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去者,來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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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一味撤退。」

越王他們來到河岸邊,與於將軍的人會合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他斷了骨頭,劇痛之下,滿臉冷汗,依然指揮若定,道:「九英道長說,之前被伏擊的時候,曾經遇到數十名可以化身九尺之軀的悍卒,肌膚如犀,形貌大異於常人,隻怕個個都有沖陣的勇力。」

「要殺我,派出來的各類人手,隻會多不會少,如果我們隻顧撤退,被他們追上,很容易陣腳大亂,丟盔卸甲。」

越王當初在交州府布置事宜,遇到了重傷的九英之後,沒過多久,就聽說九鶴身亡,心中警惕更深。他調動諦威軍,除了防止馬強反撲,也正是為了應付那些怪壯巨人。

可惜那條妖物,初出蛇穀之時的聲勢太大,身邊數萬條毒蛇蟒蛇,就是為了拱衛它擇人而噬,挑選人中龍鳳,食其法力高者,可以補靈,食其武藝精者,可以補身,食其名祿顯貴,可以補運。

妖異貪奪的威嚴,擾的十裡之內鳥獸驚走,盯住了越王這支隊伍,引起那些通靈象兵警覺躁動。

一場無法遏製的遭遇戰下來,兩邊幾乎都全軍覆沒,僅餘首腦。

「那我們列陣迎擊,拖延到援兵趕到?」

於將軍陪在旁邊,剛回了這一句,又有些懊惱的說道,「可是末將無權調動其他兵馬,雖然今日清晨的時候,已派人傳信給都指揮使大人,但依我估算調令、路程,至少還要半個多時辰,他們才能趕到附近。」

越王說道:「打是一定要打,但在這裡列陣也不行,叢林險密,難以周全,河岸寬敞,無可倚仗,附近有無城鎮?」

於將軍即刻答道:「十裡之外……」

「六裡之外!」

水聲嘩啦一響,關洛陽走上岸來,打斷了於將軍的話。

他到河水裡沖洗,頭發臉麵上的血汙,已經沖掉了,但衣服不是這麼容易洗乾淨的。

深藍色的圓領衣裳,徹底染血浸濕,又被沖洗之後,現在變成一種近似於墨的顏色。

於將軍不解道:「我們帶了地圖,四麵八方,周邊六裡,哪裡有什麼城鎮存在?」

關洛陽瞧了他一眼,手掌按了按側麵太陽穴,說道:「你們是從大路來,而我從蛇穀追過來的時候,見過一個荒無人煙的鎮子。」

秋石在旁邊開口道:「幾年前這裡發過大水,確實有一個鎮上被淹,不少人都被沖走,剩下的人也被遷走,沒有再回來。」

於將軍說道:「但這種……」

但這種已經被廢棄的鎮子,本來被水浸過,又久無人住,房屋不會有多麼結實,雖然也勉強能做排兵布陣的倚仗,可又怎麼比得上十裡之外的那座大鎮?

多走四裡,能換來更齊全的防備,甚至能叫當地百姓輔助抵抗,這個對比,是劃算的。

他這番話,才剛起了個頭,越王已經抬手叫他不必再說。

「惡匪彪勇,萬一那大鎮百姓驚惶逃竄,反沖軍士,豈不弄巧成拙?」

越王一句話選定了目標,向關洛陽說道,「事不宜遲,關少俠是吧,請你在前引路。」

於將軍的兵馬裡麵,有五十六名騎兵在先,步卒在後緊隨。

路上,秋石等人以法術通傳,到叢林裡麵去搜索的其他幾批人手,也陸續匯合。

六裡之外,果然有一個廢棄的鎮子。

當年發大水的時候,這裡的水位最高能頂到人的月匈口,但畢竟已經過去好幾年了,現在這裡倒沒有什麼濕沼的跡象。

地上雜草叢生,陽光照射在塵埃泥土覆蓋的各處房屋之上,瓦片裡的泥巴都長出了小草,在剛過正午的光線之下,青翠新嫩。

眾多士卒,立刻開始倚仗房屋地形布防。

於將軍的那些人馬散開之後,腳步放輕,來到越王身邊。

「王爺,待會兒我們與那些惡匪交戰之後,趁他們的注意力放在戰場之上,王爺可以由幾位法師護衛著先走,盡早去與大軍會合。」

周圍幾名法師,神色異樣的望過來。

越王咳嗽了一聲,不鹹不淡的說道:「將軍,隻怕你小瞧了那些人。我們隻要一走,那邊的人必定察覺,也分出高手追殺過來。」

「到時候,若是我們這裡抵禦不住,將軍難道要在抵抗惡匪的同時,分兵來救嗎?」

於將軍轉念一想,就知道這般做法,實在弊端太多。

他也是實在害怕這個越王千歲在自己身邊出了事情,才提出這種建議來,此刻一被點醒,登時滿麵羞紅。

「末將慚愧。」

越王搖頭道:「無妨,你也是一片赤誠。隻是你們要知道,今天這一戰,本王與你們同在。」

「若蒼天不幸,我與諸位一同葬身在此,赤血相融,若堅守不敗,乃至大破惡賊,本王也當與諸位同飲,以金銀絲綢,美酒美名,慰此辛勞!」

他這後半段話,聲音拔高,遠近皆聞,眾多士卒同聲應和。

那眾位法師,則已經各尋一處,有的默默在地上會刻八卦,定住長幡,有的就近取材,翻出一些枯朽的木桌,捧土為爐,插上線香。

他們一個個臉色都很沉重,瞧著甚至比那些士卒更肅然一些。

要是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有些人未必會來,不是每個法師都樂於爭鬥殺伐的,當年召集十五府術士,幫著官府圍剿水盜的時候,照樣有大半平日裡隻以風水改運、醫藥蟲術著稱的,可以推脫不去。

