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靈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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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是踟躇行走於兩世時光的夾縫中向往昔憑吊的過客。外麵是3e考場中優雅流淌的古典音樂,裡麵是龍族帝國曾經的盛世榮光,中間隻有他一人於黃沙之中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首先他握著手腕用呼吸脈搏計數,之後他察覺到在這死一般的世界中,自己的心跳已經足夠響亮了。但沒有誰能從一數到十萬而不出錯,足夠多次的重復磨損總能擊潰鋼鐵,而十萬秒僅僅是一天多的時間。

所以最後許朝歌意識中對時間的判斷終於在某一個臨界點紊亂,以十萬計數的呼吸脈搏心跳都成為了不再具備任何意義的數字。

他隨意地念著千萬或者億萬,隻知道,原來已經過去如此之久。

這條路像是永遠不會走到盡頭一般,除了他的目光以外再也沒有他物可以證明這個世界曾經存在。

忽然天地間有人輕輕地哼唱,那聲音如此滄桑如此悲涼又如此喜悅。

好像在末日後踽踽獨行,舉目四顧盡是茫茫焦土,而遠處的廢墟上無聲地長出一枝嫩芽。

許朝歌停住了腳步,前麵有人正與他一樣麵朝遠方,拉響著懷中的馬頭琴,一如朝聖路上暫時休憩的信徒。

男人赤裸著上身露出背部精悍的肌肉,他的雙臂上纏繞著的無數繃帶在夜風中搖曳,如同狂亂恣意的怒龍。

一柄無鞘的猩紅長劍正斜斜插在他手邊的黃沙之中。

原來不知何時自己已經走到了石柱之間。撫著冰涼石柱安靜停住的許朝歌沒有開口說話,側耳靜靜聽著風中傳來的琴聲,是《萬馬奔騰》。

這是一首描摹草原上萬馬奔騰如同令天地震顫場麵的馬頭琴名曲,氣勢算是拉弦樂裡不多見的恢宏磅礴,所以男人拉得很急。切切錯錯的琴聲很難說的上是渺遠悠揚,倒有幾分鐵騎颯遝如風雷的感覺,和麵前這血月高懸大漠孤煙的意境相去甚遠。

其實許朝歌並非弦樂發燒友。托仕蘭中學時花六塊錢買一隻口琴就能加入的音樂社團的福,他個人對音樂的鑒賞能力略高於及格線,但也僅此而已了。如果是做閱讀理解的話他還能寫上類似「通過對xx的描寫,生動形象塑造了xx場麵,表達了作者對xx的贊美歌頌」之類的套話。

不過現在除了從四麵八方紛遝而至,仿佛要踏碎天下天上之間黃沙血月的奔馬外,他也的確很難在馬頭琴的琴弦上再聽出點其他東西。

即便隻有許朝歌這一位聽眾,但對方還是堅持拉完了一整首曲目。

隨著最後的音符落下,奔馬長嘶過境的餘韻也散落在夜風中。

男人沒有回頭,他扔下手中的馬頭琴與劍,起身繼續走向第二根石柱。

許朝歌走上前去從沙礫中拔出了這柄被遺落的猩紅血劍,哪怕是在靈視中依舊很有實物的質感。劍身入手來得比一般漢八方青銅劍更加長而輕,薄薄的劍刃在翻轉間泛著清幽的寒芒,好似一潑灑落在茫茫晨霧中的清冷月光。

這是一柄真正的「無厚之刃」,以無厚入有間代表著極致的鋒利,無論是白紙還是鋼鐵又或者其他東西在這種鋒利麵前都是平等的脆弱,死亡也是平等的一種,但平等並非完全的死亡。

即便是力量不夠的揮劍者也能夠輕易用這柄劍切開皮膚沒入血肉最後斬斷敵人的骨骼。但同樣極致的鋒利也就意味著極致的脆弱,如果沒有足夠的技藝駕馭的話,這柄劍最後會連同揮劍者的性命一樣斷裂得很乾脆。

隻有真正的劍術大師能夠如同庖丁運轉解牛刀一般遊刃有餘地使用這柄劍肢解骨肉經絡。

但馬頭琴截然相反,重量沉重到可怕,如同連接了地心深處,許朝歌縱然傾盡全力也無法搬動甚至無法撥動琴弦。

在許朝歌握上琴與劍的時候他忽然從心底焦躁起來,就像在長途跋涉中被剝離的情緒現在加倍地灌注回他的心髒。

有個聲音一直喊著追上他、追上他、追上他!

在聲音的催促下許朝歌撇下了搬不動的馬頭琴,握緊遺落在黃沙中猩紅血劍開始向前方發狠狂奔。

隨著他的奔跑,落在他身上的猩紅月光越來越重。許朝歌無意識地張開了審判領域對抗這股重壓,試圖在身軀破碎之前追上前麵的男人。

血液在這種壓力下要被壓實,眼珠與髒器破碎成爛泥,白生生的骨茬戳穿了血肉,但許朝歌還在黃沙中爬向遠方的沙丘。最後就連天幕好像感受到他的掙紮,於是整個傾覆壓下。

世界就此崩毀了,無數黃沙被風吹得漫卷而起,接天彌漫猶如黃龍吸水,根根通天石柱仿佛琉璃塊塊破碎,最後永升的猩紅血月在他的意識中剝落碎成一片片的紅。

好像時光輕輕翻過一頁。

聳立的雪山在還未散盡的黃沙之中重新拔地而起,雪山頂上並非千年不化的雪線而是噴發的熔岩。有黑色的巨龍盤踞在熔岩之中張開破敗的膜翼仰天咆哮,恐怖的龍吼號令著雷霆與閃電從雲端降下,天地就在雷電之中再次連通。

更多的巨龍如同聽到皇帝的召喚,推開青銅棺槨抖落了泥土爬出,在雷鳴聲中振盪雙翼吹卷雲霧從地上飛起,向四方吐出血與火,宣告長眠後的歸來。

在許朝歌意識陷入黑暗的盡頭,即將隨著血月一同落下的琴師終於轉過頭望向身後追趕著自己的許朝歌。

「以血還血。」他輕聲說。

那是和許朝歌一樣的麵容。

本應該目盲瀕死的許朝歌卻看見了,在剎那間他意識到了某種真相。背對著他的男人之所以演奏的是《萬馬奔騰》而非更為符合當時意境的《鴻雁》,是因為馬頭琴名曲裡許朝歌自己隻聽過《萬馬奔騰》這一首。

他到底在追趕的是什麼?

他的未來?

還是他的過去?

他還沒有得到答案,最後茫茫的黑暗先一步席卷了許朝歌,他就此死去了,也醒來了。

午後的陽光被牆體上大小不一的缺口篩進教室,落在桌麵上變成晃人眼球的光斑。長風微微地吹過來,樹葉在後頭一路簌簌作響,風聲裡更多的是教學樓下女生們彼此在捉弄嬉笑。

許朝歌眯眼望向洞開窗戶中透出來的熏熏日光,伸手遮在眼前久久都沒有拿走。

這時千瘡百孔的鐵門「吱嘎」一聲打開了。

「世界一直是如此沉重嗎,還是曾經如此?」他放下手掌,轉頭看著推開鐵門從外麵走進來的曼施坦因教授,輕聲地問。

曼施坦因教授凝視著身前的許朝歌很久,最後伸手把那張壓在課桌上的試卷封入了文件袋中。

「一直如此。」他轉身說。

教室當中一地鐵屑,四麵牆壁上是無數斑駁的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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