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會仙樓裡會朱七(2 / 2)
「根基太淺?」
雲哥兒和李惕滿臉疑惑,卻見李亢已經調頭往臥室去了,「老二,先拿十盒火柴給雲哥兒……」
「來了,」
李惕連忙跟了上去,雲哥兒卻在原地沒動。
如今工藝已經成熟,原料也頗為充足,每日已經能製出三四十盒來,倒比李亢預料的要多些,分給雲哥兒十盒,剩下的便交由李惕賣了。
一日三十四盒的產量對於擁有二十多萬戶人家的開封城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一時間,眾人爭先竟購,不過三五日,一盒火柴竟然已經賣到了五十文,而且還在不斷攀升。
一開始,李惕和雲哥兒自然是「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可是,漸漸地他們便開始擔憂起來了。
製火柴恁地掙錢,肯定會有人眼紅……若是他們真地找上了門來,又當如何應對?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們算是真正明白李亢當日那番話了。
自此,兩人每日早早出門,賣完火柴便專撿隱蔽的路線回家,十分警惕。
可是,他們畢竟隻是半大孩子,再如何警惕又怎能避得開有心人的探查?
對此,李亢倒似想開了一般,每日裡隻管埋頭製火柴,不時地也會讓李惕帶著兩個妹妹上街置辦些衣物、家什。
李亢做了決定,李惕自然不好違逆,隻是那錢著實不禁花……手上嘩嘩地掏錢時,隻覺心裡也在嘩嘩地流血!
但是,大姐和二姐卻很開心,漂亮的新衣服有了,暖和的被褥也有了,每頓還能吃到肉……這樣的日子可是她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看到兩個妹妹臉上的笑容,李惕倒是覺得心也沒那麼痛了,卻更加擔心有人會把自家的生意奪了去。
可是,每每當他和李亢說起自己的擔憂時,李亢都會神情篤定地回他一句,「怕個甚!都是裝在俺腦子裡的東西,誰人搶得走?」
李惕每次都被弄得無言以對,每次出門就更加小心了。
這天早上,李惕剛出門不久,小院的門便被敲響了。
院門是虛掩著的,街坊來串門基本上是不會用敲的!
聽得敲門聲,正在臥室忙碌的李亢匆匆地走了出來,順手拉上了房門,沖剛從灶房裡出來的大姐擺了擺手,「我去吧!」
大姐猶豫了一下,退回了灶房。
李亢整了整衣衫,快步穿過小院,緩緩地拉開了院門,就見門外站著個衣著齊整的魁梧大漢。
如果李惕在家,一定認得出這大漢――正是那日在禦街上跟在那錦衣少年身後的仆從。
「這位官人,」
李亢並不認得門外的大漢,便沖他禮貌地笑了笑,「敢問如何稱呼?」
「小官人客氣了,」
那大漢連忙賠笑,「小人不過是替主家跑腿的下人,此來正是奉了主家的差遣――恭請小官人至會仙樓一敘。」
說著,那大漢側身一指停在院門前的馬車,「車門已經備好,尚祈小官人成全!」
雖然李亢不過是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半大小子,生得瘦弱又衣著寒酸,但是,那大漢卻不敢有絲毫怠慢,想必來時主家特意囑咐過。
前後不過七日就把老子打聽得清清楚楚了,倒真有幾分本事!
