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於德水和蔣二熱血參軍奔赴北境之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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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德水的鄉村照相館在某種程度上是滿足自已生活情趣的一個寄托而不是一個真正的謀生手段。在那個年代的農村,照相真的是一個比較奢侈的事情,很多人家一年也拍不上兩次,比如誰家姑娘出嫁兒子娶媳婦的時候,比如過年過節家裡的小孩可能有新衣服穿的時候,誰家出生的嬰兒滿月拍滿月照的時候。年輕的姑娘們想拍一次照片也要計劃很久,醞釀很久。大多時候,於德水並不能天天待在被他稱為照相館的小屋裡,而且有很多時候他是掛著他的相機去到鄉親們的家裡去拍,然後是拍滿一卷沖洗出照片後按家按戶的給送過去,至於拍照的錢大多是賒賬,等到誰家春天采點山菜,秋天采點蘑菇打點圓棗子和核桃到鎮子裡換點錢後再給他。而這樣的鄉村照相館也並沒有像村裡的那些活了很多年的老榆樹那樣長久,老榆樹自生自滅,全靠根下的土地天上的太陽和雨水滋養它的生命,那些平常的被忽視和不顯眼的東西往往更有長久的生命力。

深秋,大地裡的莊稼都成熟了,於德水這天把剛剛沖洗好的照片裁切齊整,放在黃色的牛皮紙袋裡分好,然後他也拿起一把鐮刀準備去地裡幫著爹媽姐姐收割自家的穀子。家裡的地並不算多,一晌地的苞米和半晌的穀子,沒有水田,那時候水稻的種植還不算多。家裡忙忙活活地收了幾天還沒有收完,這時候最怕的就是突然來一場大雨,而且是那種下了幾天沒完沒了的連雨,這樣的天氣對於秋收的農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災難。所以,盡快的將糧食收割放在打穀場或家裡的苞米樓子上是最要緊最穩妥的事情。

十月的田野一派忙碌的景象,家家戶戶的地裡都是收割的收割,裝車的裝車,運糧的運糧。在地頭的一些樹蔭下,一些拉車運糧的老牛、騾子、馬啊在那裡暫時歇上一會,馬兒打著響鼻,老牛臥在那裡慢慢的反芻,不時甩一甩尾巴轟走蜂擁上來的牛虻和其他飛蟲。這時大地褪去了盛夏時綠油油的顏色,無論是苞米地,大豆地還是穀子地包括倭墾河兩岸的稻田地都是那種乾枯的赭黃色,有的地方因為收割過後露出黑色的地壟溝,遠遠望去就像大地長了肋骨,廣闊而又蒼茫。

巧玲把中午歇晌時送飯的碗筷和吃剩的鹹菜條子水桶啥的歸攏在一起,農忙的時候蔣二一家除了她和蔣二媽以外,剩下的都來地裡搶收糧食,農忙時節家家戶戶都是顧不上吃飯的,早晨太陽還沒露頭天將將亮就出來到地裡乾活,早飯也是不吃的,帶點乾糧煮雞蛋鹹鴨蛋在歇氣的時候隨便吃上一口,然後中午歇晌的時候家裡留守的人們把飯菜做好送到地頭,這時候才可以稍微正經的吃點東西,順便舒展一下勞累了一上午的身體。巧玲和婆婆就負責在家裡做飯,然後由巧玲將飯菜送到地頭,等家裡人吃好了再帶回家裡,然後還要開始準備勞累了一天的家人的晚飯。

巧玲挑著一個擔子,前麵是一個籃子裡放著的吃剩的乾糧鹹菜大蔥啥的,後麵是一個水桶裡放著的空碗和筷子。她把這些送回家裡以後還要再擔一些清水送來,讓勞作的家人收割到地頭時喝上一口。

巧玲走在田壟上,窄窄的田壟不能讓她邁大步子,有時還要東一下西一下的搖擺著,而北方十月的風的涼意是和山東老家的風不相同的,秋天的風吹過來,那種冷是帶著一些味道和感覺的,而不單單是身體上的冷。她穿的灰色夾襖被風吹鼓起來,頭上的圍巾也向一麵飄搖,讓她更不能好好地走路了。

於德水迎麵走過來,看到巧玲有些笨拙地挑著擔子一把接了過來。

「我給你送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已沒事。」巧玲有點著急地說。

巧玲平時跟於德水說話不多,盡管他是蔣二最好的哥們。平時在村裡或家裡見到也僅僅是簡單打上一下招呼或微微笑一下。他覺著於德水身上有很多地方跟蔣二或村裡的其它男青年不同,時髦,懂得事情多,穿得乾淨利索,做事痛快乾脆而且他特別會說話。而他身上的這些東西別人學不來,讓她也會有一種看得見夠不著的感覺,有時候甚至還有一點怕見到他。

