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棺木(1 / 2)
要命……我捂著心口,盡全力壓製我發抖的沖動,在這種狹小幽閉的空間,我隻覺得呼吸都更困難了幾分。
要命、要命。
棺材外傳來格外熱鬧的喧鬧聲,千岩君整齊劃一的步伐聲甚至能清晰擦過我的耳畔,偶爾有中氣十足的質問,也大多被少女俏皮搗怪的回答搪塞過去,看樣子成功避開守衛問題不大了。
隻是……隻是,好窒息,我真的好窒息。
在不惑山那顆銀杏樹裡,我也是日日夜夜囚困於一方狹窄逼仄的空間,一片黑暗,感覺不到時間,察覺不出冷暖,在半夢半醒間甚至連「自己」的邊界都模糊了,直至長眠那一刻。
此刻,我陡然回到了那個瞬間,精神上的窒息已經快化為實質性的沖動,我蜷縮身體,緊緊將自己縮做一團,牙齒已經快咬得沒有知覺了,但我所麵臨的困境完全沒有任何好轉。
冷靜些,冷靜些,秀秀,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突然發現的幽閉恐懼症嘛,隻要我忍一忍,很快就能過去,這沒什麼。
是的,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如是想。
棺木外,隨行的青年忽地停下腳步,微微低垂著眉眼,看向與方才起便安靜得稀疏平常的漆黑棺木。
「怎麼了?鍾離先生?有什麼不妥嗎?」隨行的倌儀露出好奇的神情,這位博古通今的客卿大人,今日的舉止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不,沒什麼。」青年從容不迫地望了一眼前方開道前行的年輕堂主,又垂下琥珀一般淺金色的眼眸,伸出手微微闔在棺木上,修長的指節若無其事地敲擊兩下,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自然得如同多年累積下來的習慣一般,再抬起的雙眸,已是平淡而溫和:「無礙,繼續走罷。」
身側微微看呆了的倌儀輕輕搖了搖頭,心裡忍不住推翻了自己原先的看法:鍾離先生明明如往日一般別無二致,自己怎麼會突然看錯呢?
果然心理暗示是有用的。
我此刻縮在棺材裡,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我好像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身體舒適了很多,呼吸也不時時帶著難以緩和的窒息感,反而在一呼一吸之間感到絲絲縷縷安然溫暖的氣息。
嗯,看不出來,我還挺有做催眠師的天賦的嘛。
人抬著的棺材難免搖搖晃晃,我不再覺得窒息難忍之後,身體逐漸在溫暖舒適的環境中打起了瞌睡——是的,兄弟萌,我好像不爭氣地睡著了。
待我朦朦朧朧睜開眼,已是月掛高台,天上星星很少,而月色很亮,淺薄的雲彩略略遮掩著圓月,反而襯出一圈淺藍色的月暈來,好看極了。
我呆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陡然回神,看向四周。
——屋子沒什麼好說的,最重要的是,我看見了一個人。
是個身形高挑的青年,端坐在臨窗的案幾旁,清冷的月色下,案幾邊香油一燈如豆,淺淺的暖黃色燈火照亮了青年半張側臉,他低著頭,頗有些意興闌珊地翻看著手中的書冊,書頁翻動間,幽微的燭火被微風擾的搖曳舞動,連帶著他那半張被照亮的側臉也虛幻迷離起來。
「嗯?醒了嗎?」盡管我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但青年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卻是先漫不經心地關上手中書冊,再抬起眼眸望向我,琥珀般淺金色的眼眸裡盡是藏不住的笑意:「該說許久不見嗎,林姑娘。感覺怎麼樣?身體有沒有不適之處?」
他從善如流地拿起青釉瓷杯添了一杯熱茶,裊裊水霧翻湧而起,他拿起茶杯,推到了案幾的一側,躍動的燭光照亮他的側臉,將疏離感摘得一乾二淨,隻剩從容與溫和,「夜還長,先來喝杯茶潤潤嗓子吧。」
——就是這一瞬間,我忽地想起小鍾離來。
很久以前,我還帶著他滿世界亂逛的時候,他總是不自覺地在我入睡時守夜,待在在柴火堆旁,搖曳的火焰照亮他半張側臉,每次我夜間驚醒,總能看見他適時地向我遞來一葉山泉水,也是這般詢問我,感覺如何,身體有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