那大漢一上來就認準了李亢,倒讓他暗暗有些驚訝,麵上卻依舊堆著客氣的笑容,「承蒙厚愛,豈敢推辭!大哥且稍侯,容在下稍作梳洗。」
所謂入鄉隨俗,李亢雖是後世之人,卻也應對得像模像樣。
當今之世富庶繁華,而開封城又是其中的翹楚,正是豪門巨富雲集之地,在這個還沒有奔馳寶馬高檔跑車和名牌包包的時代,飯店酒樓就成了他們擺闊氣、講排場的主要場所了。
因此,開封城中絕不會少了酒樓。
李亢粗略地讀過《東京夢華錄有載》,記得其中一段關於開封城酒樓的記載:在京正店七十二戶,此外不能遍數,其餘皆謂之「腳店」……
大宋朝廷對酒實施專賣,為了方便收稅,便讓大酒樓代政府向小酒店賣酒。店大資多的酒戶,向官府承包造酒事務,並在劃定的地區內向腳店批發,稱為正店,而那些無力造酒,隻能從正店批發之後再零散售賣的酒店則稱為腳店。
隻是,李亢初來乍到,並不知到現實的開封與書中記載有多大的出入。
不過,當他走在會仙樓裡的花園裡時,著實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一把。
開封內城方圓二十裡餘裡,南壁有三座城門:正南曰朱雀門,左曰保康門,右曰新門,會仙店便在新門裡,正是京中七十二正店之一。
馬車停下,李亢隨那大漢下得車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片花園之中了,隨那大漢一路兜兜轉轉,所過之處,但見店內軒、館、亭、台林立,小徑兩旁的花木大多雖已枯黃,但一路行來,依舊讓人頓生曲徑通幽之感,不覺半點兒喧囂之意。
約有盞茶功夫,李亢便隨那大漢走到了一座二層小樓之前,樓前兩株臘梅相對而立,開得正艷,中間的小道上,那日在禦街上第一個向李惕買火柴的錦袍少年快步而來,沖李亢拱了拱手,笑容含蓄,談吐卻又與那日和李惕說話時大不相同,「鄙人冒昧相邀,還請小官人海涵!」
少年依舊一襲錦袍,倒似個絕頂俊俏的翩翩公子,隻是,李亢看似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實則已經兩世為人,又豈會看不出眼前這位小官人其實是個嬌俏的小娘子?
不過,這種事,看破了也絲毫不能說破!
「小官人客氣了!」
此時的李亢換上了新買的布衣長衫,又稍作了梳洗,倒也有了幾分小官人的體麵,聞言,連忙拱手還禮,笑容恬淡,「能得公子相邀,實是鄙人的榮幸,還未請教小官人尊姓大名?」
「小官人客氣了,」
那少年微微一笑,直看得李亢心中一盪,好似鏡湖生漪漣,那聲音雖然刻意模仿著男兒的嗓音,依舊難掩清脆,「鄙人姓朱,家中排行第七。」
說著,少年玉手輕輕一擺,側身相讓,「小官人,裡麵請!」
「小官人請!」
李亢連忙還禮,與朱七並肩上了台階,進了大堂,又緩步往二樓去了。
二樓隻有一間大廳,正中擺著一張紅木大方桌,桌前兩張寬大的太師椅相對而放,椅旁各立一個端莊秀麗的侍女,見李亢和朱七一同上來,客位旁的侍女連忙輕輕地拉開了椅子,笑容甜美,聲音溫婉,「小官人請落座!」
「有勞小娘子了!」
李亢沖她微微一笑,落了座。
「有勞小官人大駕,」
朱七也隨即落座,繼續客套著,「鄙人聊備薄酒,不成敬意,若有招待不周之處,尚祈海涵。」
「小官人太客氣了!」
說實話,這樣的客套讓李亢有些不自在,所以,他決定直奔主體,「承蒙抬愛,鄙人受寵若驚,小官人若有差遣,但說無妨!」
「呃……」
朱七一怔,連忙整了整神色,「實不相瞞,家父頗有些產業,鄙人便得了不少本錢做起了營生。」
說著,朱七秀美一挑,俏臉上也多了幾分傲然之色,「如今,這東京城中售賣的發燭超過七成都出自鄙人的作坊。」
「失敬!失敬!」
李亢連忙恭維,然後話鋒突轉,「小官人盛情相邀,可是想要火柴的配方?」
「不是、要!」
朱七搖了搖頭,神色一肅,「是、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