有了權勢和人馬,就能去找雲哥兒了,將來就算把豫州翻起來,我都要找到弟弟。」

正在此時,外頭忽然傳出陣男人交談聲,似朝著屋子這邊過來了。

良嬿怕生出事端,忙將手裡的紙錢一股腦全都丟進火盆裡,用手當扇子,又大口沖火盆吹氣,希望能燒快些,隨之揮動胳膊,試圖將滿屋的煙味兒散去,哪知被嗆得直咳嗽。

「嬿姬,」花平陰惻惻的聲音響起,敲門問:「你沒睡下吧?」

「睡、睡下了。」良嬿磕磕巴巴地答。

「扯謊,才剛還看見你屋裡有火光呢,咱家進來了。」

花平說話間就推門而入。

剛進來,花平就被煙熏得身子往後仰了些,手捂住口鼻咳嗽了通,待看見良嬿滿手黑灰,臉上也蹭了幾道,眼睛鼻子紅紅的,活像隻滑稽的小花貓,花平更生氣了:「這大晚上的燒紙做甚,不怕把屋子點了?」

「是寫壞了字的紙,沒處去,就燒了。」良嬿撒謊,她忙從袖中掏出帕子擦臉,陪著笑臉:「乾爺怎地又折回來了?您要喝什麼茶,奴去燒水。」

「先不忙,」花平壓了壓手,「李姮娥能不能回來還未可知,所以乾爺先給你這院子添了個人。」

他側過身子,扭頭對外麵道:「雲嶠,你進來罷。」

話音剛落,從外挑簾子進來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後生,他穿著玄色直裰,黑發用檀木簪束在頭頂,身量挺拔,貌相竟與王爺不相上下,十分出眾,就如放涼了的春茶,雖冷淡,但眉眼間還留有一兩分餘溫,透著股雋永的斯文香氣。

見是個俊秀男人,良嬿下意識將衣襟往緊合了下,想著要不要去尋件襖子穿上。

「咳咳。」花平乾咳了兩聲,自顧自朝偏座的四方扶手椅走去,坐定後,翹起二郎腿,笑道:「他叫陸雲嶠,是咱家的乾兒子,沒淨身前家裡還算殷實,他天資聰穎,通詩書、擅繪畫,性情好,人也細發,在王府時任掌算一職,日後就讓他總管你這院子的一切事宜。」

良嬿看了眼陸雲嶠,心裡嘆了口氣,這麼俊的哥兒,居然是太監,真是可惜了。

「陸公公好。」

良嬿蹲身福了一禮。

「姑娘好。」

陸雲嶠拱手回禮。

氣氛忽然就給安靜了,屋裡的三人誰都不說話

花平高坐在椅子上,手裡把玩著隻空杯子,而良嬿局促不安地杵在原地。

陸雲嶠在花平手底下伺候了四年,最擅長察言觀色,他左右看去,見小泥爐上坐著隻銅壺,趕忙走過去,尋了隻羅漢杯,沏了杯濃濃的茶,交到良嬿手裡,給女孩打眼色,笑著提點:「聽說你今兒認了公公為乾爺,是不是應該跪下敬杯茶呢?」

良嬿如夢初醒,趕忙結果那杯熱茶,跪到花平腿邊,恭恭敬敬地舉到頭頂,笑道:「那會兒隻磕了頭,原是該給乾爺敬茶的。」

誰知花平如同沒看見般,端著架子,閉眼哼起了小曲兒,就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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