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第二十章
說完那句沒頭沒腦的話，伏黑惠就鬆開了黒翼大魔，轉身撲倒在自己的床上。
他臉朝下悶在枕頭裡，隻露出一小半的海膽腦袋。就是後腦勺上炸炸的頭發，看起來也很無精打采，蔫蔫的垂下來。
「好煩。」
海膽嘆了口氣，然後一動不動了。
烏爾奇奧拉：？
漆黑的蝙蝠立在床頭櫃上，過了一會振翅飛到枕頭邊。
眼見著不願露臉的少年緩緩下挪，又拉過一層薄被，將那顆有氣無力的海膽頭埋得更深，破麵越發疑惑了。
綠幽幽的眼瞳盯著快把自己卷成壽司的惠，烏爾奇奧拉忍不住張了張口。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當初為了最大化節省靈力的使用，這具蝙蝠的軀殼並沒有長出聲帶這種零件。
……想要說點什麼。
想要問他發生什麼事。
他對他已經產生了好奇。自然而然的，烏爾奇奧拉會想去詢問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若真的決定要【說話】，那麼黑翼大魔就得舍棄這具便利的蝙蝠外殼，恢復成破麵的人類形態。
但是烏爾奇奧拉無法確定，恢復成人形後的他是否真的能對著伏黑惠暢所欲言。
破麵第四刃本身就不是什麼擅長言辭的類型，現在更是多出一些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感情。
而且這個人類……伏黑惠。
雖然對伏黑的了解至今仍算得上淺薄，可破麵早已察覺，這個人類不太樂意與人相處，惠不見得會願意見到人形的烏爾奇奧拉。
也許隻有在麵對召喚出的犬型式神，還有安靜的「蝙蝠先生」時，惠才會自在一些，也更容易展現自己的內心。
而烏爾奇奧拉，想要探尋的就是他的心。
兩廂權衡之下，破麵決定繼續維持這具蝙蝠的軀殼。
他有足夠的耐心，未來勢必會有一天，他會向伏黑惠展現自己真正的形態。
但是此時此刻，黑翼大魔就這樣陪在少年身邊好了。
……
在津美紀放學回家之前，惠終於收拾好情緒，從床上爬起身來，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空。
直到天色越發陰暗，他才低下頭，對著一旁閉目養神的蝙蝠道。「不要讓津美紀知道。」
黒翼大魔隻是沉默地睜開眼睛，翅翼張張合合。
破麵隨即就明白了少年在糾結什麼了。
隻見伏黑惠拖著腳步走到書桌前，拉開椅子，打開台燈後又從桌屜裡拿出空白的紙本和墨水筆。沉臉盯了半天，這才寫下〖先生へ〗三個字。
接著就頓住了。
定格將近五分鍾，惠這才煩躁地丟開了筆，一推書桌遠離了點。
「為什麼要寫這種鬼東西……」
特別這還是校長明令要求的、用來粉飾太平的東西。
他根本寫不出來。
伏黑惠隻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隱隱作痛。他不耐煩地捏了捏鼻梁，把滾落到地上的筆撿起來。
在先前的一番鬧劇當中，就算有新來的美術老師幫他說話，校長先生也說了伏黑惠可以不用去當麵道歉（他怕再打一頓），但必須交出一份檢討來。
因為「伏黑讓學校這邊也很難做」，校長還要應付那幾個不良的家長。
沒人會接受自己兒子剛出院沒兩天又被同樣的人給送進去的。尤其教出敗類兒子的學校董事，那加倍的難纏。
校長認為自己的要求夠合理，沒再噴伏黑一頓已經是看在旁觀證人的野崎老師麵子上了。
可問題就在於，一個內心毫無反省、甚至懊惱當時對那群渣滓揍得還不夠狠的人，怎麼可能寫得出檢討書來？
就算是真要檢討，那也該是躺在校醫院病床上的蠢貨們。
明明知道伏黑不怕事，還敢又過來用津美紀作為誘餌惹他，隻能說這頓打都是自找的。
如果時光倒退，伏黑惠絕對不會心慈手軟，根本不會為他揍的那幾拳去後悔。
但是現在要憋出一份檢討書的人，的的確確就是他。
所以惠快被這股煩悶感給徹底塞滿了。
他真的寫不動了。
一直等到津美紀喚他吃飯，惠磨磨蹭蹭地出了房間門，吃完飯陪著姐姐說了一會兒話，到將近八點才重又坐回書桌前。
一坐下來，那張秀氣的臉上的些微笑意也跟著不翼而飛了。少年又開始伏案發呆，一臉的苦大仇深。
烏爾奇奧拉就立在書桌邊，視線靜靜地落在惠握著筆的右手上。
他看著少年苦思冥想，手指繃緊又鬆開，無意識地對著筆施加力道。
凸起的手指骨節起起伏伏，手背上的青筋也偶爾浮起，在白皙上印出一條條寡淡的綠線。
深翠眼瞳不著痕跡地轉動，最後久久地停留在少年隱沒在袖口的腕部。
「對了，還有名字可以先寫上……」
伏黑惠小聲嘀咕，一邊奮筆疾書，唰唰就將自己的名字寫在紙頁的最上方。
下一刻，少年的動作就不得停了下來。
因為那條細長的黑色尾巴，猶如靈活遊走的蛇，溫柔地攀附而上。
然後纏上他的手腕。
……
冰涼的觸感不容拒絕，一圈一圈的黑色繞上手腕，接著是手背，最後是手指。
直到尾端的尖刺觸及惠握著墨水筆的指尖，這才完全靜止下來。
至於少年，早就驚訝地說不出話了，他愣愣看向一旁始作俑者的蝙蝠先生。
「你這是做什麼？」
惠抬起手腕晃了晃，沒晃下來。他更加莫名其妙了。
「蝙蝠先生？」
那雙深碧的眼瞳依舊平靜如水，就像突然纏住少年手腕的並非是他一樣。
「我的手又不是玩具。」惠說道。「鬆開，有點緊。」
然而一貫沉穩淡定的蝙蝠先生，卻在這時極為任性地搖了搖頭。
仿佛是早就有了決定，綠瞳中的光微微收斂，那條靈活的長尾卻是放肆起來，不住纏繞收緊，直到將惠的手腕纏得嚴絲合縫，不留一點空隙。
少年的手腕被緩緩抬起，帶著筆停在大片空白的紙頁上。
這份精細力道的傳遞，讓惠似有感應，跟著下意識地放鬆了緊繃的右手，順應對方的掌控。
然後他就看到，在先前寫下的名字下方，墨水筆滑動出了一個清晰的字母。
【u】。
少年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墨水筆還在一點點的移動，接下來是一條短短的豎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