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掙紮（1 / 2）
他大聲爭辯，「刀劍和弩箭始終都是外物，沉溺於他們的威力，隻會形成依賴和惰性，漸漸麻痹了四肢，削弱了身體，侵蝕了大腦，令人變成工具的奴隸這絕不是真正的強者之道！」
「我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強者之道，我隻知道，剛才如果沒有被惡魔祝福過的機械弩，我們兩個已經墜入萬丈懸崖，摔得粉身碎骨了。」
格蕾道，「比起死掉的強者，我寧願當活生生的，工具的奴隸。」
「姐」
阿呆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反駁，腦中亦有兩股思潮不斷沖擊，忽而覺得姐姐說的很有道理，他天生就沒有修煉拳法的天賦，一味在鐵拳之道上鑽牛角尖，到死都是個廢物，說不定唯有機械和蒸汽之力，才能令他脫胎換骨，重獲新生；忽而又覺得自己產生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簡直是罪無可赦，實在對不起身為博格殿祭司的舅舅，還有父母從小對自己的教導。
但連爸爸都墮落了，說不定還間接害死了媽媽，這筆賬，阿呆怎麼算都算不清，隻能硬著頭皮道：「就算，就算南方的蒸汽軍真的存在，也是一群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隻要博格殿的大軍一到，他們肯定會一敗塗地，灰飛煙滅的！」
格蕾不屑地冷笑：「哼，別太小看機械和蒸汽之力，想想白天我是怎麼殺死秦勇的，如果全體蒸汽軍，人手一具機械弩和一台壓縮空氣炮的話，要多少博格殿的強者，才能剿滅他們？」
阿呆梗著脖子道：「博格殿的強者，都像舅舅一樣，至少比秦勇強大百倍！」
格蕾道：「蒸汽軍裡，當然也有比我手上厲害百倍的機械和蒸汽武器，足以把博格殿統治的舊世界砸得稀裡嘩啦，把博格欺騙這世界萬年的所謂信仰，轟得支離破碎！」
如此大逆不道，應該天打雷劈的話，阿呆別說聽了，連想都沒想過。
少年如遭雷擊，愣在原地，因為憤怒和恐懼而不斷顫抖，目光在姐姐和筎姒身上不斷來回，仿佛是筎姒這個惡魔，引誘姐姐墮落的一樣。
「阿呆小哥哥，不要這樣看著人家好嗎？」
筎姒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始終聚精會神在旁邊研究地上的螞蟻，卻是對兩姐弟的爭執充耳不聞，直到被阿呆憤怒的目光刺得實在躲不過去，這才雙手一攤，滿臉無辜道，「再再再重申一遍，我和蒸汽魔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也不是我把機械和蒸汽之力的信仰植入你姐姐腦子裡，所以拜托你，不要用這麼嚇人的眼神瞪著我好不好？」
「但你一定知道真相。」
阿呆喃喃道，「就算你不是蒸汽魔，但你畢竟也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你一定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
「呃」
筎姒撓頭道，「這個嘛，倒是略知一二。」
「那就告訴我們，我和姐姐的信仰，究竟誰對誰錯，這個世界的真相究竟是怎麼樣的！」
阿呆咬牙道，「鐵拳之道還有機械和蒸汽之力，究竟誰才是真理！」
「這個問題，重要嗎？」
筎姒聳了聳肩，忽然像是發現了很好玩的事情，指著地上，大驚小怪道，「看，螞蟻，兩隊螞蟻打起來了！」
果然，地上有倆群來自不同巢穴的螞蟻，正為了一點食物的殘渣，發生了激烈的「戰爭」。
「螞蟻？」
阿呆愣了一下，怒道，「鐵拳之道，機械和蒸汽之力，還有這個世界的真相，當然很重要，至少比螞蟻打架更重要吧？」
