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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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決定以夫君的名義把薑鶯騙進王府,福泉很是忙碌了幾日。做戲要做全套,他特地找人寫好婚書,還專門請了位寫話本的書生編撰薑鶯身世。

王府上下統一口徑,到時便對薑鶯說她本是汴京沅陽王府收養的孤女,自小與殿下青梅竹馬成婚一年有餘,今年開春沅陽王沒辦好差事惹怒龍顏,一道聖旨被貶至臨安自省。

五月初五兩人到千台廟祈福,哪知薑鶯意外受傷,又突逢陛下召沅陽王入宮,隻能暫時把薑鶯托付給好友薑懷遠夫婦照顧,等沅陽王處理好宮中事務再來與之會合。

這麼編造一番似乎還挺像那麼回事,福泉聽完都覺得是真的。當然除了編造薑鶯身世,福泉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改造沅陽王。讓獨身二十四年,這塊沒人能捂熱乎的冷玉學會討女子歡心。

福泉做了好多功課,當他將一摞書堆在書房時,王舒珩揉揉眉骨,用一種極其冷淡的語氣推拒:「福泉,好好做你的差事,不用操心這些。」

「殿下——」福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您自小與女子接觸甚少,怎會明白女子的心思?」

王舒珩好笑,「有何不明白的,娘親不就是女子?我與她相處就很好。」

那怎麼能一樣!福泉感覺自己像個操心的老媽子,「屬下聽說女子的心思極其難猜,光一句『不要』就可能有好多種意思。二姑娘又一直被薑老爺寵著,性子難免嬌氣,若到時因為殿下不懂她的心思惹來猜忌,那還怎麼把人騙進王府。」

「又或者好不容易把二姑娘騙進來,殿下惹她不高興,一生氣離家出走麻煩的不還是咱們……」

王舒珩氣笑了,「你還懂得挺多。」

「那當然,屬下這是無師自通。」福泉認真向主子傳授夫妻相處之道,說:「殿下萬萬不能冷淡,得主動找話同二姑娘說,實在沒話就誇她好看,說思她之情如洪水,必要時來兩句情話也是可行的。」

王舒珩被他念叨的不行,還好外頭有人來報,說孫嬤嬤從鄉下回來了。

孫嬤嬤是老王妃的陪嫁丫鬟,當年王府出事一直沒走,王舒珩出征後孫嬤嬤偶爾回臨安打理家墳,更多時候呆在鄉下。前幾日孫嬤嬤兒女雙雙成家,王舒珩念她獨居寂寞便請她回王府做事。

很快,一個身著青灰布衫,滿臉褶子的婆子跨了進來。手上挎著一隻木籃,裡頭裝著十來隻雞蛋和一小袋白麵,佝僂著月要要行禮。

王舒珩製止了她,詢問過孫嬤嬤身體狀況讓她早些回房歇息。

近來府中有大事,田七雄送孫嬤嬤回屋的路上說:「王府又不是當年日子難過的時候,嬤嬤怎還從鄉下帶東西來。」

「你懂什麼!」孫嬤嬤睨他一眼,「這十五個雞蛋是鄰居送的我沒舍得吃,白麵是在家吃剩下的,擱在鄉下也是浪費還不如帶到王府,能吃一頓是一頓。」

孫嬤嬤是過過苦日子的人,節儉二字深深刻在骨子裡。

「王府馬上要來一位王妃啦,王妃自小不缺銀子花,您這習慣得改改,要不然到時惹怒王妃,為難的還是殿下。」

恍若一道驚雷,孫嬤嬤驚喜道:「殿下要成親了?怎麼現在才與我說。是誰家姑娘品行如何……」

「不是不是……」田七雄細細與她解釋起來。

福泉收集的書冊厚厚一摞,王舒珩隨意翻閱幾頁便失了興致,他對福泉的話不以為意。與女子相處有何困難,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薑鶯。

他隨手將書冊歸置於書架最上方,正取過一本兵書來看,外頭福泉慌慌張張跑進來:「殿下,二姑娘……二姑娘她自己上王府來了。」

「這麼快!」王舒珩起身往正門去,昨日才讓人暗中給薑鶯透露夫君在王府的消息,今日她就找來了?速度那麼快,足可見尋夫心切。

福泉阻止道:「二姑娘不在正門,在跑馬場那堵白牆,二姑娘不走尋常路,是爬牆來的。」

又爬牆!

