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秦瓊(1 / 2)
日暮西山,大地蒼涼,世界一片赤紅。
是落日映照,還是鮮血浸染?
誰也分不清。
血紅的土地上,四處散亂著折斷的劍戟,屍體層層疊疊地挨在一起,冰涼地等待著尚還存活之人的加入。
不管他們是敵是友。
「殺!」
歇斯底裡的喊殺、兵戈交擊的清鳴、刀劍入體的悶響。
這是戰場的樂章。
「叮——叮——叮——」
「將軍鳴金了,收兵,快撤!」
「撤!快撤!」
兵敗如山倒。
倉惶逃竄的軍士中,有一個滿臉血汙的少年,頭盔早已不翼而飛,頭發散亂地披下,被不知是誰的鮮血一塊塊地凝結在一起。
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並沒有因為退兵而驚慌,臉上還有些尚未褪去的稚氣,依稀能看出刀削般下頜的雛形。
「唰!」
刀氣劃過,將他的鎧甲整齊地劃開一個口子,堪堪被少年躲過。
他沒有回頭。
因為他知道,一旦回頭,留給他的結局隻有一個。
亂刃分屍。
高聳的城門,正在緩緩閉合,少年丟下手中的長槍,腳下踩著無名氏的屍體。
跑,拚命地跑。
「咚!」
城門緊閉。
「咚!」
少年仰麵摔在地上。
「又活下來了,」少年咧開一個笑,「真好。」
他隨意地扯開破損的鎧甲,又仔細地在裡衣上擦了擦手,這才從懷中掏出兩枚玉佩。
一枚刻著「秦」。
一枚刻著「瓊」。
他叫秦瓊。
少年摩挲著兩枚玉佩,就那麼躺在地上,仰望著血紅的天空。
在這個戰亂不休、盜匪橫行的年代,他是千千萬受害者中的一個。
好在,他也是為數不多的幸存者。
十六年前,他被師父撿到時,滿是泥濘,全身上下隻掛著一塊玉石。
瓊,那上麵隻刻了一個字。
是他與親人唯一的關聯。
將瓊字玉石小心地收入懷中,秦瓊的視線轉向另一枚。
秦,是師父的姓氏。
也是他的。
秦瓊閉上眼,那日的情形又躍然心頭——
往日平靜的小湖染上了血,整齊的花圃被軍靴踐踏得泥濘,養育他十四年的師父被鐵鏈穿過兩根蝴蝶骨。
「瓊兒,照顧好自己,」師父難得笑著,把玉佩塞到秦瓊手裡,「不要逞強。」
驚雷滾滾,來人高高在上,
「原青岩軍校尉秦放,擅離職守,致使十四年前落日城破,青岩軍全軍覆沒!」
那人俯視被壓跪在地上的師徒,「秦放,你可認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師父閉著眼,沒有反駁。
「哦?」秦瓊看到為首的將官瞥了自己一眼,露出饒有興趣的笑,「校尉秦放,有徒秦瓊,發配青岩軍,軍功十萬,其罪可贖!」
「石興文!他還是個孩子!」
秦瓊聽到師父厲聲嗬斥,聽到那將官猖狂的笑,聽到鐵鏈在地上咣咣作響。
「罪人秦放,罪無可恕,火刑十年,去其業障,十年期滿,斬立決!」
秦瓊驀然睜眼,緊攥雙拳。
軍功十萬,快了。
師父,快了。
「青岩軍前鋒營士兵秦瓊!」
「到!」秦瓊的眼神恢復清明,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抱拳,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配上散亂鎧甲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士兵秦瓊,原屬【甲午屯庚子什】,原什長不幸陣亡,即日起,劃分至【乙醜屯辛戌什】,我是你的新什長,鄒朋。」
秦瓊抬頭,站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個滿臉胡茬的漢子,幸運的話,他將是自己下一場戰鬥的直屬上司。
如果他沒有因為那從根折斷的左臂而退伍的話。
第九個,這是自己的第九個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