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錦書舊(4)(1 / 2)
日薄西山的光景,晚霞照滿了天穹,映出火燒一樣的雲。梧桐的樹梢也像鍍上金,顯得沉穩而蘊藉。碧凝細碎的步子優雅從容,裙褂下一雙小皮鞋輕輕敲擊著慈安醫院大理石的台階。
舒敏走到門口,忽然停了下來,唇微微翕張:「手包好像落在裡頭了,我回去拿。」
碧凝回顧一眼她,烏黑的發如同流光錦,頷首:「好,我去車裡等你。」
喬家的司機很是盡責,縱然等待亦不曾懈怠,姚碧凝方出現在轎車前,司機便下車恭敬地替她開了車門。姚公館則全然不是這樣,碧凝記得父親從前雇過一個南洋籍的,那人雖然紳士禮貌,卻總愛在等人時打盹兒,沒多久便被辭退了。想起父親,碧凝有些出神,他出門也有陣子了,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
一聲飛羽破空般的槍聲撕裂了碧凝的遐思,她循聲而望,應當是慈安醫院裡傳出來的。糟了!
碧凝拉開車門,交待司機在原地等待,步履匆忙地穿過小巷,暗自祈禱舒敏不要有事。法租界的治安一向很好,慈安醫院又隸屬教會,碧凝如此告訴自己,心卻不由砰砰直跳。
街道上的行人顯然也聽到了那槍聲,如鳥雀四散。碧凝略走近,慈安醫院裡並沒有想象中的混亂,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逐漸步入這棟灰白色的西式建築。
她伸手攔下一個穿白裙的護士,蹙眉問:「請問方才的響動,是怎麼回事?」
「住院部三樓闖進一個間諜,已經被擒住了,不用害怕。」護士以為碧凝是被槍聲驚嚇,眼眸裡含著幾許安慰的柔光。
姚碧凝聞言心中大石落下,道謝後往門診科室而去。科室的門沒有關,周鏇在案前持筆書寫,沙沙的摩挲聲自筆端傳來。他用的黑色墨水,拉丁字母寫得飛揚。碧凝手指在門上輕叩,以作提醒。周鏇略一抬頭,金絲鏡框染上幾分夕陽的餘暉:「請進。」
「周醫生見過舒敏嗎?剛剛和我一起的女孩兒,穿粉色長裙。」碧凝額上沁了薄汗,步搖垂下的珍珠墜子勾了發絲。
周鏇起身,打開右側灰漆資料櫃,拿出一個勾蕾絲的小巧手包遞給她:「剛才好像是那位小姐落下的。」
手包還在科室,說明喬舒敏還不曾返回這裡,但是根據她離開的時間估算,應當是完全足夠的。碧凝接過周鏇手中的包,清淺道謝,快步離開。舒敏究竟去了哪裡呢?
醫院白色的廊道讓碧凝覺得極為壓抑,曲折如同迷宮般回環往復,她四處張望企圖搜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等回過神來,她已經不知道走到了哪裡,隻看到一扇扇緊閉的青色門扉,齊整地排列著。
此刻廊道上沒有看到醫護人員,碧凝隱約看到盡頭處幾道黑色人影,似乎是警衛裝扮。
一望無垠的大海裡,仿佛是唯一的浮木。姚碧凝長舒一口氣,逐漸靠近走廊盡頭。年輕的士官們穿著黑色軍裝,麵容嚴肅,其中一個人高馬大的看著反而稍微親和幾分。
碧凝在他麵前站定,盡力平緩語氣:「請問你們有沒有見著一個穿粉色長裙的女孩,十三四歲的年紀?」
江富城有些訝然,手扌莫上月要間槍盒,打量著碧凝難以置信:「小姐和她認識?」
碧凝確定他見過舒敏,可對方卻仿佛瞬間生了敵意,大抵是警衛的本能意識:「她是我表妹,方才回來取落下的東西,我在外麵聽到槍響,不知道她有沒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