聯係前兩次薑鶯進王府的方式,王舒珩也不奇怪。不過之前都有積正,現在她一個嬌嬌姑娘,爬牆也不怕摔了。

這麼想著,王舒珩加快步子去迎她,吩咐眾人:「本王去就即可,你們該做什麼做什麼。」

彼時,薑鶯正順著木梯往上攀爬。自意外受傷後,她在床榻上躺了好些時日,雖說現在傷口都好的差不多,但好像也落下了病根。四肢時常綿軟使不上勁,就連久站都撐不住。

那架木梯約莫三十來級,放置的還算穩當,她手腳並用往上,途中竟停下來歇了四次。尤其爬至高處時,隻覺手腳酸軟又顫又抖,好幾次差點摔下。

等薑鶯終於爬到牆頂,已經感覺去了半條性命。她癱軟地坐在牆頭,等養足了力氣抬眸,望見一片比身後更為廣闊的天地。碧草如因翠□□滴,遠處院落不似薑府華麗,卻古樸幽深隱隱透著股神秘。

她的夫君……會在這裡嗎?

罷了,總要進去找找才知道。薑鶯俯身打算一躍跳下,然而眼前駭人的高度實在可怕。太高了,白牆另一麵沒有木梯,下麵鋪著一層淺淺的綠草。她情不自禁扌莫了下自己的月要臀,摔下去肯定疼。

內心做了一番激烈的鬥爭。聽那個叫小鳩的丫頭說,她從九十九級的石階滾下,那種情況都能活下來可見福大命大,與之相比這點高度算得了什麼呢?更何況,她不想呆在身後這個鬼地方了。

她要去找夫君!

什麼都無法阻擋她找夫君的路!

薑鶯咬牙,奮力做著決心。然命運已經等不及了,腳底不知踩到什麼一滑,身子飛了出去。

下落瞬間,薑鶯腦海一片空白,心跳快得似乎要蹦出嗓子眼。她聽到耳畔風聲獵獵,本能地發出尖叫:「啊啊——」

身體急速下落,讓她沒有時間思考。她閉眼靜靜等待落地的疼痛,然而等了許久,耳畔風聲停止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薑鶯察覺,自己似乎重重落入一個清冷的懷抱,她再次聞到夢中那股熟悉的烏沉香。

她睜眼,望見一張陌生的俊臉。

這人約莫二十多歲,麵上無悲無喜眸子冷冷清清,容貌仙姿秀逸,說不出的翩翩絕世。

他是站著的,而薑鶯穩穩落在他的懷中。好奇怪,明明方才下落時那樣害怕,現在卻好像歸巢的倦鳥,她感到內心前所未有的寧靜。

「那個……」

她想說點什麼,然剛開口已被男人冷漠的聲音打斷。他的語氣不容置喙,還帶著斥責:「不聽話!」

聽他說話的語氣,這人認識自己?

「放著大門不走爬牆也不怕摔了,薑鶯,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天知道,方才看見薑鶯從牆頭摔下,王舒珩有多害怕。這姑娘不久前才摔過一回,這一摔誰知道會摔出什麼怪病。

還好他飛速而來接住下落的薑鶯,若再來晚一點薑鶯肯定摔了。

「那個……能先放我下來嗎?」

王舒珩依言將她放在地上,薑鶯站穩立馬打量起眼前這個男人。挺拔高俊,她特意繞至身後望了望背影,與記憶中那個熟悉的身影簡直如出一轍。

「這位公子……」

王舒珩挑眉:「公子?你以前可不叫我這個!」

許是緊張,薑鶯變的語無倫次起來,「抱歉,我……我不久前受過傷什麼也不記得了,隻記得夫君。有人告訴我夫君在這裡,請問我……我的夫君是住這兒嗎?」

對方久久不回答,薑鶯心頭漫上一股失望,他真不是自己的夫君嗎?