但既然今天越王已經表明了身份,那為了名聲,為了自家廟宇派門日後的發展,這幫人也不可能臨陣脫逃了。

關洛陽本來找了個陽光不錯的地方,靠在牆上,正揉著自己的腦袋,希望能更快的趕走那種暈沉的感覺。

秋石卻帶著九英道長過來,把他拉到破屋裡麵,遞過一物,道:「吃了吧。」

「什麼東西?」

關洛陽定睛一看,道,「是那條巨蟒的蛇膽?」

「不錯,你大概沒認出來,其實那頭妖物的原身,正是雄伯蛇,它的頭部跟腹部一樣粗大,鱗片內部有黑黃紋理,這蛇膽,就是你藥浴的主材。」

秋石說道,「我問過師父了,這種妖物的蛇膽,效力更勝於尋常蛇膽的千百倍,且並沒有毒性。」

九英道長也說道:「貧道聽說你能直接吞食藥性,那麼你將這蛇膽吞下之後,貧道會以太上煉形篇,為你護法,其效力,或許能在短短片刻之內,比得上完整的練骨藥浴。」

九英道長說這話時,臉上還有些不太確定的神色。

畢竟完整的練骨藥浴,是要取每一天的子時、午時,持續十五日,把人放在藥缸裡蒸煮,才能讓藥力徹底滲透進去。

把這樣的藥力濃縮在片刻之間,就算是二練大成的大拳師,隻怕也要「虛不受補」,反而對身體大大的有害。

但秋石對他說了關洛陽生吞幾十斤藥材的事情,這才說動他,過來嘗試一番。

關洛陽接過那個快有半個巴掌大的蛇膽,瞧著隻覺深綠如玉,竟然有一種晶瑩剔透的感覺。

九英道長嘆了口氣:「大敵當前,現在絕非吃藥練功的好時候,但這妖物的蛇膽非比尋常,效力流失的很快,隻有趁現在吃下去才有用。其中有利有弊,還是得由你自己來決定。」

關洛陽問道:「我吃下去之後,短時間內不能作戰嗎?」

九英道長說道:「主要看你的承受能力,但至少半刻鍾裡,你會被藥力沖擊,難以出手。」

「半刻鍾、承受力……」

關洛陽感受著昏沉鼓脹的太陽穴、尚且有些模糊發燙的眼睛。

他現在這個狀態去出戰,隻怕也會平添許多破綻。

眼睛一閉一睜,關洛陽有了決定,「時間而已,我就跟它爭一爭。」

秋石提醒道:「千萬不要嚼破,這蛇膽的苦味,隻怕會從身體上讓人不能接受,囫圇吞下去吧。」

關洛陽點點頭,調整了一下,一口就把蛇膽吞了進去,喉結滑動,蛇膽入腹,咕嚕一聲,仿佛已經被擠破。

頓時一股苦到讓人覺得灼痛的味道,從胃裡升騰起來。

關洛陽臉色豁然一變。

『靠!世上怎麼會有難吃到這種程度的東西?!!!』

雖然已經被提醒過了,但真正嘗到這股味道的時候,關洛陽還是繃不住了。

實在是太出乎意料。

他暈沉的大腦,都一下子被沖得清醒了起來,甚至覺得自己每一根頭發絲都在發苦。

隻有緊緊咬住了牙關,跌坐在地,按住了自己的腹部,蜷縮著身子,關洛陽才能保證自己不會一口把東西全吐出來。

他察覺到自己的胃開始抽痛,青鳥元氣受到刺激,湧動著,沿著他的月匈肋流淌,與胃裡麵的灼痛感接觸。

苦味得以消減,但源源不絕的熱流,開始被青鳥元氣接引出來,像是沸騰的潮浪,一波一波的從他胃部向全身擴張、拍打過去。

九英道長適時地念起咒語,手上四指並攏,時不時的戳在關洛陽背後的各處穴位,腳下繞身而走,鞋底碾斷了破屋裡的雜草,勾勒出一道道如符咒的痕跡。

法力被運轉,借著符咒的規律,與自然之氣交匯。

這片雜草地麵,這整個破屋子,都似乎連成一體,化作一個藥爐。

秋石的身體被推出了這間破屋,破爛的木門,則自動吸扯,閉合起來,震落了一層塵土。

細小的塵埃在陽光裡飛揚,地麵也開始傳來輕微的震動。

這一次,震動的源頭是在遠處。

秋石轉頭看去,隻見鎮外百丈處,數百道鬥篷身影狂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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