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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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落了一整夜好像終於倦了,原本被狂風死死釘在玻璃窗上的那層水膜現在已經變成了一股股的潺潺水流,再不復深夜時敲打在窗台上的劈啪作響。

晝與夜的分割線恍若憑空被人裁去一段,窗外的光景方才還是如墨粘稠,遠處cbd的高樓大廈在死一般的墨黑中靜默雌伏,如同亙古且綿延的山巒。等到許朝歌再抬頭望去時,視線所及之處都已經是雲層乍破,天光如瀉。在風雨夜色中洗練一遭的鋼鐵森林重新抖擻了鋒利的棱角,把這座濱海小城的天空切落得細碎。

狂瀾過境的平湖總是寂靜,直到有渺渺茫茫的動靜在筒子樓老舊樓道中響起,一點點從些微的前奏演繹至高亢的副歌部分,年輕人嘎吱的推門聲、老人重喘氣的咳嗽聲、男孩女孩揣著包子豆漿斜背好書包狂奔下樓的腳步聲以及被甩在他們後頭的嘮叨聲……一切都像是被這餘風吹動的岸邊垂柳,落在湖麵上泛起漣漪,又同樣地娉娉裊裊吹拂過許朝歌耳畔。

於是世界徹底生動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應該都會有一個好天氣吧,是不是床單被褥都可以放心曬在外麵了?換下來的運動鞋該刷了,貼身衣物也不用再大費周章翻出吹風機吹了倒是可以省些電費,電費,過兩天又要交電費了,不過應當花不了太多錢畢竟自己手機都是兼職時蹭電充的……

直到「篤篤」的敲門聲打斷了許朝歌關於今天的種種安排。

許朝歌從床頭櫃上那遝藍白色的醫療口罩中隨意挑了一個給自己戴上,這才慢悠悠地穿過逼仄的客廳,伸手拉開了那扇防窺作用遠大於防盜作用的破爛木門。而橫亙在最外麵鏽紅防盜鐵門前的照例是房東老奶奶細心積壓著的一堆硬紙板。

「surrise!」

鐵門打開後撞在硬紙板上還沒停穩妥當,俏生生的女孩突然從視線死角處沖出來,擠眉弄眼地扮著鬼臉試圖把許朝歌嚇一跳——自從女孩偶然知道許朝歌的啞巴並非先天性多基因遺傳疾病所引起,而是某種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原因導致的心理性失聲後,她就一直以致力於推倒許朝歌的心理障礙為己任,並且信心勃勃。

不過很顯然就連上課都會時常溜號,更沒閒情逸致去涉獵任何心理課程的高一少女對此實屬力有未逮,所以落實在行動上總是這種最簡單粗暴的一驚一乍,就連鬼臉都隻會拉長鼻子挑起眉頭咧開嘴巴那麼屈指可數的兩三種。

從小到大沒少被樓下樹蔭裡侃大山的大爺盛贊「此子月匈有驚雷而麵如平湖,有老夫當年風範」的許朝歌從來都是挑挑眉毛,該不說話還是不說話,不過眼神裡嘲諷似的「就這」兩個字溢於言表簡直要拍在少女臉上。

來往過路人倒是經常會對少女的這種舉動顯出一臉的驚詫,這便給屢戰屢敗的少女卷土重來的自信,於是屢敗屢戰。

殊不知這種驚詫並非因為少女的鬼臉真的很逼真,而是方才還宜喜宜嗔的漂亮美少女下一刻突然齜牙咧嘴紅唇外翻至露出牙齦,這種落差帶來的沖擊確實是有夠大的。

但她並不在乎,畢竟承受這種驚嚇與落差的又不是她自己。

即便有人三番五次地叮囑她,說美貌是女人最棒的天賦也是最好的武器,天底下長腿又漂亮的女孩就應該有那種挑眉如刀紅唇如血恃美行凶的姿態,哪怕你隻有一米五五,但十二厘米的恨天高一穿你生來就應該是舞池裡最靚的仔,璀璨流金的光影在你的肌膚發絲上流轉,每一寸彰顯的都是美的榮光,男人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你身上又必須把紳士派頭裝足了,好讓你垂憐似的施舍他一支舞。而你隻需要遙遙一個飛口勿就足夠殺人了。

