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六十五章人心兩麵(2 / 2)
翠微見她麵色不對,輕聲道:「夫人,可覺著不適?」
一旁的婆也十分機靈道:「大約天日熱,夫人叫暑氣給沖著了,不如去前頭亭歇會兒。我給夫人端個冰碗來。」
明蘭隻覺得月匈口煩悶欲嘔,揮手道:「不必,我還是家去歇著。」
快到門房時,顧順上前幾步道:「夫人,侯爺還在裡頭陪國舅爺吃酒……」
明蘭不耐煩道:「我先回去了,你們等著侯爺罷。」
顧順見明蘭麵色不善,也不敢多問,隻一快跑去前院廂房,見顧廷燁還在與沈從興推杯換盞,便湊上前小聲道:「侯爺,夫人似是悶熱得厲害,先回去了。」
顧廷燁一點頭,顧順退下。
沈從興聽到幾個字眼,指著他笑道:「瞧你如今這樣兒,哪有半分當年橫刀立馬顧二郎的氣概!如今人家都說,顧侯夫婦是同進同出的,不論吃酒串門,你都要送夫人回府,好好好,我知道,溫柔鄉是英雄塚……」
顧廷燁臉皮頗厚,淡淡道:「倘若鄒氏嫂夫人還在,怕沈兄也是如此。」
沈從興默了半響,忽然慘聲道:「我對不住她,她在世的時候,沒跟我想過半分福氣,操碎了心,吃盡了苦頭,如今……我卻……連她家人也護不住!」
顧廷燁拿起桌上的雙龍入海青玉大壺,緩緩給自己斟酒:「愛之適以害之,沈兄若真是為鄒家好,就不該再放縱下去。如今是保住了性命,可總有有你護不住他們的時候。」
沈從興怔怔的:「我如何沒有勸過,可他們……隻要一提你嫂,我就沒有法了。」
「沈兄倒是愈發斯了。」顧廷燁端起酒杯,嘴角一抹嘲諷般的笑,「勸不聽就罰,罰不聽就打……如今鄒家上下不事生產,除了沈兄,還有旁人可以依仗麼?」
酒色湛清,宛如高山清泉般澈然,緩緩喝盡杯中酒,他隻覺得酒氣清香,沁人心脾;放下酒杯後,他盯著沈從興:「適才沈兄說我已無當日顧二郎的氣概。我卻要說,自打沈兄封了侯,也愈發縮手縮腳,哪裡還有當年蜀邊五虎之首的威風!」
說著,將酒杯重重摔在地上,在冰冷堅硬的青磚地麵上,砸出一聲短促清響。
沈從興靜了半響,緩緩抬起頭來,「自入京來,我處處錯,步步錯,虧得有你們一幫兄弟,皇上體恤,否則,早不知死過幾回了。」
他端起麵前的酒杯,一仰而盡,沉聲道,「阿琴過世後,我未能迎娶她妹為正室,此乃第一錯;既不能娶為正室,就該待之以親妹,給她好好找個人家,我卻納妻妹為妾,這是第二錯。至此,我每回見了鄒家人,便覺得無地自容,羞愧不已,不能力行約束!」
說完,他也重重將酒杯摔在地上,碎瓷四濺,在青磚上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跡。
顧廷燁看了他一會兒,將麵前兩隻湯碗倒空,分別斟上酒,「沈兄也不必過於自責,依我看來,鄒家本就是這個打算。仗著這個,變本加厲,如今沈兄想明白了,什麼都好說。」
沈從興舉起酒碗抿了一口,皺眉道,「隻怕皇上如今也惱了我的。」
「未必。」顧廷燁拿起一根筷,輕輕敲擊碗盞,「倘若隻臣私宅之事,皇上未必有閒情逸致過問;此回,張老國公將一個忠字拿上了台麵,而沈兄你,明知此時正是要用張家的時候,卻還放縱內宅,絲毫沒將聖意放在心上,皇上如何不惱?」
沈從興歉然:「是我疏忽,辜負了聖上……」
顧廷燁晃著酒碗,「咱們在京城,都是無家世無根基的浮萍之人……」
還沒說完,沈從興便失笑:「你算什麼無家世無根基,堂堂侯府公……」
顧廷燁搖頭道:「有家不如無家,有親不如無親。」
沈從興知道顧家內情,暗暗替他難過,不再多說。
顧廷燁接著道:「六年前,段兄弟來京城遠親安國公府投帖,誰知連門房都沒能進去。可如今,安國公府哪個不爭相巴結段兄弟?咱們幾個平步青雲,一展所長,靠的是什麼,不過是皇上的信重而已。」也許過個十年八年,他們也能建立自己的基業,可如今根基還薄。
沈從興凝重的點點頭:「兄弟這話說的好。老泰山肯與我家結親,為的不就是這個麼。」
「不止。還有……以後。」
沈顧二人微一對視,便知彼此意思——從目前來看,皇帝對大皇二皇還是滿意的。
「那……以後,我該當如何行事?」沈從興替顧廷燁斟了碗酒。
「什麼都不必做。」
沈從興愕然:「你說什麼?」
顧廷燁拾起兩隻筷,「沈兄這回看似凶險,但實則安穩。其一,皇上還是要用沈兄的,不過是想敲打敲打;其二,英國公府不會真看著沈兄出事,否則,且別說女兒不好過,倘若以後桓王……」後麵的話,兩人心知肚明,不必多說。
「是以,沈兄如今的確什麼都不必做,隻需在家修身養氣。」顧廷燁先放下一隻筷,「皇上是重情之人,沈兄畢竟在潛邸陪皇上風風雨雨十幾年,待時日一長,皇上必會記起舊日之事,反會憐惜沈兄心軟,受鄒家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