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1 / 2)
清晨阿殷醒來,窗外雨聲依舊淅瀝。
帳外的夜燭早已燃盡,因天陰著,屋內頗為昏暗,也不知是什麼時辰。她靠在定王懷中,夜裡睡得安穩,此時自是精神奕奕。隻是定王晝夜趕路回京,未曾有過片刻休息,此時睡得正香。
阿殷從他懷中退出,小心翼翼的要下榻,手腕卻忽然被定王握住。
他睜開眼,睡意依舊朦朧,將阿殷拽回去,「陪我睡會兒。」遂將阿殷再度攬入懷中,閉上眼睛,片刻後又睜開眼,叮囑道:「我趁夜回京的事極隱秘,別叫人知道,府裡的人也不許。」
阿殷「嗯」了聲,靠在他懷裡,即便睡不著,閉目養神也是好的。
定王想必是累極了,昨晚回來後折騰過,這會兒沒躺片刻,就再度睡著。
阿殷等他睡熟了,也不叫人進來伺候,隻起身穿了衣裳,而後將帳子重重拉上。見地上還扔著定王的衣裳,又一件件揀起來收好,這才走到外間。如意等人未得命令不敢擅入,此時都恭恭敬敬的在外麵候著,見阿殷早已穿得嚴實,如意才抬頭道:「王妃可要洗漱?」
「去西次間候著。」阿殷目光掃過幾位貼身的人,又吩咐道:「裡頭丟了一樣東西,後晌我慢慢翻找。任何人不許進去,奶娘請盯著些。」她說話時神情肅然,又是親自穿衣掩帳,眾人料得是丟了要緊物事,皆應命。奶娘在府中身份頗跪重,就住在外院廂房裡,如意命人請她過來,旋即安排伺候阿殷洗漱的事。
阿殷洗漱罷了,將備好的早飯用了兩口,稱胃口不好,叫另備幾樣開胃的菜,又要了幾樣糕點打發時間。
如意自去安排,將糕點呈給阿殷後,在外間止步。
見阿殷示意,便帶著眾人退到屋外,掩門恭候。奶娘也無需盯著了,搬了張椅子在廊下,坐著觀雨。
阿殷回到內間,定王還睡著未醒。
她放輕腳步坐在榻邊,低頭瞧定王的眉眼。英挺如劍的眉,刀削的側臉,還有那一圈青青的胡茬,他比離京前消瘦了許多,眉頭微皺,睡得頗沉。南下賑災安民,卻還要留心京城中的變動,確實極耗費心神。比起那靠著一副孝順麵孔就換來十年東宮尊榮的太子,定王能到今日,確實太過辛苦。
像是孤獨負重前行,看著雲淡風輕,其實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艱難。
阿殷隻覺得心疼無比,坐了會兒,自往西次間去備了洗漱的溫水軟巾。行軍在外,早已做慣了這些事,她也不會覺得手生,將這裡備齊,又去尋了定王換洗的中衣外裳,等定王醒來後,便陪他洗漱,又拿了糕點給他充飢。
待晌午時分,如意帶人將八樣開胃菜並湯羹奉上,阿殷也無需人伺候,命人退出,隻同定王對坐用飯。
定王一路疾馳,為趕著夜深人靜時悄無聲息的進城,昨晚的飯都不曾好生吃。對著滿桌的菜風卷殘雲,饜足之後才往椅背靠著,饜足道:「有了王妃,就是不一樣。阿殷——謝謝你。」
阿殷正低頭喝湯呢,聞言抬頭,笑著覷她,「殿下竟要謝我?是為何事?」
「京中事情多,那日端午的事情,我也聽來傳旨的人說過了。嘉德對弓馬射箭雖有些興致,卻不會去討教隋鐵衣,還有馮遠道及時趕到,那是你的主意吧?」
「是啊。定王妃機敏之名在外,殿下又不是沒聽過。」阿殷翹著唇,笑容明朗。
定王最愛她這般態度笑容,也自露出笑意,徐徐道:「倘若嘉德出事,以父皇的性子和皇後的手腕,京中局勢,不堪設想。那時即便我抗旨私自回京,怕也難以挽回局麵。」
「不然皇上怎會突然召殿下回京?」阿殷將碗勺擱下,「不過我是真沒想到,殿下回來得竟然會這樣快。箭已經在弦上,殿下可有打算?」
「先找常荀,傍晚我會入宮。」定王起身走過來,將阿殷攬入懷中,在屋裡踱步消食。
久別之下,自有許多話可說。
廝磨到午時將盡,阿殷起身往定王書房中去,屋門緊掩,依舊不許人入內收拾。
常荀應命趕到書房的時候,定王已經在裡麵等著了。
他也沒料到定王竟然會回來得這樣快,在門口呆站了片刻,才迅速掩門,強壓驚喜行禮。
定王揮手示意他先別出聲,帶著阿殷進了內室,才挑眉道:「你也覺得意外?」
常荀難得的小心翼翼,「殿下是私自回京,還是……」
「奉旨!」定王沒好氣,示意他入座,道:「京中情形如何?」
常荀便將京中如今的情形簡略說來。先前定王府幾乎將全幅精力放在祭天的事情上,而今局勢陡然折轉,發現孟皇後和東宮真正圖謀的並不在祭天儀式,難免倉促。等他說完,阿殷又將端午那日的經過簡略說了,提起那送錦囊提醒之人時,阿殷依舊皺眉,猜不出是何人。
定王倒是眉目微皺,看向了常荀。
兩人自幼相交,不止彼此性情熟悉,對彼此常來往的人,也了解得不少。況且定王自幼長在王府,又在宮廷朝堂往來,熟諳其中習慣和規矩,經驗也不知比阿殷老道了多少。聽得阿殷說過疑惑,稍加思索,便有了猜測——謀害嘉德關乎孟皇後和東宮的成敗,所以謀事之時必定極為周密,恐怕連那金城公主都未必知道。
他在東宮安插的眼線都在外圍,不可能知曉如此機密之事。
而那錦囊提醒的言辭含糊,應當是隻知道有人要對嘉德不利,卻不知具體手段。
算遍所有可能知曉此事,又可能善意提醒阿殷的,唯有一個人——太子妃常蘭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