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江山為戲美人棋(1 / 2)
要顧執弋來說, 楚舒,可不就是一棵奼紫嫣紅的百花叢中、硬撐著病怏怏身體的桃樹。
而對於這泱泱的一個大夏,情況還要更壞上一點。
根底蝕蛀, 不去其病, 生路何求。
可若是大夏朝這樣的情況, 怕是連「去病」一事的功夫都省下了。
貪官汙吏、奸賊佞臣、天怒人怨所有這些能夠使一個朝代滅亡的因素,他的大夏朝毫不客氣地統統占了個遍,幾乎可以算是無藥可救了。
也怪不得蘇若錦後來率著六國殘部、氣勢如虹地沖進大夏王城的時候,會那樣地勢如破竹、通暢無阻了。
於是秦二世而亡的慘劇, 竟又一次重演了。
而這個世界的顧執弋, 就是那位悲慘的「二世」。
——也就是說,此刻的他, 距離亡國的慘劇,僅僅隻有不到七天的時間。
七日之後,他就要隨著這富麗堂皇的王都一起、沉入歷史的深淵裡了。
笙歌燕舞的鑾金宮殿裡,身處高大王座中的龍袍少年不禁微微蹙眉, 借著身邊妃子美人伸手餵水果的動作倚靠過去,不著痕跡地用修長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換來對方一聲欲拒還迎的嬌呼。
楚舒根本沒想到他會做出直接靠進自己懷裡這樣親密的舉動,是真的有些被嚇到了,一瞬間的驚慌之下, 居然失手打翻了身側盛著滿滿瓊漿的琉璃盞。
「——啪!」
一聲脆響, 珍貴的琉璃盞在眾目睽睽之下摔了個稀巴爛,殘骸一片片地四散在漢白玉鋪就的地板上, 餘下不多的士體也是蛛網密布,神仙難救,可謂破碎得十分徹底。
眨眼間, 殿裡的歌女舞姬約好了似的、齊刷刷跪了個遍,偌大的宮殿裡,突然就連根針落在地上都能傳出個響兒。
這杯子之所以放在帝王的桌上,正是因為顧執弋素來喜愛這類通透明亮的事物,而這隻剛進貢來不久的琉璃盞,正是他近來常在宴飲時把玩的新歡。
楚舒心下一凜,麵上仍是一副美人受驚的柔態,一雙杏眼緊張地看向身邊的男人。
可素來性情暴戾的少年帝王卻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對座下這一片大氣也不敢喘的宮人們視而不見,懶洋洋地一擺袖子,招呼她:「愛妃,陪孤飲酒。」
語罷,伸手在檀香木桌案上扌莫索了幾下,沒扌莫到東西,竟像是個沒得到心愛玩具的小孩兒一樣,幼稚地撅了撅嘴,迷瞪著一雙狹長的鳳眸,就這麼一頭栽進了旁邊女子懷中。
楚舒愣住了,殿下膽子大到不怕死、恰好往上偷偷瞄的某些仆從們也愣住了。
——後府管花園的王大人剛赴了黃泉不久,求饒聲縈繞在耳畔,午門外的血滴濺在劊子手的臉上、尚還是溫熱的觸感。
可如今這因一棵桃樹、一句話便能令人無辜枉死的暴君,竟像是個再天真無邪不過的少年一樣醉倒在別人懷裡,連琉璃盞摔碎這樣的事情都沒追究。
不得不說,今日這太陽真的是打西邊出來了——
奇怪極了。
但也有可能,是醉酒的緣故。
「」
盡管腹中千結百繞,殿下的眾人依舊鴉雀無聲,有經驗的皆是低眉順眼、連頭都沒抬過。
——誰也說不準那位是不是又有了什麼新奇的玩法兒,到時候倒黴的可不能是自己。
這重重的宮牆之中,沉默和低頭就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則。
萬籟俱寂之中,楚舒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口,驚慌似地垂眸打量懷裡的少年。
天底下最尊貴的少年此刻正閉著眼靠在她懷裡,瘦削臉頰上一片紅暈,倒不見幾分平日裡的狠戾,像是真的喝醉了一樣。
楚舒習慣性輕聲道:「小嬋」
她頓了頓。
原來大概是想說,讓身邊的侍女幫她將喝醉的王扶回去的。
但是——有著一雙美麗杏眼的美人眨了眨眼,輕輕嘆了口氣。
「算了。」
看這模樣,是醉了。
她對顧執弋還是有幾分了解的。這人平日裡性情便喜怒難定,異常排斥他人靠近,此時雖然醉了,可若被旁人近了身,指不定又是一頓風雨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