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們普通人的現狀，學歷像孔乙己的長衫脫不下來（1 / 2）
但當他們問起來之後才發現，怨氣這麼重的姑娘，居然真的沒有任何仇人。
可以說，她都不知道自已該怪誰。
Z國某一線城市，坐落在市中心的某互聯網短視頻巨頭分部。
淩晨兩點，整棟氣派的大樓依然燈火通明。
裡麵坐滿了外界人士羨慕不已的，所謂互聯網大廠員工。
此時依然在對著麵前的電腦屏幕敲著鍵盤，鼠標哢哢聲不絕於耳。
許瀟瀟就是其中的一員。
她已經連續一個禮拜加班到淩晨兩三點才下班。
她癱坐在電腦前，架著高度近視的眼鏡，疲憊又麻木。
一頭長發油膩淩亂，臉上也亮晶晶的，那是內分泌失調導致的出油爆痘。
她眼中布滿了紅血絲，一雙碩大的黑眼圈簡直可以直接拉去動物園上班。
兩點半，她終於完成了數據分析報表和復盤文檔。
許瀟瀟保存好，關了電腦，隻覺得兩側太陽穴突突狂跳，針紮似的疼。
連帶著心髒也跳的非常快，還伴隨著頭暈惡心。
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她都快習慣了，這是熬太狠了。
她第N次發誓，媽的，明天就辭職，這破工作誰愛乾誰乾。
再乾下去就真的要猝死了。
她就是餓死，去種地，去要飯，去進廠打螺絲都要辭職。
這想法每天都會冒出無數遍，但第二天醒來還是會按時上班，然後繼續發誓。
她沒有立即起身，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酸痛的脖頸和手腕，想著緩解一下再走。
她揉著太陽穴，想到明天好不容易休一天假，還要被母親逼著去相親，更覺得心煩意亂。
幾分鍾後，情況不僅沒有緩解，反而越來越嚴重。
心跳瘋狂加速，頭疼的仿佛要炸開了。
許瀟瀟慌了，意識到不對，想向旁邊的同事求助。
結果剛一站起，還未開口，就一陣天旋地轉，直直往地上栽去。
「瀟瀟……瀟瀟你怎麼了？……快來人啊，有人暈倒了。」
躺在工位前的地上，許瀟瀟聽到了同事驚慌地喊著她的名字。
周圍還要有許多人在往這邊跑。
徹底失去意識前，許瀟瀟苦惱的想，她明天大概率要上社會新聞了。
她都知道新聞會怎麼排版。
某互聯網大廠女員工深夜加班猝死。
然後同情一下她，譴責一下加班文化。
最後再發一些熬夜的危害，養生的重要性之類的科普小文章。
然後996，007照舊。
以前經常看到某某公司員工加班猝死，她總覺得這種事情輪不到自已，概率也太小了吧。
現在看來，概率再小的事件落到自已身上，就是百分百。
就是可能會嚇到同事吧，這下肯定會有一批人下定決心辭職了。
嗯，自已是在公司加班猝死的，父母應該能拿到一大筆賠償金。
養老就不用發愁了，也算自已最後盡孝了，父母還有弟弟，想來也不會難過很久。
這樣也挺好，以後再也不用卷了。
就是母胎solo了28年，還沒談過戀愛，有些遺憾。
下輩子若是能輕輕鬆鬆活一世，不再這麼累，那該有多好啊。
然後，她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虛無空間，許瀟瀟聽阿塔講完交易規則後，她沉默了一瞬。
尷尬道：「可是，我沒有仇人啊，不需要報仇。」
阿塔識別靈魂的水平被質疑了，納悶道：
「不可能，你瞧瞧你身上這怨氣，都能復活十個邪劍仙了，怎麼可能沒有仇恨？」
凡是能受到阿塔指引來到虛無空間的靈魂，怨氣都不小，且不是正常死亡。
許瀟瀟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無奈道：「我是加班太累猝死的，這能怪誰？」
怪自已，怪公司，還是怪社會？
而且，她也是死後才發現，自已這些年居然積攢了這麼多怨氣。
阿塔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要加班？累的話為什麼不休息？為什麼不換個工作？」
然後阿塔就發現他問出口後，眼前姑娘身上的怨氣更重了。
阿塔茫然地看著祁安：「……」
