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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魔術師嗎?

-不是,但或許我有魔術師的天分。

01撒謊精小姐與騙子先生

「你是魔術師嗎?」

「或許我還真有這個天分。」

「今天是我17歲的生日,但是截止到今晚九點四十七分,好像還沒有人過來祝我生日快樂。」

「那……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

「你17歲的生日願望是什麼?」

「睡足十二個小時的安穩覺。」

「祝你願望成真——撒謊精小姐。」

「借你吉言——騙子先生。」

宣稱失眠七年的女孩和揚言自己擁有催眠能力的少年,給彼此冠上了「撒謊精小姐」和「騙子先生」的稱謂。

他們都不太相信對方所說的,依舊混跡於舊海論壇,偶爾相互調侃,在深夜裡對話。

手指寂靜地敲打在鍵盤上,電腦屏幕露出的冷光,照映葉悄的臉龐。靠窗的書桌上壓著一張薄薄的為期一個月的請假條。

日期從明天開始。

客廳裡傳來悉索的響聲,是父母在打包東西、收拾行李的聲音。明天一早,他們一家三口就要出發,從黎洲機場飛往加德滿都,開啟每年雷打不動的尋人計劃。即便每次都滿載失望而歸,到了第二年春末,依然不會放棄。

而葉悄已經分不清楚,每個人心知肚明全無希望,卻依舊固執地像履行某項儀式一樣的加都之行,是不是最後一根維係著這個家庭,使之不會分崩離析的脆弱韁繩。

「叩叩叩。」

葉父敲門進來,問道:「小悄,你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葉悄拍拍旁邊憋憋的書包,說:「東西不多,都在這裡了。」

葉父仿佛斟酌了許久,到最後說出口的不過是異常艱澀而簡短的幾個字:「別怪你媽媽……」

流暢的打字的動作一頓,葉悄再抬頭時,笑得一臉無所謂:「我不會啊。」

「自從小尚丟了之後,她就……」

「爸,別說了,我都知道。」她眼也不眨的撒謊:「我現在很困了,今天想早點睡,出去麻煩替我把門帶上。」

「晚安,爸爸。」

電腦上的對話框還掛在正中央,對方的頭像已經變成灰色,葉悄在下線之前敲出一行字發送出去:

——騙子先生,真想看一看你的眼睛,從此沉睡不醒。

02「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榮城。

教室牆上的擺鍾一圈一圈地走,偌大的教室裡坐著十七個學生,一齊埋頭緊張地答卷。陸城遇猝然停了手中的筆,看著窗外愣神。

腦子裡的那根弦突然斷裂般,他從座位上站起來。

講台上的老師神色驚訝,「陸城遇你要去哪裡?」

他說:「不考了。」

老師還沒來得及用打電話叫家長這句話來威脅,就聽陸城遇說:「我先回宿舍收拾東西,我要下山。」

除他之外的十六個張青蔥臉龐紛紛抬頭望向他,有的羨慕,有的不屑,有的惋惜,有的無動於衷。

陸城遇沒給老師氣急敗壞的時間,走得乾脆,拎著書包的修長身影轉瞬就消失在教室門口。

陸城遇沒帶多餘的東西,從床鋪底下把母親林秋漪的照片塞進書包裡,再拿上錢包,最後把宿舍的門落鎖。

離宿舍最近的樓層是畫室,陸城遇從走廊上經過時,看見了裡麵的方木深。

這天文化統考,幾個班的學生都在教室考試,方木深沒有參加,也沒有老師出來找他,或許他們根本就不記得班上有這樣一個存在感微弱的陰鬱少年。

他一個人坐在空曠的畫室中,空氣冷清,四麵窗戶全部敞開。前方正對著一麵蒼山,百年前的古杉樹在視線中輪廓模糊,大雨傾盆落下,水霧繚繞。

陸城遇隻一眼就注意到他鎖骨上紫黑的瘀傷,和腳踝上已經凝固的血痕。

那一天的下半夜,燈光微弱昏沉,也沒有發現他身上原來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就像外麵的很多學校裡,每個年級,每個班,總會有那樣一個人淪為食物鏈最底層的存在,成為眾人欺負的對象。