她聽到這話時總是拎著係在月要間的校服外套的兩隻袖子笑得無賴又坦盪,將滿十六歲的少女早就如娉婷楊柳抽條生長了,短衫遮不住的姣好身材在煙花三月微醺的春風中盡情舒展,一層薄汗敷在紅透了的臉頰上,真的就如同飽蘸露水的青梅,眼神裡撲閃撲閃透著的都是明晃晃的光,讓人懾於這造物之美的威嚴不自覺就偏過了頭,但又忍不住地想再看一眼。

——哪裡來那麼多總是,其實許朝歌也就記住了那一回。

畢竟煙花三月短得隻夠千年前的李白寫下一篇七言絕句,而那位姓蘇的闊太太的諄諄教誨又長得像《太太的客廳》中仿佛永遠不會完結的沙龍派對,所以其實哪裡會總是這樣呢,更多時候麵前的女孩是哼唧唧地像小豬一樣躺在沙發上示意這話已經從自己左耳朵進去了,但什麼時候從右耳朵偷溜出來誰也不知道。

「呀,許朝歌!」女孩看著照常不動如山的許朝歌頗有些挫敗,了無意趣地收起鬼臉又揉了揉自己兩側酸澀的臉頰,一邊不滿地哼哼著,「能不能給你麵前如此美麗動人的夏彌小姐一點反應?」

夏彌,身份證上顯示是根正苗紅的北京人兒,和許朝歌這種出自濱海小城福利院的孤兒原本應當有壁。據她自述是父母雙全還有個智障哥哥,正因為這個智障哥哥,所以父母常年奔波求醫行蹤不定,小時候就賣了北京的房一家人兜兜轉轉最後在此處落了腳。因此夏彌也如同路明非一樣活的像個孤兒甚至不如。畢竟路明非翻牆出去上網再翻牆回家時,路明非嬸嬸罵得再難聽好歹還會給他留口熱乎吃的。

相遇的開端已經忘了,但有記憶以來許朝歌和夏彌彼此相熟近十年,也是許朝歌鄰居,算得上青梅竹馬,但對於和熟人之間從來沒什麼邊界感的夏彌來說,大家都是能斬公雞燒黃紙以酒祭天的好兄弟,哪怕偶爾蹦出點少年少女間的曖昧,也會立刻在一聲「大哥喝冰闊落」之中消散殆盡了。

「嗯。」許朝歌鼻腔中蹦出個極其敷衍的尾音,應著夏彌的不滿聲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看到了,往旁邊讓出了點空當伸手去抓鐵門的柵條想要關門,夏彌趁機躬身如同踮腳偷跑的湯姆貓般噗呲一下從許朝歌抬起的胳膊下鑽了進來,剛一進屋便張開雙手撲倒在沙發上的巨大輕鬆熊身上不起來,小臉埋在熊肚子裡來來回回地蹭,兩條勒著白絲的長腿懸在離地半尺高的地方一搖一搖地亂晃。

老舊的皮質沙發不堪重負吱嘎吱嘎地響,許朝歌眉頭不自覺地抽搐跳動了幾下,每到這時候他總會認真地考慮要不要去跳蚤市場淘換個二手沙發,以免房東老奶奶發現自己的老物件被這樣折騰導致血壓飆升。

當然,隻是想想,對許朝歌來說淘換沙發總是不如吃頓排骨的,況且可能是很多頓。

嘩啦啦的紙張摩擦聲響讓夏彌艱難從柔軟的熊肚子上抬起了腦袋。許朝歌先是從壓著塊瓷實玻璃的茶幾上翻出一張空白的紙張,再拔出黑色馬克筆在上麵畫了個問號,最後直直戳到夏彌的鼻子底下,整套過程行雲流水,裡外透著的都是送客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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