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2 / 2)
得到這些就像一個預兆。
就算再怎麼拖延,他的魔法陣也已經完成了,隻要他坐下來畫上最後幾劃就可以使用。再怎麼也就是最多等上幾天,讓靈脈的魔力充分充盈——但連那都沒什麼必要,空間魔法對他來說像是呼吸一樣簡單,他不需要等。
但他在等。
即使他在等,在等到這些令咒之後,他也失去了等待的唯一借口。
隻要把令咒的魔力灌進去,那個魔法陣就盡善盡美了,他真的昨天就可以走,紅色的令咒像是什麼直接了當的警告。
但他故意沒去想。
他甚至下意識地想辦法隱藏了這些顯眼的契紋——在心裡的某處知道這些會讓看到的人在意。即使如此也不去想自己的所做所為還意味著什麼。不去想,不去說,沒有說謊,但無疑在隱瞞。
……對五條悟隱瞞,也是對他自己隱瞞。
裝作完全沒有這回事,然後,還給五條悟……打那個愚蠢的電話。
……他真的不該打那個電話。
魔法師嘆氣。
也許昨天走掉才更好。他不該對五條悟發脾氣的,其實五條悟說什麼都沒關係,他都可以忘掉,但他不該說那些傷人的話,五條悟是……會記得的。
……他原本,也是想記得的。因為……還算過得很愉快。因為還以為……
「哎呀,」
他的手忽然被拉住了。
諾德抬起頭,麵前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坐在他旁邊的候診室椅子上。
「是燙傷了嗎?——哦,是紋身啊。」老太太看明白了。
「……是的。」諾德輕聲說。
她的肩膀上有一個咒靈。
大概是沒什麼危害的咒靈,大城市裡的人身上很常見。他可以簡單地驅散。
……但他該那麼做嗎,還是隻是在多管閒事。
在前麵還有四個人,候診室的就診板重復地滾動著幾個名字。也許是他沒在看手機,也許隻是因為坐得近,老太太一會又和他說話,「哎呀,每次來都得耗上一上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
諾德點點頭,聽她說起做理療被燙傷了,醫生相互推諉不願負責,最後隻是免去了她的醫藥費,還得天天跑來治療。
在大城市裡對毫無關係陌生人傾訴自己的事情其實有些不合適,但麵對老人時並不需要計較這些社交的規則,何況她是獨自一人,明明是來醫院,卻沒有兒女和伴侶陪同,沒有人可以說話。
說了好一會,老太太看起來心情好多了,「哎呀,不好意思啊,和你說了這麼久,耽誤你時間了。」
「沒關係的,說出來心裡會舒服一些。」諾德回答。
「你是個好孩子,」老太太又拉過他的手,像是對待孫輩那樣輕輕拍了拍,「你呢?你看起來不開心呀。」
「……沒有這回事。」諾德輕聲說。
「哎呀,男孩子總是不喜歡把心事說出來,」老太太說著,翻起身邊的袋子,「吃塊巧克力吧,這是我給我孫子買的,我一會要去看他……」
「謝謝。」
諾德道謝,想著出於禮貌收下,抬起頭時愣了一下。
那個咒靈,不在了。
他最後還是按照原來的安排,把書賣到了舊書店,把素材和禮裝留在靈脈地……諸如此類。
受傷的手沒辦法搬東西,所以諾德一袋一袋地提著書走下樓,以至於舊書店的老板都有些擔心,「遇到什麼事了嗎?」老板摘下眼鏡,認真地問他。
要是說「沒什麼」也太刻意了。
「……和朋友吵架了。」他回答。
老板嘆了口氣:「先放在我這裡啊,給你留一段時間,後悔了還可以再來找我。」
之後在平時的那家餐廳點了晚餐,把身上剩下的現金全都壓在盤子下麵。
日本沒有給小費的傳統,所以他在餐巾紙上寫下說明,還有檸檬水很不錯。
然後,
然後這就是最後了。
他慢吞吞地往家裡走。
並不是在等待什麼,隻是提不起精神。
黃昏籠罩了這條街,被染成橙紅的雲看上去很漂亮,世界還是在一如既往地運轉。誰都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那理所當然又令人失落。
他停了下來。
……在街對麵的長椅上,白發的青年坐在那裡。
看上去沒精打采的,那雙淺藍色的眼睛卻像是晴空一樣十分明亮,像隻警覺的貓那樣短暫地瞥了諾德一眼,又悶悶不樂地低下腦袋,沒有再做什麼。
是五條悟。
有那麼幾秒,諾德停在原地。
想要立刻逃走的沖動和不講道理的如釋重負一同湧上來——不想見到他,也想見到他,他還是來了——滿心都是這個念頭。下一刻又因為自己自相矛盾的不爭氣想法而惱怒起來,過於激烈的情緒讓滾燙的血沖上臉頰,他說不定在臉紅——那更羞恥了,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怎麼都好。
諾德一言不發地徑直走向街的對麵,走向因為他的靠近而驚訝地抬起頭的五條悟,氣悶地在長椅上坐下。
「……我不喜歡吵架。」諾德低聲說,惱怒於自己的話語聽上去像是在撒嬌。
「我知道。」五條悟抿了抿唇,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