即便在常年香火不熄,仿若人間聖地的小河寺也不例外。

而方木深就是這一條食物鏈的底端。

長廊木雕,飛簷淩空,風鐸在水霧中輕響,庭院中花木葳蕤,這樣充滿禪意和佛性的地方,同樣避免不了的血腥和暴力。

陸城遇踩著地上散落的顏料盒和畫紙走進去,涮筆桶被絆倒,五顏六色混雜的水瞬時流了一地,更加慘不忍睹。

響聲引起了方木深的注意,他轉頭望向陸城遇。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陸城遇問。

方木深訝異於陸城遇今天的伸以援手。

盡管陸、夏兩家是世交,但在小河寺裡,陸城遇獨來獨往,從來不管他的事。

「我怕你在這裡被整死了,夏家人到時候會找我麻煩。」陸城遇倚在窗口,探身出去看了看,衣服頓時被打濕一片。

方木深想了想,還是決定搖頭。

陸城遇拿起他麵前畫架上的作品,看了兩眼,一針見血地說:「天賦不足。」

「你根本就不喜歡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這樣勉強自己,為了討夏家人歡心嗎?」

方木深捏著筆杆的手指用力,仿佛會在下一秒被折斷,喉嚨裡發出低低的聲音:「是啊……」

如此——直認不諱。

天賦不足,不喜歡繪畫,對設計無感,但因為要在夏家立足,要討家人歡心,所以還在拚命努力地學。

陸城遇沒想到他會回答,笑了笑:「啊,既然這樣,那就隨你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沒什麼對錯之分,旁人還真不好插手。

也沒有必要插手。

「等一下,」方木深叫住陸城遇,說:「我有傘。」

陸城遇順著他指的方向,看見畫室牆角有把黑色的長柄傘。「哦,謝了。」返身回去,毫不客氣地拿起來。

「對了,」陸城遇突然問:「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或者覺得值得推薦的地方?」

像是回想到某些不好的記憶,方木深眉眼間的沉鬱如影隨形,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加都。」

在方木深模糊的記憶中,對那個國度懷著復雜而不可言說的感情。細想時,卻因為時日長久,什麼也記不起來。

陸城遇抬手看了眼時間,下山的最後一趟公交車再過五分鍾就到。

他撐開傘,走進雨裡,頭頂一陣冰涼。才發現方木深的傘和他人一樣遭了殃,傘麵上被人剪出幾個大洞,還不知被人踩了多少腳。

陸城遇從小河寺前門的台階上一路走下去,身上已經濕透。

他扔了傘,朝不遠處的一棵大槐樹跑去,那是公交車的停靠點。掏出手機,上麵顯示僅剩百分之四的電量。

陸城遇用那百分之四的電量,給夏母打了個電話:「阿姨,您要是不想您兒子殘廢的話,就過來小河寺看看他,或者乾脆直接叫人來把他接回去。」

少年臉上冷漠而平靜,低沉的聲線裡卻帶著殘忍又諷刺的笑意,「雖然現在小河寺裡這個方木深不是您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但既然收養了,您也該負責到底是不是?任憑他死在這裡,恐怕也有點說不過去……」

手機撐不住,自動關機。

公交車從盤山公路的拐彎處緩緩駛來,爬了一個斜長的坡,停在槐樹前,打開車門。陸城遇大步跨上去。

「借傘的人情算是還你了。」

地上陳舊的黑傘在大雨中打翻,劈啪作響。削薄的傘骨不堪負重,被狠狠壓彎。

03「送你一個美夢。」

陸城遇沒有目的地,聽取了方木深的意見,第一站去的是加德滿都。

他不擔心陸家來抓人。每年這個時候,陸卓元都要赴歐洲開會,半個月之內不會回國,管不到他。

這次看似心血來潮的下山,其實並非偶然,他至少計劃了逃跑的時間。

無數少年在夢中計劃的逃亡,他把它付諸於實踐了。

抵達加德滿都的那一晚,陸城遇重感冒。

第二天起床,額頭滾燙,鼻子堵塞呼吸不順暢。他四肢發軟地下床,在落腳的家庭旅館裡洗漱好,躺在外麵曬太陽。

房東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英文生澀,見他懨懨沒有精神的,問半天才明白過來他生病了。

房東太太在櫃子裡翻了好久,找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兩粒來給陸城遇,讓他吃下去。

陸城遇看了看藥丸上印刻的英文字母,和著水咽了下去,回房間補眠,又睡了一覺。醒來已經到了傍晚,外麵霞光萬丈,景觀綺麗,夕陽映紅了天際。

陸城遇準備去大街上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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