我說錯什麼了嗎？
祁安：「……」
她其實也不是很明白。
反正在她的妖族裡，從沒聽說過乾活把誰累死的。
人類上個班居然還有生命危險？
許瀟瀟聽著這「何不食肉糜」的三連問就來氣。
但看著眼前一大一小疑惑的眼神，她瞬間泄氣。
人家又不是人，沒上過班，不懂也正常。
接下來，在許瀟瀟的講述中，祁安和阿塔終於明白她的怨氣為何那麼重了。
真的是，聽著就很累。
許瀟瀟出生在一個農業大省的農村，父母都是農民，下麵還有一個弟弟。
好在父母不算太重男輕女，她可以正常讀書。
她從小聽最多的就是，對農村孩子來說，考上大學是唯一的出路。
父母也經常耳提麵命，隻要你好好讀，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供你上大學。
隻有上了大學，你才能走出這裡。
不用像我們一樣麵朝黃土背朝天，在地裡討生活。
許瀟瀟把這些話牢牢記在心裡，每天五點就起床，十二點之前沒睡過覺。
寒窗苦讀十幾年，在這個高考最艱難的省份裡，硬是咬著牙殺出了一條血路。
她成了村裡難得的女大學生，上的還是重點大學。
她至今都記得父母當時喜極而泣的樣子，所有人都覺得她們家以後要跟著她享福了。
弟弟也驕傲地說，自已以後要像姐姐一樣有出息。
許瀟瀟心想，畢業後她一定會有好工作。
等她掙了錢，就在城裡買房，把父母弟弟都接過去。
父母真的砸鍋賣鐵供她上了大學，可等到畢業後，現實給了她狠狠的一棒。
說到這裡，許瀟瀟流著淚道：
「小時候累，大家說長大了就好了。上學時累，大家又說畢業上班後就好了。」
「可我怎麼覺得，自已越來越累了呢。」
許瀟瀟自嘲地笑了一下：「畢業後，我才發現，原來不是上了大學就有好工作。」
大學生真的太多太多了 ，並沒有那麼值錢。
加上她當年什麼都不懂，報的還是個天坑專業，就業更難。
三千塊招不到一個農民工，但是可以招到一堆大學生。
而這群大學生就是當年的農民工咬牙供出來的。
離開了象牙塔，她很快便明白了什麼叫」階級差距」。
也明白了，勤勞並不能致富。
「我租著最便宜的群租房，頂著四十度的大太陽，坐著公交輾轉在各處投簡歷麵試時，
我的幾個舍友一畢業就進了父母安排的好單位，房車更是一早就準備好了。」
即便舍友們的成績都不如她，有的四級沒過，有的甚至連表格都做不明白。
她繼續道：「畢業三個月了，我都沒找到合適的工作，連飯都快吃不起了。」
阿塔皺眉：「為什麼不告訴父母？」
許瀟瀟苦笑：「因為他們想象不到，農民工都能找到活乾，我一個大學生居然會找不到工作。」
其中的焦慮和痛苦，她沒辦法向認知不同的父母去解釋明白。
「他們理解不了，隻會覺得是我的問題，會說我讀書上大學都是在浪費錢。」
她隻能先和朋友借點錢，省吃儉用，從牙縫裡省。
舍不得開空調導致中暑，夜裡痛哭，白天還得繼續麵試。
好幾次她看著奶茶店火鍋店工廠招工的信息都猶豫了，最後還是沒去。
因為那些活不是大學生「該乾的」。
許瀟瀟：「從小課本裡就說「職業無高低貴賤」，可是真的會有人這樣認為嗎？」
祁安開口：「扯淡，這什麼屁話！」
阿塔也搖頭。
許瀟瀟笑了：「你看，誰都明白這話就是在放屁。所以我沒辦法說服自已。」
就在她已經山窮水盡，打算向現實妥協時，看到了互聯網大廠的招聘信息。
經過三輪麵試，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她從幾百人中脫穎而出。
她即將稀碎的認知又被拚湊起來了。
給父母報喜後，不到一天，所有的親戚和整個村子都知道了。
他們都說，老許家的女兒真有出息，一畢業就進了大公司，以後肯定能掙大錢。
「我當時也下定決心，一定要乾出個名堂來，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
阿塔問：「然後呢？」
瀟瀟苦笑：「然後我發現，還是做夢比較快。」
沒背景沒人脈，又不懂人情世故，不會拍馬屁，升職加薪純屬畫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