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1 / 2)

加入書籤

天色傾落,內外院客人均披霞扶日歸,隻得這蓮花顛似個鬧哄哄的戲台子,演出那「捉奸拿雙」的好戲。

馮照妝戴月而來,屋裡擠了好些個丫頭,她興沖沖扒著人罅朝門裡張望,搖得滿腦袋珠翠似珍珠落玉盤,響得喜悅。屏風前頭圍著人,隱隱見單煜晗穿著中衣,被人堵截在屋裡。

她趁興踅入屏風,見那綠帳裡頭似乎還躺著位美嬌娘,恨不得笑出聲來,連拽著花綢低問:「那床上睡的誰啊?」

不問則罷,一問,花綢扭頭將滿屋子的人睃一眼,旋即一垂腦袋,伏在炕桌上大哭起來,「二嫂嫂,快別問,少不得我今世命苦,爹早早的沒了,護不了我周全,原指望嫁個丈夫倚靠倚靠,誰知又是這如今這番情景,嗚嗚嗚……」

馮照妝忙在對麵坐著勸,「妹妹先別哭,什麼個狀況,你先告訴我,我知道了,也好替你拿主意啊。」

韞倩原在花綢背後坐著,聞言挪到對麵去,附耳與馮照妝說一陣。隻見馮照妝一雙鳳眼裡迸出精光,連連朝單煜晗打量,滿嘴裡「嘖嘖」不住。

到如今,那單煜晗已猜著了原委,隻恨自己不留心,著了這等下三濫的伎倆,套上直裰,就要外走。

剛走了兩步,卻被怒火中燒的衛嘉攔下,「想走?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單大人、我的單大人,這裡可不是你太常寺禮部的衙門,你也不是這裡的堂官,豈有你來去自如的道理?!」

他身後站著奚桓,高出他半個頭,將將露出一對冷峻的眼,錯身出來,裝模作樣咋舌,「嘖嘖嘖,一向潔身自好的單大人,竟也做這種苟合之事,實在是世道淪落,人心叵測啊。我看大人還是先不要走,就在我家裡把事情說清楚了,回頭或是順天府見官、或是上都察院大堂,我等也好做個見證。」

「世侄一手謀劃,還有什麼不清楚的?隻恨我高看了世侄,未曾想到奚大人的兒子,竟然能使得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單煜晗係好衣帶子,寒噤噤的目光盯住他。

「你這話我不甚明白,你在我家中,在我姑媽的屋子裡與人苟合,反說我下三濫,隻怕天也看不過眼啊。」

「我不管你們叔侄倆什麼過節,」衛嘉橫到單煜晗麵前,攤開兩袖,「單大人,如今你先把這件事給我掰扯明白了,別的事,你們一家人另扯,跟我無關。」

單煜晗收回眼來,退了一步坐在圓案邊,「床上那位姑娘,我不認得,也不知她是如何睡到了我身邊,更不知她是你的夫人。我隻知道,我到這屋裡,是與我的夫人說話,吃了她一盅茶,就暈了過去,醒來你們就到了。」

衛嘉睞目朝花綢望一望,好笑起來,「按單大人的話講,是你的夫人害了你,不明不白的叫你在這裡與我的夫人睡一張床上。嘶……我倒想問問,貴夫人這麼做,是圖個什麼呢?」

夕陽漸落,照著花綢抬起來的一張淚臉,滿目委屈,還沒說話,倒是馮照妝先拍了案,「是呀,我們家妹子圖個什麼呢?噢,未必是賢惠過了頭,在自己的屋子裡助丈夫與人通/奸?這倒是千載難逢的怪事了,她就算有一百個賢惠,你要女人,外頭多的是女人買給你好了,做什麼要做這犯法的事情?到公堂上,她也落一頓板子,何苦來?」