「在你們眼裡，或許如此，但在我看來，你們的信仰，迷思，愛恨情仇，利益糾葛，忠誠和背叛，野心和希望，一切的一切，和螞蟻打架也沒什麼區別畢竟我是來自更高維度的神魔嘛，就是這麼牛逼。」
筎姒笑眯眯道，「至於這個世界的真相，我勸你們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否則，又不可能改變什麼，徒增痛苦和煩惱。」
鐵拳之敵（十九）暴雨
「我們不怕痛苦，也不怕煩惱！」
阿呆固執道，「我們已經落到這樣的地步，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知道什麼真相嗎？」
「這可不一定，親愛的阿呆小哥哥。」
筎姒笑眯眯道，「無論這個世界還是別的世界，都充滿了各種比死還要可怕的東西，很多時候，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
「喏，就好像這些螞蟻。」
筎姒說著，伸手用指頭揩起了隻螞蟻。
這些螞蟻剛剛還在奮力廝殺，此刻卻被他們根本無法理解的強大存在，高舉到了半空中，並且伸到了阿呆和格蕾鼻子底下。
「他們可以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糊塗卻幸福地死去。」
筎姒說著，手指輕輕一撚，這隻螞蟻，立刻化為齏粉。
隨後，筎姒又重新抓了隻螞蟻，放在掌心。
這次，他並不急於殺死螞蟻，於是螞蟻們在片刻的暈頭轉向之後，立刻奮力掙紮，積極求生。
他們順著筎姒的掌紋向四周爬行，試圖扌莫清楚這片「手掌世界」的輪廓，又順著筎姒的手腕，朝軀乾和腦袋爬過來，像是要和筎姒這個更高層次的存在展開對話，甚至有些螞蟻試圖從筎姒的手掌上一躍而下，逃離這片他們完全無法理解，卻又感到恐怖的「手掌世界」。
但所有的掙紮和努力，都毫無意義。
「看到了嗎，他們的探索，奮鬥，求存，戰鬥，他們的英雄氣概，慷慨激昂，視死如歸，亦或者卑躬屈膝，跪地求饒，潛伏爪牙，爾虞我詐，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筎姒嘆了口氣，道，「倘若這些螞蟻真的覺醒了更高層次的智慧，洞徹了自己的處境，能夠理解抓住他們的是何等強大的神魔——除了在臨死之前，帶給他們莫大的恐怖之外，還有什麼好處呢？」
阿呆愣住。
「可是——」
格蕾咬牙道，「倘若螞蟻真的獲得了更高層次的智慧和力量，能夠理解自己的處境，也能看清楚這個世界和掌控世界的神魔的真麵目，就未必不能反抗，甚至擺脫必死無疑的悲慘命運！
「我們『機械和蒸汽神教』的信徒，就立誌要當一群清醒並起來反抗的螞蟻，用偉大的機械和蒸汽之力，轟爆所謂『博格』的假麵具，成為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
「真有意思。」
筎姒雙手一合，再次將手掌上奮力掙紮的螞蟻們統統碾死，隨後吹了一口氣，將殘肢斷臂組成的灰塵吹散到了蟻穴上空，淡淡道，「隨便啦，如果你們非要在臨死之前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做，那也是你們的自由，我無所謂，不過，無論你們要怎麼玩，都請抓緊時間，因為，暴風雨要來了。」
暴風雨來了。
赤鳳山上的疾風驟雨來得無比猛烈，片刻之前，還是疾風驟雨，轉瞬之間，天地間已經響起了淒厲的狂風呼嘯，和劈裡啪啦的大雨聲，簡直像是神魔的偉力將整片大海挪到天空中，又朝著人類的頭頂狠狠砸下來一樣。
拳頭大的雨點，簡直能將人砸昏過去，樹枝折斷，泥漿橫流，又將野獸踩踏出來的道路堵塞，原本就蜿蜒如迷宮的山道，更是變得錯綜復雜，像是一團亂麻的蛛網。
兩姐弟再回不了頭，隻能互相攙扶著，咬緊牙關，深一腳淺一腳，在暴雨和泥漿中前進。
而成群結隊的追兵，亦在暴風雨中殺到。
一開始，隻是對麵黑黢黢的山嶺上，如赤龍般張牙舞爪的火把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