「你這不是也到地裡乾活嗎?快點去吧,我自已能行。」巧玲又說。

「不差這一會,一共沒幾步。你還得往地裡送水吧?你自已能挑動嗎?」於德水笑著問巧玲。

「我不裝滿,一個桶裡裝半下就好了。」

於德水笑了一笑沒再說話。

院子裡蔣二媽正在擇菜,麵前放了一筐晚飯要燉的豆角,還有兩個窩瓜和一堆土豆大蔥什麼的。

「大娘,我去地裡乾活看巧玲挑著擔子挺費勁的,我給送回來了。」於德水笑著對蔣二媽說。

「那麻煩你這臭小子了。」蔣二媽也哈哈大笑著說。

巧玲往兩個水桶裡各裝了多半桶水,一隻桶的水麵上還飄著一個葫蘆水瓢。於德水又跟蔣二媽道了別,挑上這擔水就出了院門往村外的莊稼地走去,巧玲在後邁著小碎步跟著。秋忙季節,村裡的人非常少,幾乎每家每戶能乾活的人都下地裡去了。特別是午後的這段時間村道上連條狗和幾隻散步的雞都很難看到。已然十月的天氣,盡管秋高氣爽,又大又亮的太陽就在村子偏西的上空那麼掛著,但還是有種季節性的清涼在這塊土地以及它的上空醞釀和飄散。但是,哪怕是緊緊跟隨來的數九寒冬,也並不能影響人們眼前這種對豐收以及整整未來一年的糧食顆粒歸倉的急切盼望。每段路都有每段路的景,這幾步看到路邊即將枯掉的散勒花,再走幾步就看到誰家木籬笆上探出的豆角秧,又走幾步就看到了村頭的老榆樹。當於德水和巧玲走出村口已經看到空曠的藍天下的田野裡人們一片豐收忙碌的景象時,他們也看到了今生今世以及這個處於邊境的小村裡的人們這輩子最大的噩夢,不是在睡眠裡,而是眼睜睜看到的噩夢,於是先前所有的平靜和美好戛然而止,之前那微不足道的秋涼瞬間化為刺骨的和久久不能忘卻的冬天的那種慘白和嚴寒。

那幾隻大鳥又來了——敵方的飛機。

那三隻飛機從田野最遠處的山邊突然地飛過來,跟上次看到的一樣,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而且,這次它們飛得很低,幾乎就在田裡勞作地人們頭上幾丈遠的地方。它們咆哮著,震耳欲聾地咆哮。大地上還沒收割的苞米地被他們帶來的風浪吹得搖搖擺擺,一些剛剛割好還沒來得及打捆地大豆、穀子伴隨著塵土被吹得漫天飛舞。飛機向於德水和巧玲以及村子的方向飛來,然而它們沒有像上次那樣直接就飛走飛遠,而是扔下了幾枚炸彈,飛機拉粑粑了!炸彈在田野裡爆炸和燃燒,一瞬間原來被天空和大地組合的藍色和金黃變成了黑色和紅色,紅的火,黑的煙,還有,人們的哀嚎,這種哀嚎也是黑色的。飛機也在村子裡扔了兩顆炸彈炸塌了幾所房子後呼嘯著飛走。

於德水拉起被他壓在身下驚魂未定的巧玲,兩隻水桶東一個西一個,兩個人的身上已經全是泥巴了。

「你快回家看看大娘!」然後於德水瘋了似地向正濃煙滾滾一片哀嚎的田野間奔去。

這次轟炸帶走了正在田野上秋收的人們十幾條的性命。正在裝車的蔣二爹和蔣二大哥大嫂以及拉車的老牛全都被炸死,在遠處割穀子的蔣二幸免遇難,在村裡沒下地的蔣二媽除了驚嚇也沒有被炸到。不幸和災難就像夏日裡突然來到的一場冰雹,砸死了原來等待收獲的那些正在生長的果實和希望,然後那些因失去了希望的情緒又由哀愁變成了仇恨。剛過上幾天有希望的日子的美好就這麼被擊得粉碎。糧食沒有了明年春天還可以再種,而人沒了希望就沒了,因為你不知道那些希望還能寄托在哪裡,那些被寄托的願景的意義又在哪裡。後山上隆起的新墳埋葬了一些人的希望,但埋不住人們持續延綿的悲傷,這種悲傷也會影響幾代人的日子,畢竟沒有什麼能夠抵消這些憂傷的東西,如果曾經存在的東西消失了,那麼曾經賦予它身上的所有意義都是空的,就像空了的米袋子不能解決溫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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