單煜晗咬硬腮角,旋即滾滾喉頭,仿佛把冤屈都嚼碎吞咽。他無比清楚,不用辯白,周圍或哭或笑的臉圍成一個陷阱,他掉在裡頭,沒有人願意給他遞根繩子,也從沒有人願意聽他呼救。

他隻是笑笑,「為了什麼,花綢,你自己清楚。」

幽藍的天色被寸寸剝得黯淡,椿娘穿過所有人掌上燈,擎了盞銀釭擱在單煜晗麵前,匆匆睨著他笑一笑,眼神晦暗得要把他吞沒。但單煜晗半點不在意,他隻是望著花綢,花綢也望著他,淚線收了,無比清晰地看見他的目光一點點地寥落。

花綢知道他為什麼失望,他是個「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的人,因此他那點落寞實在算不上什麼。

這時候,恰一聲尖叫劃破沉寂,韞倩忙捉裙走進帳中,帶著一副幸災樂禍的笑臉,將帳嚴嚴實實地掩攏來,溫柔撥弄紗霧額前的碎發,「瞧,你又做這種醜事,叫人捉住了。我問你,你怎麼到這屋裡來了?」

隔著一片綠綃,屋裡圍滿綽綽人影,有男有女,慌得她忙撳住被子,「我為什麼到這裡來?我吃多了酒,姑媽說有支金鳳頭的釵送我,我就來了。這裡怎的這些人?!」

韞倩扭頭將外頭的人影望一望,又扭回來,溫柔的笑似一把軟而鋒利的刀,對著她一張嬌艷的臉殺下去,仿佛就從紗霧的心口湧出她經久釀成的怨恨,「姑媽叫你來拿頭麵,可沒叫你與她的丈夫苟合,你又做這樣的事,傳出去,範家、衛家、單家、奚家、就連我盧家的臉麵,都要叫你丟光了。」

紗霧一頭霧水,睜著懵懂恐懼的大眼,將帳撩開條縫往外一瞧,正對上衛嘉冷漠的眼睛,驀地叫她打個寒顫。

那雙眼睛忽而收回,對著單煜晗冷笑兩聲,「單大人,好幾家人的臉麵今日都擱在這裡,橫豎撕破了,我衛嘉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沒派官,又沒在哪個衙門當差,我不怕笑話。咱們這樣,現就到順天府擊鼓升堂,辯個明白!」

萬籟寂靜,四壁空明,奚桓迅速把這個陷阱檢點一遍,處處都是破綻,可處處說不清。又料單煜晗十分在乎名聲,斷不敢聲張,他便氣定神閒地坐到榻上去,等他一個答案。

單煜晗想了千百種可能,最好的結局是他打贏了官司,但聲名盡毀,人們更願意相信這樁桃色密聞是真的,不大關心真相。他不得不認輸,可他依然挺直了月要,從不低頭,「說吧,你們要什麼?」

團團圍裹中,衛嘉豁然一笑,「單大人果然是個明白人,跟明白人說話,就是不費勁。好商量嘛,我也不是那等計較之人,要的,你都拿得出手。一嘛,我要二千兩銀子;二嘛,要你金筆題名,寫封休書。」

那奚桓立時在榻上洋洋地笑,「不用你費心,休書我都備好了,罪名是不敬公婆,明日拿到你家,請老夫人老侯爺一齊落個款,從此後,你單大人與我姑媽,再無瓜葛。」

單煜晗徐徐起身,一片背影由花紅柳綠的人牆裡穿出去,「明日我在家恭候諸位。」

少頃,他有些撂倒的背影消弭在門口漆黑的夜裡,人牆落空出來一塊,像道無血的傷口,經年不肯愈合。

次日大早,衛嘉等人皆至單家,衛嘉在廳上等小廝去化寶鈔,花綢拿著休書要往單煜晗屋裡,奚桓不放心,想跟去,花綢隻叫他在廳上等著,獨個過去。

彼時晨曦從斜撒進來,黃澄澄罩著妃色的貼,單煜晗請花綢對榻坐下,丫頭看了茶,他翻了貼閱覽,看了一會兒,倏地埋著首嘆了一聲,「我記著當初送到你家的婚書上寫:喜單花兩姓聯姻,良緣締結,書百年之約,秦晉之盟,願此後鳳凰於飛,琴瑟調和,謹以此證。」