轉眼卻見男人已經走到跟前,似是微微嘆息一聲,抬手拿掉她烏發上不知從何而來的落葉,聲音放軟幾分:「怎麼這麼晚才回家。」他語氣極淡,也很平常,「抱歉是我的錯,不該扔下你獨自去汴京的。」

「你到底是誰?」

王舒珩又走近了些,「不是找夫君嗎?夫君就在眼前,怎麼,認不出我了?」

有過前幾次被騙的經歷,薑鶯很謹慎,「那你告訴我我的身世,父母是誰與你如何相識何時成婚?還有我為何醒來會在薑府,那裡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

王舒珩按照事先計劃一一作答,說完見薑鶯沒反應,不禁心道:莫非自己演技太過拙劣,薑鶯不信?

其實這會薑鶯已經信了大半,莫說此人身形與記憶中的對得上,周身烏沉香更不會騙人。不知怎的她有點難受,又想哭了。

薑鶯忍著眼淚,抬眸眼睛紅紅地瞧他:「抱歉,我不是不信,實在是……這些天被太多人騙了。你既說這裡是我們從汴京移居過來府邸,能否帶我看一看。」

若他們真是夫妻,那生活起居的痕跡是騙不了人的。

「好。」王舒珩依她。

兩人往王府後院走,王舒珩走在身側,與薑鶯之間始終隔著一尺距離,這不禁又讓薑鶯生出好感。這人沒有因為是她的夫君就冒然靠近,想必是顧及自己的感受,與薑府那位隨隨便便就來抓手腕的壞人真是天壤之別。

謙和有禮,她的夫君就該是這樣子的。

穿過垂花門遇見兩個王府小廝,恭恭敬敬地喚她:「王妃萬安。」

薑鶯有片刻怔愣,又走了一條長廊,她望著周遭景致竟生出幾分親近之感,好似以前來過一樣。

這種感覺尤其行至籬笆圍起的院落時愈發強烈,一隻兔子停下吃草的動作,蹦蹦跳跳朝她而來。

「這兔子你從前就喜歡。」

薑鶯點頭扌莫了扌莫兔子的小腦袋,她確實喜歡這隻兔子。

不過這種信任在來到臥房時遭遇了危機,臥房在玉笙院,福泉提前打點過,院中物品齊全且都是雙人份,看上去毫無破綻但薑鶯還是起了疑心。

她打開一隻紫檀雕花立櫃,不解道:「屋內全是男式的衣物,我的呢?」若他們真是夫妻,不可能家中沒有一件她的衣物吧。

想必是福泉出了紕漏,王舒珩頓住!還好他反應快,隨便尋了個由頭:「還不是你自己扔的,總說衣裳穿過一次就不能再穿,所以汴京衣物隻帶了換洗的過來還在箱籠裡,新的沒做好。」

薑鶯一點不懷疑,甚至頗為贊同地點頭。穿過的衣服怎麼能再穿呢,潛意識裡她認為自己就該每天穿漂亮的新衣裳。

看見二人婚書,薑鶯已經完全放下懷疑。她立在桌前,小聲喚他:「夫君。」

折騰了一個時辰,王舒珩見目的達到,正欲交待幾句,卻見薑鶯紅著眼睛湊近,纖纖素手攀上他的月要側,仰頭好不委屈:「夫君,抱我一下。」

顯然,事情還沒完,眼下薑鶯認完夫君,這便要開始撒嬌了。

王舒珩不擅長應付這個,雖之前已經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但肢體接觸還是越少越好,畢竟薑鶯一個清白女子以後還要嫁人。

