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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城遇所要找的月島川菱,是一個建築設計師。而這位美國導師昔日的學生月島川菱,在校時就讀的專業是宗教學,與建築設計完全搭不上邊。

信件最後附有一個地址。

導師說,時間過去已久,無法再幫陸城遇聯係上月島川菱。但在曾經的畢業生留言簿上找到一個月島川菱在日本鐮倉的舊地址,但至於現在月島川菱是否仍居住在哪裡,已無從得知。

盡管如此,陸城遇還是願意按照地址找去日本。

「帶上我吧,這種時候,打死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出發。」葉悄眨著眼睛,朝陸城遇狡黠地笑,「不要太感動哦,我就當自己是去度假。」

日本鐮倉之行,比葉悄想象中的要順利。

她和陸城遇在出發之前做了諸多設想,四處碰壁,或者根本找不到月島川菱。但是經過多次打聽之後,他們成功地找到了那個地址。

遠遠看見那個帶著陳舊色彩和歷史感的木屋,位於一個小山坡上,門前掛著一個樸素的招牌。

熱情的民宿老板娘帶他們走到山坡下,指著那塊招牌,用生澀的有點撇腳的英語跟陸城遇說:「……就是那裡,月島跟她丈夫……住在那裡,一起……開了……一家理發店。」

路邊的灌木叢裡突然鑽出來一隻雪白的貓,悠閒地踱步,圍著葉悄轉了兩圈之後又慢悠悠地走了。葉悄看著那座低矮的木屋,忽然覺得豁然開朗,或許麵前的路也不見得會那麼難走。

令葉悄比較驚訝的是,曾留學於美國,又從全球著名的弗吉尼亞大學順利畢業,按照她導師的說法,她在校時成績優秀,前途光明,未想到如今的她在鐮倉和丈夫經營著一家小小的理發店。

月島川菱的丈夫是個畫家,兩人青梅竹馬,如今過著隱居般的生活。當陸城遇把在榮城發生的整件事對月島川菱提起時,她全然不知,一臉茫然。

「這不是我!」月島川菱震驚地看著陸城遇提供給她的榮城老報紙,後者在旁邊耐心把中文內容口頭翻譯成英文,解釋給她聽。

報紙上麵鋪天蓋地,全是關於林秋漪抄襲月島川菱作品的介紹,月島川菱再次驚呼:「這些設計圖紙不可能是我畫的!」

「雖然新聞中的這個人跟我的基本信息一樣,顯示就是我,但是我對建築設計領域一竅不通,我弄不明白著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月島川菱說。

陸城遇簡單地歸納說:「有人借用你的身份,偽裝成弗吉尼亞大學建築學院的高材生,誣陷一位名叫林秋漪的中國建築設計師,導致她身敗名裂……」

即便料想到這個事實,當葉悄聽到這言簡意賅的幾句話,有一股涼意從背後升起。

是誰居心否測,策劃了這一切?目的和動機是什麼?

「你願意澄清這一切,替這個叫林秋漪的中國建築師洗清冤情嗎?」葉悄從包裡掏出一支錄音筆。

「我當然願意,」月島川菱答應說,「我知道你們中國有句俗語,叫公道自在人心,我相信真相總會水落石出。」

月島川菱接過葉悄手中的錄音筆,把自己的真實情況介紹了一遍,並且鄭重澄清自己在大學期間就讀的不是建築專業,從未進行過這方麵的創作,紀念館設計抄襲一事,根本不存在。

月島川菱錄完音,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我在念研究生時,弗吉尼亞大學和中國的榮城大學進行學習經驗交流等活動。我曾經作為交換生,榮城大學學習和生活過,在那裡度過了大半個夏天……」

「什麼!你去過榮城?」葉悄越來越覺得蹊蹺。

傾斜著注入杯中的清茶升騰出一縷縷水汽,陸城遇格外冷靜,陷入沉思中,忽然問:「那年夏天是不是發過一次洪水?」

月島川菱經他提醒,頓時想起,「對!是的!我想起來,那段時間榮城大學還為此放了三天的假……」

葉悄疑惑不解地問陸城遇:「月島沒說是哪一年,你為什麼知道?」

「我胡亂猜的,」陸城遇眉峰微皺,說:「那一年,榮城的大學生交換活動的資助人是陸家,更確切地來說,應該是我爸。」

葉悄莫名地心裡一震。

陸城遇的父親陸卓元出生在陸家這個建築世家,天賦卻不足,資質平平,早年間他更加傾心於慈善和教育事業,從中尋找人生的價值。為此陸城遇的爺爺還曾罵他不務正業,沒有出息。

在陸城遇的記憶當中,陸卓元是一個十分能忍耐的人。他頂著家族長子的身份,小心翼翼地生活,打理一切事物,也從未有過怨言。好在他母親林秋漪能夠在建築方麵獨當一麵,夫妻兩人配合也算默契。

月島川菱來榮城當交換生的那年,經費贊助人恰好是陸卓元,這能說明什麼,還是隻是一個純粹的巧合?

三人不約而同地在茶室裡沉默起來。

當晚葉悄和陸城遇借宿在月島家,準備住一晚,明早再出發回榮城。兩人深夜睡不著覺,出門散步。

下過小雨的長街濕漉漉的,潮濕的海風拂麵而過,隱約能聽見不遠處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路邊還開著門營業的商鋪裡,傳來電視劇中的對白,葉悄在一大串中的日語中隻聽懂了「おやすみなさい」和「あいしてる」,「晚安」和「我愛你」的意思。

陸城遇牽著她的手,從綠樹掩映的古寺前走過,有幾個穿校服、背著吉他的少年與他們擦肩而過。

一切都很安靜。

「會覺得失望嗎?這次日本之行,取得的進展並不大。」

「已經足夠了,至少我們拿到了月島川菱的錄音。總感覺……我們離真相很近了……」

「不管怎樣,我都會陪著你一路走下去的。」

「我也是……」

第二天離開之前,葉悄讓月島川菱幫她把薄藤色的頭發染回了黑色。她踮腳,扌莫了扌莫陸城遇的頭發,說:「要染成跟這個一模一樣的黑色。」

月島川菱望著兩人笑。

陸城遇毫無防備被她當眾調戲,難得有些羞赧,耳朵尖泛起微紅。理發店裡的幾個日本婦人雖然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也被氣氛感染,溫溫地笑了起來。

葉悄的頭發長得很快,短發已經及肩。她沒有再剪短,準備留長,如果以後嫌打理起來麻煩,她可以交給陸城遇。

她想起自己之前很愛染發,嘗試各種顏色,從栗色到亞麻灰,從桔紅到銀白,再從薄藤色回歸最初的黑色。

她以後大概不會再染了。她想就這樣,和陸城遇一起看著鏡子裡的兩個人,眼角泛起皺紋,黑發一點一點斑白,最終青絲成雪。

這才叫白頭偕老。

他們說好了,要陪彼此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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