花綢不經意一笑,「你還記得?」

「我親筆寫的,自然記得。」

他也笑,花綢忽然發覺,她從沒認得過他,盡管她把他的虛偽自私看得一清二楚。

他招手使丫頭取來筆墨,擺在案上細研著,「自秋花開後,望到如今,一年還多,幾不曾想,我們會慘淡收場。」

花綢捉了筆,親手蘸墨遞與他,「從沒有過兩情相好,也談不上慘淡收場。」

回想從前,的確沒有可靠的記憶來指正他們曾相愛過。但很奇妙,他在宦海辛苦蟄伏時,她也在苦海跌宕,那時候,他們的名字就綁在一起了,即便不認得,甚至素未謀麵,也是刻在彼此人生裡的一道痕。

這時刻,他提筆的手頓住了,抬眼睇住花綢,「既有今天,當初何必嫁給我?我想,以奚家的勢力,你要悔婚,一定能想個法子出來。」

大約因著是最後的道別,花綢十分坦誠,「當初,我想過嫁給你,相夫教子,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可我們倆,實在沒法子踏實過日子。你是個心思重的人,我也是,我們倆一個屋簷下,每一天都叫我喘不過氣來,太不鬆快了。」

這話說不清是褒是貶,單煜晗不再追問,龍飛蛇形地題名。花綢接過她的那一份帖來瞧,是標準的小楷,她闔上,沒有一點拖泥帶水地走了。

這廂又到廳上,請魏夫人署名,那魏夫人一行提筆寫字,一行乜眼瞧她,「總算如了你的意了,我倒要等著瞧你往後的好結果!」言訖將帖子狠狠擲在地上。

花綢也不理她,拾起來檢看了姓名,原想開口討要嫁妝,可話懸在舌尖,想一想,又咽下,一行人告辭出去。

那衛嘉拿了二千的寶鈔,笑得春風得意,剛下了單府門前的石磴,像是想起來什麼,磨蹭著朝奚桓的馬車走近。奚桓正攙了花綢上車,扭頭見他一張大大的笑臉頂在麵前,心裡有了數,朝他擺擺袖,「衛兄隻管放心,我的票子,下晌就使小廝送到你門上去。」

「噯、噯。」衛嘉忙不跌點頭,旋即也將袖一擺,「嗨,桓兄弟的為人我信得過,沒什麼不放心的。你慢去,改日咱們再聚。」

須臾車轉兩頭,花綢靠坐著,心裡狠鬆了一口氣,好似抗在肩頭的一個幾十斤的枷號被撤去,連呼吸都格外順暢起來。奚桓亦十分高興,將她攬在懷裡,洋洋地抬著下巴,「今日高興,又是大過年的,我領你到外頭逛逛去。」

花綢一雙炯炯的杏眼抬起來,「去哪裡逛呀?」

「咱們往雲林館去,那裡的雪景更甚。」

於是馬車當街調個頭,往南邊去,滑過無數青宇螭口勿,蒼樹梢頭,雪影漸容,便是如火如荼的元宵。

按規製,元宵在京官員有十日假,各家得閒,皆往街市上觀賞盛景,長街遊龍飛鳳,各式花燈,東舍多情才子,西鄰有意佳人,車闐馬咽,好不喧囂。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世子爺心懷不軌 離婚後,大佬前夫跪求寵壞我 我手下的妖怪必須出道 斑,我八歲才開輪回眼,還有救嗎 人形兵器[無限] 洪荒之兌換係統 三界和平就靠我了[美食] 同桌臉盲怎麼辦 穿成反派的我靠沙雕苟活 我是病弱反派爹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