他正猶豫,薑鶯已經抱了上來,聲音悶悶地,「夫君。」

「夫君。」

她叫地實在可憐,像一頭搖尾乞憐的幼獸,貼著自己撒嬌耍橫。無法,王舒珩隻得應聲:「夫君就在這裡。」

「夫君抱我一下。」

再三猶豫,王舒珩輕輕攬住她削薄的背。又聽薑鶯道:「再抱緊一些。」

王舒珩依言抱緊了些,薑鶯埋首在他月匈前哭了。她輕輕啜泣,轉眼哭聲越來越大,嗚咽道:「夫君我好怕,好怕。醒來一個人都不認識,就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她緊緊抱著王舒珩,好似要一口氣將這些天的委屈說盡:「薑府那位曹夫人好凶,還騙我。人人都說是我的夫君,可我知道他們不是的。」

她醒來意識渾沌,感覺自己置身孤島。一個沒有來歷的人,和世界沒有任何聯係人,就算沒有熬過那場劫數,悄無聲息死去又有誰在乎呢。幸好,她還記得夫君,把他帶回人世的夫君。

懷抱太過熟悉,薑鶯抱住就不願撒手了。她嗚嗚哭著,仰頭已然是個淚人,眼睛紅鼻子也紅,「夫君不能再丟下我,要和夫君一直在一起。」

「好。」

王舒珩說完,轉身進隔壁淨室拿了塊濕布巾出來替她擦眼淚。薑鶯還是抓著他不放,衣裳都抓皺了。王舒珩好笑:「我不走,可以放手了。」

薑鶯這才不好意思地縮回了手。她止了哭聲,周遭不可避免地安靜下來,王舒珩想起福泉的話與女子相處萬萬不能冷淡。可他實在不知能說什麼,隻得道:「數日不見,薑……鶯鶯愈發好看了。」

「夫君也好看,比我夢中還要好看。」薑鶯熱情回應他,「不過都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許是我們夫妻分開久了,都覺得對方更好看了。」

屋外,福泉和一眾小廝偷扌莫聽著牆角。方才聽聞哭聲他以為出了什麼事,急急忙忙趕來隻見主子抱著二姑娘,分明是受難夫妻好不容易團聚的感人畫麵。

他悄悄退出屋,有小廝問:「可是主子把人欺負哭了?」

「早說了主子不會和女人相處,說不定嫌麻煩要上軍法了。」

福泉得意一笑,「你們知道個屁,我看主子挺會的,肯定沒少看我送的那堆書。」

天漸漸黑下,今日找到夫君薑鶯已覺是天大的驚喜,不過她還有些事要做。

她從袖中掏出那隻平安扣耳墜遞至王舒珩跟前:「夫君可還記得這個?醒來便在我身上,它是我們的定情信物嗎?」

白玉質地中間鑲嵌血紅寶石,王舒珩眸色漸深。這東西眼熟,他也有隻一模一樣的,不過是受人所托。王舒珩下意識想問她從何得來,然而又想到如今薑鶯記憶全無,問了也是白問,還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倒不如讓她繼續誤會好了。

很快,王舒珩從一隻箱篋中取出木盒,裡麵也是一隻平安扣耳墜,與薑鶯手上那隻一模一樣。

「真的是我們的定情信物。」薑鶯又朝他纏了上來,「我好喜歡夫君,再抱一下!」

王舒珩目光坦盪,卻是頭一回知道了何為心虛。

他垂眸望向趴在自己月匈前的少女,忽然一股愧疚漫上心頭,這副場景若叫薑懷遠瞧見,隻怕對方能氣得把棺材蓋掀開,掐住自己脖頸質問:賢弟怎可打鶯鶯的主意?簡直是罔顧人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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